第一一章 保卫根据地（1、2）

　　１
　　阿涛醒来的时候，谁家的公鸡喔喔地叫了起来。接着远近各家的公鸡也相继鸣叫，好一派争先恐后的气氛。
　　阿妈，鸡叫了第几遍了？阿涛敲着板壁，问在隔壁睡的阿妈。也许是阿爸昨晚连人带马没有回来，阿妈担着心而睡不好觉，或者她压根儿就没有熟睡，而处于一派蒙蒙胧胧中，所以阿涛一敲板壁她就醒了。她说：恐怕是叫第三次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涛说：我有事咧！
　　有事？什么事？有事也等天亮呀！离天亮还早着呢。
　　心有事，人哪里睡的安稳？阿涛索性坐了起来，顺手推开窗子，哗！四处还黑麻麻的，伸手仍不见五指。大概正像阿妈说的那样，离天亮还早着呢！不过，黄尤他部下的行动，是需要天还早还黑的时候，而要监视他们则要更黑更早，他们才不发觉呢！想到这里，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蹑手蹑脚地开后门出去，生怕弄醒了阿妈。
　　你这就去？不料，阿妈还是听到阿涛开门的声音，大声地问阿涛。
　　嗯！就去。
　　到哪里去，去做什么，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阿爸还未回来，让我担心；你还怕我担心不够多，是吗？
　　听了阿妈这句话，阿涛折了回来，走到阿妈的房门口，小声地说：莫老板和史世光要打武联村，那是游击支队住的地方，阿爸要我到武联村送信，农支队长要我带信给黄尤，要他派一部分人到弄昌屯附近，天亮时就放枪，拖住农尚礼的乡民团，不让他们去增援史世光；还要他派部分人天亮前到弄厨屯的长田岭潜伏，若农尚礼执意派部分乡民团到武联增援史世光，经过长田岭时，就把他们干掉；若农尚礼不派兵增援，则在战斗打响的时候，就配合邻国游击队，打史世光的屁股，使他腹背挨打而溃退——我想，这也是游击支队考察黄尤的队伍是真游击队还是假游击队的一个妙招呢！
　　那，你昨晚怎不说呢？
　　昨晚人多，我不方便说呢！
　　天黑地黑的，你一个人去监视黄尤？
　　伊伸同我去——昨晚我两已经约好了的。
　　好！去吧——打仗，子弹是不认人的，要注意隐蔽哟……
　　是！
　　
　　拉醒了伊伸，两人走出寨北门。
　　时令正是黎明前的黑暗。西天已不见了残月，唯有几颗残星在疲倦似地忽闪。其微弱的亮光照在山间的泥路面上，依稀反映出微微的白光。
　　他两踏着微光慢慢前行。突然，身边擦过嗒嗒的脚步声，声音渐去渐远。阿涛知道，黄尤按照游击支队的信的要求出队了。——他不得不出队！
　　走！我俩悄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阿涛悄声地对伊伸说。
　　好的！伊伸说。两人便马不停蹄地时而慢走时而小跑地跟了上去。
　　来到凌官山泉边，天已蒙蒙亮了，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这里是岔路口，右边去弄昌屯，左边去板蒙屯，穿过榄果屯，就到长田岭了。阿涛和伊伸也停了下来。他两躲在一丛野蔷薇后面，观察前面的情况。只听到一个人说道：一、二班的任务就是牵住农尚礼的民团，立即占领右边峺苟山的山头，居高临下，隔不久就向弄昌屯方向开枪，尽最大限度地拖住敌人；三、四、五班则跟着我跑步前进，天大亮时一定赶到长田岭潜伏下来。一路上，不准说话，不准掉队，不准开小差，谁临阵脱逃，我的枪不认人！听到了吗？
　　听到了！
　　立正，各赴战斗岗位，跑步——前进！
　　前面的队伍走了。阿涛和伊伸从蔷薇丛旁走到路上，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哪个？阿涛有点惊怵，但很快镇静了下来，对向他两走来的黑影喊了一声。
　　对方不回答，反而大声地喊着：哪个？
　　是我俩！分明，阿涛听到了对方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你两是谁？哪个屯子的？
　　我两是阿涛和伊伸，陇吉屯的。
　　阿涛？陇吉屯的？对方边沉吟着阿涛的话，边小心翼翼地移了过来。待到他两的身旁，仔细观察阿涛和伊伸的面容后，才释然地说：哦！是你两哟——这么早，你两去哪儿呀？
　　阿涛也看清了来人正是蓝海清叔叔。上次他亲自送情报到阿涛家，说黄尤谋划枪劫商人而栽赃给游击支队的事。于是说：今天史世光攻打游击支队根据地的情报，是我昨晚从根据地送来的。支队长要黄尤出兵，是在考察他——我和伊伸正尾随着他们，看他们在做什么呢！
　　他不得不出兵！这样吧，有我跟着他们，就不必再让你两费心力嘞！回家去吧！
　　叔叔！我两跟你去。想看看打仗是怎么打的，可以吗？伊伸试探性地说。
　　那！不行！打仗呀，是你死我活的，十分危险！去不得，去不得呀！回去吧,回家去！——我得赶他们去……
　　蓝海清说完，跑步向前去了。背影很快消失在凌官山泉水边。
　　天亮的时候，峺苟山上响起了第一轮机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２
　　枪声时断时响，一直延绵到太阳偏西的时候。在从早上到枪声停歇的时段里，陇吉屯、弄昌屯以及周边村屯的人们，都不敢冒险出村，几乎都躲在家里。有的人家怕战争打到本村屯来，就进山洞里或老林里躲避。直到枪声停歇了才拍着胸部释然地回家来。
　　这场带有关键性的战事，主战场在武联村（包括陇蛋、陇考、陇芽、那横4个屯）。陇蛋岗是径往4个屯必经之路，故是主战场中攻守两方必争的主要战场。史世光投入的兵力，除了他手下的40多人马外，如果农尚礼的乡民团能抽出一半人参战，加上各村屯征来的民兵，大致100多人马。游击根据地的人数，除了支队的70多名战士外，还有4个寨子的青壮年人都已武装起来，加上邻国的边界游击队，兵力近200人，占有绝对的优势，只是武器比史世光稍差一点而已。战争的剧烈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剧烈到何等程度？结果如何？远离主战场20里路的陇吉屯人，尤其16家人，特别是阿涛和伊伸是十分迫切想知道的。他（她）们如饥似渴地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亲人呐！
　　在寨人的渴望中，被拉夫驮弹药的１６人骑着１６匹马，随着马蹄的得得声，鱼贯地摇着身子进寨门来了。
　　啊！马帮回来啦！
　　不知谁的眼光最尖，首先看见进寨门的骑马人，用十分欣喜的嗓子高喊着。刹时，人们便不由分说地向寨门涌去。那１６家人，拼命地挤上前寻找自己的亲人。其间，要数阿涛和伊伸挤在最前面。
　　走在马帮最前面的，是阿涛的阿爸甘卫。他吁地一声，枣红马应声站住，他即轻身跳下马来。
　　阿爸！你们终于回来了。大家都挺焦急呢！阿涛迎上前去，娇声地说。
　　急什么？我们——１６个人１６匹马，不都回来了吗？阿爸说着，瞥见伊伸也站在身旁，便提示道：伸妹仔，你姐在最后面呢！你姐也没事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１６个人，只她一人是女的，打仗时，她不怕么？
　　怕！开始打起来，大家都怕。后面，越打就越不怕了。看来，打仗，你打过来，我打过去，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没有什么怕的。阿涛的阿爸侃侃地说。他似乎不把打仗当一回事，其实家里人都为他们捏一把汗！
　　结果呢？谁赢了？众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打听谁胜败的结果。
　　这个寨子的人，虽然听过许许多多的关于打仗的故事，可是，那些故事都是过去发生的，距离现在甚远。近几年，边界上也曾发生４－５起武装烟帮同土匪或政府军火拼的事，但那也只是几分钟乃至十几分钟的战事，算不上什么仗。今天，十多名寨人亲自目睹了这场保卫战，那是这个山寨有史以来的新鲜事儿。不七嘴八舌那才怪呢！
　　我们不知道谁胜谁败，反正就稀里糊涂地跟史世光去，又跟着他回金龙街上，到莫老板那里领了驮货钱，就回来嘞。阿涛的阿爸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便把游击支队打赢这一结果表露出来，而这一隐私目前寨人是不清楚的。
　　打得很剧烈吧？
　　剧烈！十分剧烈！那枪炮声，就像我们山寨过年前炒爆花米或爆花包谷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足有一两个钟头之久。
　　你能把过程给我们讲讲吗？
　　讲？可以！但是，我们这十几个人都还没有吃中午饭呢？
　　那！吃晚饭后讲，怎样？
　　好的！晚饭后，大家都到屯中的晒谷坪来，我们这十几个人轮流给大家讲，好吗？
　　好——！
　　大家高兴得噼哩啪啦地拍起手来。
　　是呀，谁的心里不充满神秘的稀奇和渴望的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