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巨款

　　乔教授又端详了这个田黄印章足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他担心桌子上的灰尘会让印章沾染上不洁东西，用餐巾纸反复擦拭桌面，又垫上两层纸才郑重其事搁好，接着微微拱手对连如江说道：“小伙子，你能否告诉我一下这块印章的来历？”
　　连如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他说道：“乔老，它再好也不过一件简单的仿制品而已，您就别太高看了。说它从何而来这关系到我个人的一点隐私，恕不能奉告。但您放心，绝对来路极正，我是花钱买的，而且手续齐全，但从哪儿买得我就不好说了。”他担心蔡阳知道后会杀上门来兴师问罪。
　　乔教授见他如此说，很失望地轻叹一口气，接着问：“那小友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方便透露吗？”杨梅在旁边眼睛一眨一眨地，似乎回忆起他和那个胖丫头拎着一袋子陶瓷制品路过食堂时候的情景，看来这家伙没说假话，他遇到这件田黄石真得只是凑巧，绝非有意而为之，只是他运气也太好了吧。
　　连如江先是摇头，后来觉得再次拒绝乔老问话有点不礼貌，就回答道：“我买得不贵，也是捡漏后无意发现吧，不到一千元。”
　　“厉害！”乔教授伸伸大拇指，然后就有点踌躇，他来之前黄院长反复叮咛两件事情，其一是尽量控制范围，他可不想让这块田黄印章出世搞得收藏界满城风雨；其二就是如果发现这印章真得是三链章其中之一的话，不惜代价也要回购这块印章。但乔教授一看连如江的样子，不像是贪财之人，觉得回购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就打算试探一下：“小友！”刚才他的称呼就已开始变得恭恭敬敬，不再像期初多多少少有些自重身份，“这块印章你有没有转让的想法？或卖或者交流，我老头子倒有几件不错的藏品，我们可以……”
　　“乔老，您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和连如江商量，如果他有转让的意思，我是第一个。”杨梅怕乔教授捷足先登，马上出言维护自己的主权。她看乔教授看自己的眼睛变得狐疑不定，马上解释：“乔老，我父亲是宿迁的杨方林，您大概听说过他的名字吧。”
　　“哦，你是杨主席的千金呀，幸会幸会！”乔教授没想到在此处会遇到熟人的孩子，马上对她露出了笑容，“开始我以为你就是连主任普通同学呢。呵呵，你父亲身体好吗？我俩也有两三年没见到了。”
　　“我父亲身体很好，谢谢乔伯伯。一直久仰您的大名，今天能遇到，真是有幸。”杨梅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要论起社会经验，恐怕乔教授绝非她的对手。她担心乔教授再出言询价，于是转头对连如江说道：“如江，不是我和乔教授争，我从昨天就对你说过我父亲是个古玩收藏家，一直想有一两件镇宅之宝。这块田黄石可要给我呀。”
　　“杨书记、乔老，真的不好意思，我这块印章已经决定送人了。虽然田黄印章也算得上名贵，但并非绝版，市场上也有很多。我今天只能对你们说抱歉了。我下午还要赶火车，要不今天中午我们就到这儿？”他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
　　乔教授和杨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连如江则挥挥手：“服务员，买单。”他站起来给乔教授鞠了一躬，“乔老，实在不好意思，我改日定当去拜访您老，今天实在是有点事情。”
　　乔教授忙也站起来，客气道：“小友，是我来得匆忙，成了不速之客。只是我想问一下这块印章我出价三十万你也不考虑吗？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再商量。”他在做着最后努力。按照市价，曾有“一两田黄一两金”的说法，但随着国家收藏热逐步加温，现在市场上一般一克田黄能卖到千元左右，这款印章并不沉重，也就有几十克的样子，市场价格大概在七八万上下，而乔教授一下子就出到了三十万，这一下子让旁边杨梅心中一颤，她心目中的出价是十万，距离可是不小，她瞪大双眼看着连如江，这种诱惑可真得过于诱人。
　　连如江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乔教授居然出如此高价，说不动心那就是自欺欺人了。他看一眼仍静静躺在桌角一隅的印章，心中有几分为难：三十万，这可是自己七八年的工资呀。男人几乎没有不缺钱的时候，要是一下有这么多无妄之财，孩子出生后可以改善自己和凌雪的生活。那枚印章似乎幻化成了一堆金币，笑容可掬地对着自己。就在他动摇得刹那间，电话响了，他抱歉地对着乔教授笑笑，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刘磊打过来的，不免心头一喜，这家伙可是好久没和自己联系了。
　　刘磊正在回赵家寨的路上，他今天刚接到任命，刘书记现在高升半级，要调到旧城镇去做镇委书记了，他是去年副科转得正科，本来在赵家寨代理乡长，等待人大选举，但没想到最近旧城镇出了件群体事件，在整个地区都影响很坏，原来班子成员调走得调走，处理得处理，一下子空出好多萝卜坑。本来刘磊并没机会直接坐正，但刘磊父亲的关系发挥了关键作用，直接调任他做了旧城镇一把手，虽然级别没变，但现在可以用一方诸侯来形容他了，上午开会任命结束后，他不顾众多同事汹涌澎湃地让他请客的要求，便以家里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为由逃之夭夭了。走在路上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后，总想再找个朋友分享一下这个对于自己很重要的好消息，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连如江。
　　听到这个消息连如江也是大为喜悦，他大声说一定要去给他庆贺一番，如有可能明天中午自己就在聊城守株待兔，刘磊哈哈大笑，说道：“明天中午弄不好我真在聊城，你叫着凌雪，我和你嫂子咱们一起吃个饭吧。对了，听说肖木燕调到临清去了，咱们也喊她一声，算是给她送个行，如何？”
　　肖木燕这个名字是连如江很不喜欢听到的，但刘磊自从在他的订婚仪式上遇到肖木燕后一直惊为天人，看来人和人之间真得也需要缘分。连如江便转话题：“我和凌雪明天晚上的车去北京，要不等我回来我们再聚吧，你欠我一顿喜酒呀。刘书记！”他特别把最后的称呼重重加强了语气。
　　
　　“你去北京？对了，如江，听说王书记有可能升任咱们地区常委，你去北京是不是拜访一下武家人？”刘磊边打着电话边驾车驶入了赵家寨的政府，看前方几十人都在迎接自己，看来消息传得足够快。他急忙说了一声“我有事，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连如江在电话里和朋友长篇大论，乔教授和杨梅都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尤其杨梅想报个价格，但当面和乔教授竞争总归不好意思，而且她也绝对出不到三十万的高价，她沉吟着也想拿出件古玩和连如江交换，就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才刘磊最后一句话提醒了连如江，自己一直想感谢一下武老，说起来那次海源阁的相遇真得是幸运，武毅正在帮着准备印章的外部包装，如果要是为了钱出手印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计较金钱了？想到此处他马上打定主意：“乔老，真不好意思。我目前没有转让这个印章的想法，让您失望了。”
　　刚才他的动摇已经带给了乔教授很大的希望，他一下子报出三十万的高价其实这就是黄院长给他的底线，本想一举成功，谁知道这个年轻人最终仍然拒绝了，心里也就有了几分恼意，但乔教授总归是儒雅长者，最终长叹一声作为结束；杨梅却是悄悄出了一口气，只要现在不卖出，自己就有机会。
　　连如江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两点了，他本来还想去教室上一节课再走，但刚刚得百威啤酒却让他有点眩晕的感觉，于是躺在铺上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听到电话响，是武毅问他在哪儿。他佯作恼怒道：“小毅，你身为大学生，不好好上课，不时地骚扰你连大哥，我想睡一会儿都这么困难。”
　　“哥哥，你看看几点了。我到你门口了，快来开门，给你带点东西拿回去。”武毅嘻嘻笑道。
　　连如江无可奈何地开门请他进来，武毅看他睡眼惺忪，就忍不住笑着说：“连哥，嫂子不在你身边，你可得洁身自好，怎么我发现最近你身边好几个女性朋友呀？那个胖丫头暂不理论，昨天我看你们杨书记看你的眼神可不对，我要替我嫂子看紧你。”
　　连如江伸个长长的懒腰，回答道：“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你罪过大了。你要相信作为一个共产党员的连大哥，不会落人口实的。小毅，在北京我可呆不久，这边假期太长得话，虽然廖主任不会说什么，我担心其他同学会有想法，听说我们这个班里也有其他家族的世家子弟，你知道吗？”
　　“连哥，看情况吧。我爷爷想和你见个面，另外他有个老朋友，姓齐，一直住在我们家竹园，这次也说想和你谈谈。老爷子今年寿诞不想大过，就一家人简单在一起吃个饭，你和嫂子看情况吧，不一定非要参加！。”
　　“嗯嗯！”连如江连连点头，虽然他和武家关系非同一般，但毕竟非族内血缘关系，人家要是家人聚餐，自己和王凌雪不参加为妙，但武老有时间得话拜访一下是必须的，齐先生这个名字他原来听程姐说过，那可是幕僚大儒，不知道他找自己聊些什么。
　　“刚才我让厨师准备了一些江南淮扬菜的精品之作，都用保温桶密闭封好了，可以保存两天两夜。有长江三鲜和粉蒸狮子头、三套鸭几种，这是给嫂子带回去的。你路上吃食我另外装的，还有酒水之类。”武毅介绍道。
　　连如江很有点奇怪，他看着武毅问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大男人什么时候学的如此婆婆妈妈了。”武毅脸一红：“这都是肖婷嘱咐的。”
　　连如江刮刮他的鼻子哈哈笑起来，现在看起来武毅还是一个大男孩，只怕这种调戏再过段时间就再也不可能。
　　武毅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次脸上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有了一点严肃味道：“连哥，这里边有个银行卡，里边是一百五十万元，我姑姑让我交给你。”
　　“多少？”连如江眼睛瞪得像两个小号的鸡蛋，“小毅你再说一遍？”
　　“一百五十万，连哥。”武毅看连如江的样子有点害怕，“姑姑说那本宋版书的确是精品、全本。她找了好几个专家看的，我和姑姑想把它做为寿诞礼物送给爷爷。我爷爷特别喜欢一些文化的东西，曾经有一次参加竞价宋版书，最后没竞到，爷爷好长时间不高兴，这本宋版书可以弥补他的遗憾。”
　　“小毅，你让我冷静一下。”连如江喘着粗气，今天中午三十万都差点让他动心，现在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太有震撼力了。他原也思考过程姐和武毅绝对不会白要他的宋版书，虽然自己信誓旦旦送给武毅，但武家岂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不过他也从来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巨大的回报。一百五十万是什么概念，即使自己从现在开始不工作了都能满足生活之需。
　　武毅觉得连如江有点好笑，在他心目中连大哥属于视金钱如粪土的侠士，哪里想一张银行卡竟让他吃惊至斯。单从这一点来说，武毅就不太了解连如江了，连如江虽然为人洒脱，但毕竟出身贫寒，见过的世面也相对而言少了许多，哪比得上他世家子弟看惯了大场面。对武毅来讲，钱只是一个数字，对于连如江则是一种生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生命的体现形式，他眼光固然毒辣，但眼界要低于武毅不止一筹。
　　“好了吧？连哥。”武毅看看手表，“咱们要赶火车去了，你干脆上了车再去苦思冥想吧。”
　　“嘿嘿！好，这笔钱我收下了。”连如江丝毫没有客气，转身功夫他就明白了这个事理，他要学习领会东西还很多。“我把它交给你凌雪姐姐。以后你连哥继续探宝寻宝，你比照这个价格给我收购呀。我现在是百万富翁了，弟弟！”他拍拍武毅的肩膀。
　　不过武毅从他的嗓音里仍听出了几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