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被殴

　　“如江，你最近怎么样？听亚云说你现在调到了老家的政府机关，你有棱有角的脾气可不怎么适应机关呀。”也许是忌病讳医，楚谷不想提和医院有关话题，最近她身体一直不好，她总以为是长期驻外水土不服缘故。现在连如江让她去医院检查，她心理上本能有种抗拒，忙转移话题。
　　“是呀是呀，环境改变人，我已经圆滑许多了，不再像原来嫉恶如仇。”连如江笑着自嘲，“我原来也以为政府不适合我，不过这几年工作下来觉得乐在其中呢，也许智商高的人会自我调整吧。”最后这句话是有所指，他俩谈恋爱的时候连如江动不动就以颜值低智商高自诩，不过平心而论他长相绝非丑陋，倒是智商和情商远不如他自我吹嘘得那么高，否则也不至于毕业后会在济南蜗居好多年。
　　凌红岩端着酒杯走过来，冲着连如江和楚谷做了一个敬礼的姿势：“我转圈敬酒，到楚谷妹妹了。如江，我们三个人一起干杯吧！”他的话中已经稍微带点醉意朦朦。
　　楚谷忙说：“红岩，我不喝酒，以茶代酒吧。”连如江在学校时就多次和凌红岩喝酒，二人酒风相似，酒量也相当，见凌红岩上门挑战，忙迎战，也不多言，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来和凌红岩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五十度的白酒二两多，冲过舌尖、食道再到胃里，有一种火辣辣的痛感。
　　“如江，你是个逃兵，你从南京回山东是对不起我妹妹。在这里，我要帮助楚谷说几句话，你可能不知道，刚才亚云给我说，楚谷一直到现在都不找男朋友，不结婚就是对你念念不忘，再喝一杯，这杯酒是替她喝的。”凌红岩用命令的口吻训斥道。
　　连如江忽然觉得心乱如麻，这是真得吗？他看一眼旁边的陆亚云，陆亚云却像没听到凌红岩的话一样，低头喝茶，但仔细观察，会发觉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红岩，你喝醉了。”楚谷去夺凌红岩手里的酒杯，她有点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早就结婚了，爱人是澳大利亚华人。你要再这么说，可别怨我不认你这个同学。”
　　肖立也过来规劝凌红岩：“红岩，你别喝了，看你就喝多了。”
　　“我没喝醉，我就是想和如江再喝一杯酒。十年前你和楚谷闹矛盾，叫我去大桥公园门口吃水饺，我俩喝了一瓶白酒你就吐了，我扛你回的学校，你记得吗？你一路上嘟嘟囔囔，说这辈子准备就爱一个人，说楚谷是你第二个真心爱上的女人，你希望她是最后一个。你走一路吐一路，弄得我都差点累死。后来你俩和好了，就把这件事情忘了，是吗？现在呢？这杯酒你必须喝，不喝我不认你这个同学。”看事情有闹大的趋势，沈刚也过来了。
　　他给连如江使个眼色，说道：“如江，你还能喝吗？不能喝得话咱们一会儿去唱歌吧。”连如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歉意，他再次自斟一杯，端到凌红岩跟前，和他碰碰杯子又一次一饮而尽，这次嘴里已经适应了酒的辛辣，可是肠胃却不堪重压，他把酒杯一放就往厕所跑去。
　　后来的很多场景他都记不清楚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大家又到酒店楼上去唱歌，他听着沈刚唱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再也止不住泪水哗哗留下，他强忍着胃部不适，又喝了几瓶啤酒，然后就倒下了。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得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得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因为我仍有梦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感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别流连岁月中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不要问我是否言不由衷
　　为何你不懂(别说我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没有你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忘了你也没有用)
　　将往事留在风中
　　第二天连如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宿舍里，但昨天晚上场景却是再也想不起来，这是他又一次的断片，断得心疼如绞。他给沈刚打电话询问后边的事情，沈刚却是支支吾吾说自己也喝醉了，只知道是楚谷和肖立送连如江回宿舍，其他事情他也不清楚。连如江摇摇头，为自己的荒唐后悔不迭。
　　陈娟敲门的时候连如江正在房间床铺上发呆，今天周日，同宿舍王阳早就不知道去哪儿玩了，按照连如江昨天的计划，他想去夫子庙旁边乌衣巷去看看，顺便尝尝那里有名的小吃，但昨天晚上宿醉，以致这会儿快十点了，他依然躺在宿舍里。尽管外边已经日头高高，尽管窗外春意盎然，连如江却只是想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睡得自己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
　　陈娟今天纯属心血来潮，前些日子学生会的工作让她筋疲力尽，难得周日可以呼呼大睡，只是肚子很不争气得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她强忍着爬起来去食堂吃了点饭，回来路过研究生楼，忽然想起里边有个家伙似乎还欠着自己几顿饭呢，于是雄纠纠气昂昂得杀了过来。开始敲了几下门没有动静，等她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到门敞开一道缝隙，就想隔着门缝看看里面的动静，屋里连如江穿条短裤伸头往外看过来，二人同时大叫一声，连如江乓得把门关上，嘴里喊道：“你来干什么？”
　　陈娟站住不动，想嚷几句，但看看旁边都紧闭的宿舍门，怕别人误会，只是攥攥拳头，未发一言。又过了足有五分钟，连如江才穿戴整齐开门请她进去。
　　“你刚才那个样子很容易被别人误会为色狼的。”现在陈部长经过几次学生干部培训，懂得了不少词语。她见连如江一脸憔悴神色，就关切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病了？要买药的话我可以帮你。”
　　连如江仍想回到床上睡觉，就有点不耐烦地说：“陈娟，你没事过来骚扰我干什么，过星期天也不找个男朋友去踏青旅游，唉，是不是没有男生追你呀？你应该减肥了。”
　　这几句话无疑严重伤害了陈娟的自尊心，她大怒：“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怎么没人追了？昨天我还收到情书了呢。哼，看你样子肯定是恶有恶报。”她闻出了房间里微薄的白酒味道，于是幸灾乐祸得说道：“哈哈，你昨晚上肯定喝醉了是吧，真是报应不爽，让你不留嘴德。”
　　连如江重重伸一个懒腰，半躺在沙发上，自己感觉眼睛旁边有块白影闪动，用手抹了一下，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洗脸。他斜瞟一眼陈娟，突然发现这女子居然满脸红光，眼睛也透着一丝黄色气息，忍不住蹭地坐直身子。好家伙，陈娟傻人有傻福，今天运气居然旺得如火如荼，他想起当时秦汝阳和自己去赶早市结果无意找到烧火棍的事情，今天是不是也可以沾沾陈娟的光呢。瞬间，陈娟在他眼里变得如同一头肥头大耳金猪，他脸上的笑意甚至带上了邪恶的内涵。
　　“天呢，你想干什么？”陈娟也发现这个家伙眼神不对，莫不是连如江真的是头色狼，她暗中想了想女子防身术中的几个绝招，似乎断子绝孙腿很适合这家伙，她往后退几步，摆出准备进攻的架势。
　　连如江丝毫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把他当做了色狼，而是笑眯眯地问道：“陈娟妹妹，今天有什么想法吗？连哥陪你一起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娟脑海里又想起教练的话，更加警惕的看连如江一眼，"哼”了一声。“如江大哥，你怎么忽然这般温柔了？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句话让连同学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还是真得想借助于陈娟做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得事情，看她今天面相招财，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有把她当做导盲犬的想法，只是这种事情怎么会被她看透呢？他笑了，他的笑在陈娟眼里属于那种很阴险的笑，“我能有什么目的，就是想请妹妹一起吃个饭，上次你借钱给我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
　　他边说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只是昨晚酒意未消，刚才又是半躺沙发，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有点眩晕，忍不住晃动一下，他反应也极快，双臂一张维持下身体平衡。可在陈娟看来，这个动作却是想抱她，她连退两步，左脚飞出，正中连如江大腿，这一脚力道十足，连如江哎吆一声，就仰面朝天摔倒在了沙发上，抱着自己大腿，龇牙咧嘴，连声喊疼。刚才那一脚，陈娟用足了力气，虽未命中教练所说的目标，但连如江骨头很硬，她抱着自己的脚也喊起疼来。
　　“你踢我干嘛？”连如江暴跳如雷，“你这个臭丫头，我哪里惹你了，大清早就来我宿舍找我麻烦？哎吆，哎呦，我的大腿都快被你踢断了。”
　　“你个大色狼，竟然想图谋不轨，本姑娘岂是受你欺负的人？现在施展鸳鸯飞腿将你斩于马下。”陈娟很坚强地站了起来，双手掐腰，尽管脚上疼痛不时传来，但她强自忍住，大义凛然怒斥连如江。在连如江看来她好像一个大号的汽油桶一般，不过担心这种汽油桶会爆炸。
　　“我是色狼？”连如江开始没醒悟什么意思，他看看屋里没有其他人才想起自己面对得是一个女性，忍不住喊起撞天屈。“陈娟，你去照照镜子好吧？你哪里像个女人？哎吆哎吆，你别踢我了。”
　　这句话更加让陈娟生气，她忍不住再度用脚问候连如江的小腿，这次也是恶狠狠的，疼得连如江再次咧开了嘴。“我真没有对你动过什么念头！这怎么可能呢？你这样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看着陈娟又想冲上来给他一脚的模样，忙连滚带爬躲进自己房间，看着陈娟还是一副“且将剩勇追穷寇”的表情，连如江赶紧推上门，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连把你当女人的想法都没有过，你这般追杀我是不是太过于狠毒呀。”
　　他躲在房间里过了很久，依然没听到陈娟甩门而去的声音，便偷偷开门往外望去。却见陈娟趴在沙发上哭了，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出来她很伤心。连如江说到底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忍不住开门走了出去，叫道：“陈娟！陈娟!”陈娟却是置若罔闻，哭泣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一些。连如江忙说：“陈娟，别哭了。刚才给你开玩笑呢。”
　　“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一样看不起我！”陈娟抬起头来，脸上梨花带雨，甚至鼻涕都流了出来，连如江一阵恶心，但他仍是递过去一包餐巾纸，说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我就是觉得你是自己的小妹妹，逗你玩呢。”
　　“哼！你说我不像女人。你知道吗？我原来的男朋友也是这么说我的，我们分手后我才大吃特吃，越来越胖的。”陈娟神色黯然。
　　“立场不同！我是你哥哥，自然不愿意你受委屈，想吃就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是做你男朋友就要有一种审美观角度转换的问题。其实，你应该适当减肥，肥胖和美丑无关，主要对身体不好。你现在是学生会里的领导，要注意自身的形象才行。”
　　陈娟的脾气就像疾风骤雨一般，发作起来电闪雷鸣，要说云收雨散却也容易得多。听连如江一哄她，马上不哭了，脸蛋上挂着泪珠就露出了笑靥，其实仔细看看，她并不丑，就是身体胖得有点变形而已。她噘着嘴，说道：“如江哥，我刚才踢疼了你是吧？”
　　“是呀！是呀！”连如江咋呼起来，甚至想脱下裤子看看自己腿上是否被踢得青一块紫一块，但转念想想，要是那样真得要坐实自己色狼的名号。只能很无奈地说：“怪不得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本来就不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也怪不得你。我本来重病未愈，让你一顿拳脚打出了一身汗，居然好了。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三脚治病之恩啊？”
　　陈娟嘻嘻笑了起来：“你就该打，看你长得就像一只色狼。是不是昨晚借酒调戏外边的女同胞了？”
　　提起昨晚来，连如江不禁对楚谷生出一份歉疚，要是凌红岩所言非虚，自己真的要想办法救救楚谷才行，毕竟自己欠了她很大的一份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