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埋葬

　　话说皇甫善扶着皇甫秀去医院，东方静急急忙忙回家拿钱，刘菜花问道：“娘，你这么着急干啥？”
　　“秀儿要生了，我来取钱，善儿还在医院等我呢。”东方静说着翻出钱包，没顾上许多，直接出门往医院奔去。
　　看着东方静远去的背影，刘菜花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再不跑以后可能就跑不了了。
　　中午，刘菜花趁着赵春燕在厨房炒菜，换了身衣服，收拾好包袱，将皇甫建放在床上，背上包袱就小心翼翼地走了。
　　皇甫秀闭眼后，东方静抱着幼婴呆呆地坐在另一张床位上，眼神空洞地向着皇甫秀。皇甫善无力倚靠坐在门口，一直不敢回头看皇甫秀。
　　许久，一个护士进来，很不高兴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没交手术费呀？还想不想做手术了？”
　　“不用了。”东方静轻声道。
　　那护士这才意识到病房里的气氛不正常，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就出来了。
　　一直到傍晚，东方静才对皇甫善道：“善儿啊，时候不早了，把你妹妹带回家，洗洗干净好上路。”
　　皇甫善这才缓过神来，走进病房，将皇甫秀连带身上的被子一起抱起来，东方静抱着幼婴跟着皇甫善走出了病房。被子上的血滴落下来，从病房一直滴到医院门口，还要更远些。
　　皇甫善将皇甫秀抱回家，只对家里面吼道：“菜花，刘菜花，出来搭把手。”
　　屋里没有动静。
　　“这个刘菜花又不知道滚哪儿去了。”皇甫善自言自语着将皇甫秀抱到她出嫁前的闺房。
　　赵春燕听到动静后出来，看到浑身是血的皇甫秀，不禁立马哭出眼泪来：“秀儿啊？我的乖孙女儿，你怎么、成这样了？”
　　皇甫善将皇甫秀放到床上，东方静示意着让皇甫善出来。
　　东方静跟着皇甫善出来，只有赵春燕一个人在里面哭喊着。
　　“你去打盆热水到我房间，我给这孩子洗洗。”东方静嘱咐着。
　　东方静将孩子抱到自己房间，找了块干净的布料放在床上，解开包着孩子的血淋淋的床单。这时热水正好端来，东方静将一块毛巾放到盆里，捏干后拿起对皇甫善道：“你再到井边多打点水，我待会儿给秀儿擦身子。”
　　皇甫善应着就出去了，东方静便一点一点地给那孩子擦拭干净，然后包上那块干净布料，不禁喜到：真可爱。
　　东方静抱着孩子到皇甫秀的房间，对着正在哭的赵春燕安慰道：“娘，您节哀顺变。您先在外面抱着秀儿闺女，我给秀儿洗洗身子。”
　　赵春燕擦了擦眼泪，接过孩子，没说什么，就那样慢慢出去了。
　　皇甫善掕了几桶水到皇甫秀房间后，东方静也让其出去，关上门，回头道：“秀儿，娘给你洗澡。”
　　许久，东方静才将皇甫秀身上的血迹擦去，几桶清澈的水变成血红色。东方静再用一块干毛巾把皇甫秀身上的水擦干，然后翻了翻皇甫秀的衣柜，在皇甫秀留在这里的衣服中，找到最漂亮的一件给皇甫秀换上。换好出嫁前的衣服的皇甫秀，此时就是一副少女模样，看到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女儿不动弹了，东方静忍不住松开毛巾上前抱住皇甫秀痛哭了起来。
　　皇甫善出来才缓过神来问赵春燕道：“奶奶，菜花呢？”
　　“她没跟你、一起吗？”赵春燕疑惑道。
　　“没呀，她不是一直在家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不在、房间，只有、我孙子、一个人、在里面、睡着。”赵春燕解释道。
　　“那个婆娘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等她回来，我非得打死她不可。”皇甫善狠狠道。
　　这时，东方静打开门出来，失魂落魄。
　　第二天，家里挂起了灵堂，村里人这才知道：昨天皇甫秀死了。
　　得知皇甫秀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众人纷纷叹道：“以前没有医院的时候，人也照样生孩子；现在有了医院，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你不知道，皇甫秀那家里穷，没钱交手术费。”“听赵春燕说，皇甫清都当大官了，家里怎么会没钱？估摸着在外面养女人了，说不定还有私生子呢。”“没钱就不动手术了？现在的医院这么没良心吗？”“医院也要周转，又不是慈善机构。”“要我说啊，那个东方静和皇甫善真够木讷的，真是糊涂娘亲，傻瓜哥哥。自己女儿、妹妹，说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求医院救命，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个闺女没了？”“听说皇甫秀那孩子生不出来，咽气之后还死不瞑目呢，等孩子出来后才闭眼。搞不好是阎王爷不让她孩子投胎，她先到那边去了一趟，才把她孩子换了回来。”“是吗？那可真邪门，哪有人死了一阵子还能把孩子生出来的？说不好皇甫秀中了邪，指不定是冤死的，我们还是离远一点。”
　　皇甫秀死的蹊跷，摆灵堂那会儿村里几乎没人来追悼，只有王西施傻愣愣地坐在门口，眼神发呆，好像在思考，可是一个疯子能想什么东西呢？
　　刘双二在电话里头听到刘小六说皇甫秀要生了，激动得不得了，想着：等把这件工活做完，领到钱马上回家，好好犒劳犒劳皇甫秀。
　　皇甫善将皇甫秀从医院带到家已经第三天，灵堂挂起的第二天，此时刘双二乐呵呵地走在路上，想着一回到家就能见到漂亮老婆，好久都没有亲热亲热，心里好不激动。
　　走到皇甫善家附近，刘双二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像哪家有人去世了，不会是丈人家里吧？是谁呢？
　　刘双二疑惑着走近，然后走进，看到正中间挂着皇甫秀的黑白照，手里的半瓶一直都不舍得喝的从工地上带来的茅台酒不小心滑下，掉在
　　刘双二没有管站在旁边的皇甫善，径直走向皇甫秀，只见着皇甫秀穿着结婚前的衣服笔直地躺在一张门板上。刘双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场景：这不是真的，自己本来是走了狗屎运才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怎么说没就没了？刘双二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梦，醒来后什么都没有了。但是过了许久，这个梦一直都没有醒来。
　　东方静流着泪，一边哭，一遍向刘双二阐述事情经过。刘双二听罢，抡起拳头直接将皇甫善打倒在地怒道：“是你害死了我老婆，你还我老婆。”
　　皇甫善起来还过一拳，吼道：“当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又不会做手术，求过医生几次也没用，我能怎么办？这是我妹妹，我妹妹死了，我比你更难过。”
　　刘双二被打倒在地，没有起来，只是坐在地上抱住膝盖痛哭。
　　东方静抱过来刘双二的孩子道：“双二啊，秀儿去时给你生了个孩子，一直都等着你这个当爹的取名字呢。”
　　刘双二用手擦了擦脸，站起来接过孩子，那孩子长得真像她娘。
　　“这娃长大了肯定和秀儿一样漂亮。”东方静站在一旁看着那孩子对刘双二道。
　　“这是女娃？”刘双二用一种嫌弃的语气道。
　　“是啊，怎么了？”东方静不知刘双二为何这样问。
　　“女娃的话，我不想要。”刘双二吞吞吐吐着将孩子还给了东方静。
　　“为什么呀？”东方静接过孩子不解道。
　　“我老刘家就我一根独苗，就指望着我传宗接代了，我带着个拖油瓶不好再找老婆。”刘双二解释道。
　　“你这畜生，连你自己的闺女都不要。”皇甫善怒吼着，将刘双二踹倒在地后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妹妹，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刘双二站起来反驳道：“我是喜欢秀儿，但是秀儿已经没了。我要是不再娶老婆，我老刘家就断子绝孙了。”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皇甫善正扬起拳头准备捶过去，却被刘双二躲开了。刘双二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直接跑了。
　　灵堂挂起来第三天就要入棺出殡了，可是皇甫善根本就没钱给皇甫秀买棺材，只得赊张草席，将皇甫秀卷在里面。
　　没钱买石碑，皇甫善就磨了块石板，在上面刻上五个字：皇甫秀之墓。
　　下午，皇甫善和东方静一人抬一头，将皇甫秀抬到借来的大板车上。从屋里拿出一把锄头，将锄头和石碑都放在大板车一边。皇甫善在前面拉，东方静在后面推，两人就这样前往皇甫山。赵春燕则在家里带着俩娃。
　　两人走到皇甫山脚下，路上出现一行人，手上各拿一根长棍，挡住了去路。
　　皇甫善停下，前面一个为首的人上前道：“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你妹妹已经嫁给了刘双二，就应该埋到刘家河那边去，不准埋到我们皇甫山上。”
　　“我妹妹和那畜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皇甫善辩解着怒吼道：“今天我就把我妹妹放这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这是我妹妹，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那行人准备动手，皇甫善退后，走到大板车旁边，取下锄头，双方对持。
　　“来啊！”皇甫善吼道。
　　“啊！”对面一人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抡起棍子冲了过来，直接敲到皇甫善的头上，皇甫善上下一挥，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啊！我的手。”那人松开棍子，抓住自己的手痛苦道。
　　只见皇甫善额头中间流下一道血迹，地上掉落下对面刚冲过来的那个人的半边手。
　　对面上来两个人，一人扶着那受伤的人，一人捡起地上的半边手，三人离开去医院。
　　“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啊！”皇甫善挥舞着锄头，似惊似怕又好像不怕道。
　　对面的人将皇甫善围了起来，相互示意，放大包围圈，瞬间离开了。
　　见阻道的人都走后，皇甫善回到大板车旁，放好锄头，对东方静道：“娘，没事儿，走。”然后又自言自语道：“妹子啊，别怕，有哥呢，哥带你上路。”
　　走到皇甫山上的坟区，看到皇甫怜的墓，皇甫善将大板车停在皇甫怜的墓前，只道：“老祖宗，秀儿就拜托您照顾了。”
　　皇甫善从大板车上取下锄头，在皇甫怜的墓附近开挖，东方静看着皇甫秀。
　　等挖好一个洞，皇甫善出来，两人一人一头，连同草席，将皇甫秀放到那个洞里。
　　皇甫善一锄一锄地推下碎土，东方静忍不住流泪痛哭。
　　堆好一个坟堆，皇甫善放回锄头，将石碑插在皇甫秀坟前，然后伫立了好久，最后只叹道：“娘，走吧，回家了。”
　　刘菜花这些天一直没有回过家，之后也一直都没有回来。
　　刘双二的老婆没了，皇甫善的老婆跑了，皇甫家和刘家从此再无瓜葛。
　　女儿走了，儿媳妇不堪家暴也跑了，这个家算是完了。东方静就纳闷了，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