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校园
作品名称:寻宝记 作者:卧龙饮水 发布时间:2018-08-29 06:58:15 字数:4196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那女子脸色微微一红,忙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北京化工研究所的工程师,爷爷老家在咱们山东临清县,曾经听他讲过太平军北伐故事。”
听她说居然也是老乡,连如江和姚老师忍不住都“哦”了一声,尤其连如江忍不住仔细打量一下这位临清女子。她年龄应该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色黝黑,显得有些成熟,也许因为职业原因,习惯了清描淡抹的化妆,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印象。只是耳朵上挂着的耳机,让她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三命通会上对面色也有一番计较,这种看似阳光下暴晒造成的结果被称之为“辛色”,一生劳碌命,但却自心安。如果在额角有颗小痣的话就如同画龙点睛了,肯定业有小成,能成为行业专家之类的人物,可惜这位女老乡没有此等福分。
女子接着说:“我爷爷是临清人不假,但我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只是填表时,籍贯这一栏都是写山东临清,因此印象很深。”
中铺上男子刚才聚精会神得听故事,现在见女子搭腔,也微笑着问:“这位老师您贵姓?”
“我姓马。”女子回答道,语调里有些犹豫,可能觉得自己刚才插言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马工您好,您刚才说北伐军覆灭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姚老师饶有兴趣地问。
“嗯,听我爷爷说,太平天国北伐军抵达天津后,战事不利。报至南京后,杨秀清立派扬州守将曾立昌率兵救援,这路偏师开始只有七千多人,但当时有一个人中途加入后实力大增,这个人就是洪秀全的妹妹,原西王肖朝贵妻子洪宣娇。萧朝贵死在围攻长沙城的战斗后她看中李开芳,见到情郎被困天津,就私带人马跟随曾立昌一起北上。此女智谋颇高,这只有几万人的兵马避实击虚,指东打西,居然攻陷了临清。她见距离天津已近,就让曾立昌守城待北伐军,自己却带少量亲兵前往天津报信去了。当时天津距离临清只有两百里左右距离,快马一日即可赶到,等她找到李开芳,打算一路南撤时,没想到曾立昌这个饭桶已经丢了临清。后来北伐军北撤攻克高唐,也是她的计谋,但后来高唐突围后她见事已不可为,本打算和李开芳同生共死。但被李开芳将其击晕后命少量亲随带她沿途隐蔽,李开芳之所以死守冯官屯,也是为她争取时间。只是后来洪宣娇这个人物在历史上就失去了影踪,不知所终。有传说她就在高唐或者临清某个偏僻小村嫁做人妇,终老一生。也有人说几十年之后兴起于山东聊城的红灯照就有她的影子,只是这些都无史料记载而已。”
听马工一席话,众人皆默默无语。忽然列车又停在了一个小站,夜色雨影中看车站人声嘈杂,卧铺车厢里则是一片宁静,不少人都已经睡了,打牌人也早已散去。一层玻璃之隔,竟似两个世界一般,姚老师怅然道:“自古兴亡本是天,岂容人力预其间,我们也就是随便评论一下罢了。”说完起身准备上铺睡觉,看着老人蹒跚地身影,连如江急忙站起,说道:“姚老师,您睡下铺吧。咱俩换换铺。”
姚老师忙拒绝:“不用不用。上铺就挺好的,安静。”但连如江不容推辞,脱鞋就爬了上去,姚老师连声道谢,马工等人眼里也都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车到南京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六点,和姚老师等人握手告别时,很惊奇地见马工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原来她也是到南京办事,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中有一种淡淡清爽气息,这场雨从北到南,似乎伴行了他一路。一直到路过宿州时,他迷迷蒙蒙似乎还能听到雨打车窗的声音,像一首小夜曲,让他再度睡了过去。现在走在南京火车站的地下走廊里,虽然没有绿意盎然,花团锦簇,但连如江却强烈地感觉到一种春天的气息,马工走得也很快,她见连如江脸色潮红,就很惊讶地问:“连老师,怎么有点激动呢?第一次来南京吗?”
“可不是,这里应该算是我的第二故乡。南京火车站的一草一木对我来说都不陌生,我大学四年就是在这儿上得。”
“哇。”马工兴奋地叫了一声,“太好了,我正想找个南京本地人介绍一下这座城市呢。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在火车上就碰到一位老乡。”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站口,前面就是浩浩荡荡的玄武湖。南京站位于南京古城城北,地处扬子江畔,巍巍紫金山旁,前临玄武湖,后枕小红山,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你想知道什么?”连如江问,“南京这座城市博大精深,要是三言两语介绍完那可真需要导游的水平。这座城市有着两千四百多年历史,总给人一种特有的沧桑感,深沉里藏着愤懑,凄凉中透着无奈。一时兴盛,一时衰落,几度沉浮,光是它的名字就先后改过四十四次之多。在这样的古都中,人们特别容易怀旧,多少年来,朝代走了一拨又一拨,皇帝换了一位又一位,留下的故事光是一个博物馆就盛不下,让我这个老乡要给你完整介绍那可有些勉为其难呀。”二人一边随意聊着天一边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老乡。”马工已经改了称呼,“你在南京要呆多久?住哪儿?”
南京的公交车很发达,连如江看过会议通知,白天八点到下午五点半有人接站,但他不想等二个小时,决定自己坐公交车过去报到,虽然自己离开南京已经六七年的时间,但大致方向还是知道,尤其早晨公交车并不拥挤。见马工问自己,就回答道:“我住在南京大学成教学院,在鼓楼区。我住得时间可是长了,要在这儿学习三个月。你呢?”
马工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太好了。你也住这么长时间呀!我在河海大学参加一个科研项目交流,也要一两个月时间呢,本来我可以从北京直接过来,但想到你们济南看看一山一水一圣人的景观。但感觉不好。”说到最后时声音有点低沉,似乎怕说济南不好会得罪连如江。忽然话题一转,声音再度响亮,“我很喜欢南京,尤其是春天的南京,有时间请你给我做导游呀。”边说她边掏出一个手机,很痛快地说道:“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好啊。”连如江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下她的电话,直到听到邓丽君的歌曲《甜蜜蜜》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挂上,郑重其事在手机里添加了联系人:马女士。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连如江看是33路车就急忙给马工告别,说道:“老乡,我要先走了。这个车直接到鼓楼公园,我下了车就是培训的地方。”
马工也冲他摆摆手:“老乡,记得和我联系呀。”
早晨的原因,公交车上人并不多,连如江随便往后走走,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忍不住两眼紧盯着车外,欣赏着南京街景,感叹南京变化。春天是江南最好的季节,而南京从来就是江南不可缺少的代表性城市,连如江特别喜欢杜牧的《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每一个南京的春天似乎都能让他迷醉,当年离开高唐后,南京是他接触到得第一个大城市,至于后来的济南,他总认为自己是一个过客,后来也证明他的确只是一个过客。
在读书时,连如江就喜欢在这座石头城里穿梭流离,他喜欢夫子庙乌衣巷的沧桑,喜欢月下燕子矶的玲珑,也特别喜欢倾听清凉寺悠悠古钟声。那早晨的钟声似乎在细风疏雨中诉说着石头城的古老传说,他也喜欢新街口的繁华,爱屋及乌的原因,他觉得新街口并不次于上海的外滩。当时他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是一位学长毕业季节里送给他的,那成了他的主要交通工具,南京城从南到北,不管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景点都留下过他的痕迹。只是后来,因为楚谷的出现,他才不再潇洒,也不再举重若轻,而是被一种虚幻的感情迷惑了。那是一段痛心疾首的爱情,毕业那年,他到浦口火车站坐车的时候,看着轮渡上楚谷哭成了泪人。只是那一别,二人再也没有联系过,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后来他听说楚谷出国去了澳大利亚,从此天各一方,成了彼此生命中的一段回忆了。
想起楚谷,连如江有点心疼,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伤口,只是到了后来,慢慢地也就淡漠了。遇到王凌雪时,那一见钟情的喜悦反而使他觉得找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另一部分。妻子和楚谷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凌雪。只是现在这个春天里,在这个曾经润满初恋眼泪的城市,却不由他不想起那个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女孩。
南京的公交车走得很快,33路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鼓楼公园。现在路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汽车喇叭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人群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连如江拖着大箱子走进校门的时候,竟然没人询问,门卫聚精会神地听着收音机里的股评,甚至连向他这边看一眼的反应都没有。这时,连如江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王凌雪打过来的,问他到了没有,连如江找个僻静地方站定,认真向妻子汇报起来。王凌雪见他这么细心,也自欣喜,告诉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到了胎动。连如江笑了,这一定是妻子心理作用,从科学角度,要到四五个月的时候母亲才会有知觉,现在确实早了一点。王凌雪也似乎从电话里感觉到了连如江嘴角流露出来的笑意,轻啐一口:“你那傻态儿,肯定在笑话我。”这句话反而让连如江笑出了声。
相对于马路上的嘈杂,校园里边倒是格外安静,昨晚的一场春雨洗礼,春色更俏。天上乌云也渐渐散去,露出块块一碧如洗的蓝色天空,朵朵阳光像是给他们镶嵌金边一般,粉色的梅花、黄色的迎春以及粉白相间的樱花,都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相挤满了枝头,偶尔清风掠过,颤颤巍巍地在向路人打着招呼;地上的野草也都凑热闹般站在树下、角落里,空气中被一种春意盎然所洋溢。偶尔见到几个穿运动服的人在跑步,那五颜六色成了他们的背景。连如江一路打听着培训楼的位置,只是路过学生食堂时,发现那里稍微热闹一点,不少学生端着碗盘出出进进,他忽然感觉到自己饿了。
南大食堂的早餐很是丰盛,除新鲜的豆浆油条,还有各式各样面食点心。煮鸡蛋、小笼包、杂粮饼、麻团、菜肉包……不一而足。连如江看上了红豆糍粑和小笼蒸包,于是各点了一份,但付费的时候才知道不收现金,只能刷学生卡结账,他慌忙解释自己是来培训地外地人,还没来得及办理相关手续,能不能暂时变通一下。收费的小师妹明显是勤工俭学的学生,胖乎乎的脸庞,面带微笑,说话都是江南口音,和糍粑一般香酥软糯,只是看他提出这个问题却很抱歉地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看他有点尴尬,就建议说看能不能找个学生先给他结账,然后再把费用给对方,他为难地摇摇头,说自己刚到,一个人都不认识。
“刷我的吧!”一个很清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连如江回身看时,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一个身材魁伟的妹妹,一米七左右的身材,体重则足有七八十公斤,面色嫩白,长发披肩,乍看上去比连如江还要高上几分,这女孩子并不丑,只是有点太过于肥胖了,破坏了那种女性的温柔感。她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满满登登:四根油条,还有一碗豆浆,一碗鸭血粉丝汤,外加两碟小菜。见连如江看自己,忙冲他微微笑笑,刹那间两只眼睛竟然看不到了一样。连如江忽然觉得她像支灌好的香肠,紧绷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