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之道 未（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楚辞•离骚》）（

　　哥之道-未（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楚辞•离骚》）（三）
　　
　　
　　更未想到的，还是让母亲从刺槐的收益中，又获得了新的启示，并由此触动了更为辛险的创业探索。
　　植树彻底解决了家里柴禾难题，母亲又想着解决经济问题。
　　原来，父亲打下新鲜槐花，母亲用滚水焯后，和豆干丝麻油凉拌，或用菜籽油爆葱清炒，清香可口，确是上佳时令菜蔬。只是食量有限，花期易过，母亲觉得这些花菜过期浪费了可惜，便让父亲多收些晒干，以备厨房干货。原来这干花用水发开，无论凉拌豆干，还是辅肉烧炒，亦或配蛋打汤，无不色雅味鲜，令人咂舌。于是，一天一位父亲的城里故交路过吃饭，除了腌鸭鲜鱼，母亲还做了两道槐花菜。那人食后，大加感赞道：只晓得槐花是味药，做菜可还是头回尝，味道真是不错。父亲这个故交是县药材公司的经理，作为款待回报，那人临走给对母亲建议道：你家屋前屋后这么多刺槐，一季起码也有二三百斤湿花，晒干怎么也有几十斤，要是卖到县药材公司，也能得几十块钱呢。母亲闻言，亦惊亦喜，忙问具体怎么个搞法。那人便说，只要在花期采收，最好用被单席子接住，不要让花落地，保持干净；湿花采下要直接太阳曝干，切莫堆捂，捂了就不能用了。母亲一番感谢后，又问还有些什么能搞的草药。那人哈哈笑道，草药多得很，适合本地生长的就有几十种。只是不太清楚你这里具体生长哪些。我就先说几样，你找找看。比如大公花、雀米草、蓝星藤、倒长菜、车前子、桔梗根、半边脸，这些估计你们这边都有。把这些草药采回来，挑除杂质，用水洗净，再在席子石头上干净地方晒干，就可卖给药材公司了。母亲一面认真听记，一面感谢泡茶。那人就又说，这些东西到处都有，价钱都不是太贵。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就再给你介绍个好些的。这东西叫洋浆花，本地没有，属外来物种。但很好生长，你随便往哪撒把种子，来年春就长大开花结籽。这味草药把花摘回后，干净晒干，每斤可以卖八毛到一块钱。
　　母亲闻言，忙问这洋浆花籽哪里搞到。那人笑道，这个二娘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头请二爷去我那里一趟吧。
　　在没有引种洋浆花之前，母亲便鼓动带领家中两个小的，利用空闲时间去找草药。说采回来卖了钱，给扯布做新衣裳。还一再交代说，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打猪食草，千万甭乱讲。于是和三姐一放学回家，便挽个腰篮去坡上埂下田头地脑去找草药。后来终于发现圩埂的柳树丛中，不但有大棵的大公花、倒长菜、车前子、半边脸，更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蓝星藤。采回满满一篮子抬回家，母亲大加赏欣，还一人一个煮鸡蛋。
　　但与三姐合作采药第二回，就产生了很大分歧。采蓝星藤时，她要用小铲连根铲起，说藤子太嫩，太阳晒干轻飘飘不打称，不如连根铲起还打称些，多卖钱。遂坚决反对说，一下连根铲了，下回就长不出来没得采了。我们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于是回家找母亲评理。母亲一听就判道：还是小老巴子讲得有理哦，做什么事都不能做绝曼，就是再饿也不能吃了粮种啥。古话讲，粮种藏得实，来年有饭吃。可三姐并不服母亲的评判，采药时，仍我行我素。她也是属牛的。于是此后采药，我们便划分了地段分开采，互不干涉。过了一两星期，三姐的地段便无药可采，就又过来提出合作一起收采。当然遭到拒绝。经过几番争吵，后经母亲调停，让她放弃铲子，最终实现共同手采。
　　待父亲搞来洋浆花籽，已是秋冬交接。母亲就在屋前屋后认真洒下芝麻粒般黑籽。至来年初春，便从土隙石缝间，蓬蓬勃勃生出了一株株叶大如薯般的小苗子。再过一个节气，便风风火火长成干如杖、枝如指、叶如桐、高人许的大家伙了。再过一周，它们便戴露骨蕾，密若繁星，翌日便绽出长约一指，白中带粉，形如牵牛的花儿来。这些花儿并无鲜艳娇态，但与之相面而立，如同一个个张口待哺的雏鸟发来如春的萌情，又似星罗棋布的喇叭散阵，向你发来如春般和煦旋律。于是，每天清晨，起床的首要任务，便当采花童子。每晨采一腰篮，湿花约十斤左右，晒干一二斤。每斤干花八毛至一元，这样一季花下来，就能卖五六十块。加之其他草药收入，每年总共竟有百十多元。这可值一头肥猪的钱。这不但解决了我们上学的费用，而且可以经常享受猪油炒菜，甚至个月之中还可以品尝到次把像肥肉烧萝卜这等脍炙人口的人间快味。
　　原来头二年在母亲精心教导防备下，也算安享此进财之道。比如，最先关注怀疑的，当然是后面族叔吭二爷。一日清晨采花，他就晃过来小声问道：吭吭，过来我问你啥，摘这个做什么用呢。本小老爷历来不待见他，就拽个花一戳他嘴巴道：啷，你吸一口，里面有糖水。他一让，没敢吸。遂自己吸一口给他瞧。他又道：吭，那你晒干它做什么用呢。遂按妈妈交代回他，把花晒干当烟吃，能治气管炎。
　　母亲有气管炎。每至冬季就咳嗦气喘得厉害。庄里人都知道母亲蔡二娘的新鲜点子多，自然会纷纷问及。每每此时，母亲便将揉碎花末用纸卷根烟，吸出一股一股的浓浓烟雾，呛得人躲闪不迭，她却无事般笑道：你不气促，当然受不了啥。
　　如此这般，也算安然度过头二年。可母亲痴贪不足，等到当年季秋洋浆花杆枯籽熟，她并不满足一季的卖花收入和一大堆桔杆柴禾，还收集了满满一升的洋浆花籽，又偷偷天女散花般洒到了坡头圩埂水坝空地。好在这东西比柳树刺槐还要泼皮，洒哪生哪，来年春，便是一片青葱，一片花云，一片招摇。弄得吭二爷实在憋不住，就建议生产队专门召开了一次社员大会，专门议论表决怎么制止母亲蔡二娘恣意占领公众土地资源的霸道行为。
　　会计修罗道：之前你随便栽树插柳，说来也能护护圩埂也就算了，可现在你得寸进尺，又到处种这些东西，倒是不客气，把生产队集体的土地，当作自家屋前屋后了，要是大家都这样随便乱来怎么办？
　　母亲并未生气，倒神似柳条、面若槐花、音如洋浆喇叭吹风道：我见这些地方闲也是闲着，就洒点籽，秋后好砍点烧锅草哦。
　　修罗直晃脱大眼珠道：这些都是生产队集体空地，要是大家你占一块，我占一块，那还不都打起来呀？那社会主义集体，岂不是又回到一家一户万恶的旧社会了吗？一句话，拿生产队公众土地为你家里种柴禾，这是十分严重的地主资本主义……
　　未待修罗住口，母亲蔡二娘赶紧拦道：蔡会计，响鼓不用多敲，你也甭多讲了，我都晓得了。趁该个大家都在，我也把话讲明。要是不怕吃苦的，秋后哪家缺柴禾，就一起砍吧。就当我帮大家洒了一把粒还不中曼。只是这个东西比不得树枝，是空心的，不熬火，不经烧。另外，这东西果壳有刺，砍的时候要仔细甭刺到手了。
　　本来大家一听修罗之言，就都觉得母亲蔡二娘是占了集体和大家的便宜，便渐起群忿。但听了母亲这般表态，反倒心平气和，点头认理了。修罗见此，也就不好再作深究。
　　其实，大伙明里不说，暗里都早早晚晚偷割些柳枝，要么作柳钎插苗，要么作编篮编框，要么作烧锅柴禾。母亲时或碰到也不作声，倒还笑笑像是家里人一般。于是大家都夸蔡二娘仁义。
　　又过一年，去年坡头埂坝的洋浆花们，早把种籽洒播得满世界都是。远远看去，以前黄巴巴光秃秃的圩埂，都变成柳树成行，阳浆葱绿，鲜花掩映的绿色长龙。母亲每每闹粪回来，便要停在坡头歇口气，招手向圩里张望这一片花红柳绿，便生出一脸的柳绿花红。然后再背起粪筐一边往回走，一边哼哼咿咿地唱几句《女附马》。
　　如今，洋浆花的规模，已从开始的屋前屋后，迅速发展之坡头水坝，并至章报、马牧两圩大埂。如此规模的洋浆花采摘，并非易事。必须举全家之力才行。于是，母亲进行了具体分工。大姐带老窝负责章报圩片。大大带三姐负责马牧圩片。大哥大嫂家有小伢，就负责屋周坡头近些的。花期匆匆两三周，每天一批，必须早晨带露采收。一来确保鲜花即时采收，二来不耽一日农事，三来也可低调不宣。尽管如此，保密工作仍然大打折扣。本来母亲想把花采回集中晒干，等卖了钱再分给大哥家。可大嫂并不认同母亲的想法。母亲就悄悄对她说，不是不让你单独搞，是怕人多嘴杂，让外人知道了不好。音砉听罢，便砉的一掣道：讲来讲去讲半天，不还是把我当外人曼，那我不要了！大嫂音砉也是属牛的。
　　可母亲是属老牛的，讲道理不听，她就上了牛脾气，也就随她去了。这样采药的秘密便很快从族嫂癸年口中散布开去。于是，来年全庄一齐抢采。又一二年，便很快传遍元陵、楚岑及至上下青龙山脉，并波及河北梅墩。后来种的采的一多，产量一高，也就不值钱了。于是此后也再无人问津了。
　　母亲当初只想丢卒保车，损失柴禾，保住采药。然而至此终于还是未能保全。可母亲蔡二娘并无怨气道：世上新事变旧事，一会河东变河西，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只要人是活的，哪还没个新鲜法子。
　　
　　是年大事：
　　小寒-中国人民解放军取得西沙自卫反击战胜利。“批林批孔”运动开始。
　　雨水-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理论。
　　惊蛰-陕西临潼农民发现秦始皇兵马俑。
　　春分-王明在莫斯科病故。美国年轻人兴起性自由时尚。
　　小满-周恩来生病住院。
　　芒种-《孙子兵法》《孙膑兵法》竹简出土。江青集团鼓动揪出现代大儒。
　　立秋-美国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辞职。
　　秋分-毛泽东提议邓小平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
　　冬至-毛泽东同周王谈话。
　　
　　
　　乙卯春。云头粉，河水浑。
　　谣曰：蹁子守着，点子惦着，秃子摸着，傻子捞着。
　　
　　这两年每到寒露，上海佬们便在丁蹁子带领下，殷勤地跑过来帮家里收拾香椽果。原来香椽只是去瓤扒皮作药卖钱的，可这些上海佬偏嘴馋那些被扔掉的酸瓤子，偏说这是桔子，嘎好吃。于是她们就自告奋勇过来帮着剥皮，把瓤子用脸盆端回去享用美味。
　　这五个上海佬，是大烫头冯鸡窝、精明鬼邱老鼠、乖乖女全兔子、娇气虫郑豆腐、傻大个杨柳。她们是前年初夏到庄里插队的上海下放女知青。大都十六七岁，一个个白生生干净净嫩歪歪娇滴滴的，什事都不会做，所以庄里人都叫她们上海佬。并有歌谣唱道：
　　上海佬上海佬，怕打柴怕砍草，怕烧锅怕洗澡，怕下田怕蚊咬，麻烦就把蹁子找，考学就把点子找，害怕就把傻子找，就不敢把秃子找，……
　　她们刚来庄里那天，正和队里公小货、丁黑蛋几个小伙伴一起从河里爬上来去看热闹。大烫头冯鸡窝第一个下船，见着我们几个赤暴货，便捂嘴大叫“祟敌呀”。全兔子跟在其后闪闪眼低头不语，郑豆腐看了眼便夸张地用手遮住眼睛，后面的邱老鼠瞅瞅只抿着嘴笑，只有杨柳盯着丁黑蛋矗起的家伙咬咬嘴唇木木的发呆出神。
　　队里专门把仓库三间屋腾出来给她们住，又叫木匠许多才打了双层床，还修了一个大锅灶。本来安排未久家的小老婶教她们做第一顿饭，可那妇人急着回去做家里的饭，就淘好米放锅里，让上海佬自己煮。可这些大城市的小姑娘，不要说大锅做饭，只怕是见也没见过这种烧柴草的大锅大灶。于是，几个人围个锅灶，有的抱草，有的递草，有的塞草，有的点火，有的扇风。可塞了满满一锅洞的草，不旺火，直冒烟，搞得满屋子浓烟滚滚，熏得一个个眼泪直流。这时丁蹁子就突然直着条左腿蹁进门喊道：乖乖哝咚我的个天那，你们这是要放火烧屋呢，还是要烟熏黄鼠狼呀？！
　　这几个上海佬是蹁子和灯苞队长划船从城里接来的。人接来了，也就没他事了。可他在家烧好了饭，就到这边看看热闹，一见这个景象，赶快叫姑娘们从锅洞让开。他直条腿坐到锅底，用火钳夹出多余的草，再将灶内的草灰拍实，把锅洞做空，剩下的草便很旺地燃起来。火旺烟少，这时他便对旁边观看的杨柳邱老鼠说：我讲你们要记住。烧锅跟做人一个道理曼。人要实心，火要空心。记住了，这样烧，火才能烧旺。蹁子三两下把锅烧开，泼了汤，加了把火后，又交待道：等一小会再加一把火，闻到米炸就熄火，然后再隔一小会再加一把火，闻到香味饭就好了。说罢，他蹁着一条直腿回家，又把自家切好的青菜拿了过来。一边炒菜，一边烧火，锅上锅下，好一阵忙乎，直到饭菜都搞上桌，才回去就着咸菜吃了饭。
　　类似这样的忙，在知青没全部离开庄子之前，他一直保姆似的看守着。于是蹁子的动机，便一直成为庄里庄外田头地脑漫话取笑邪趣淫话的丰富资料。有谣证曰：
　　上海佬嫩歪歪，蹁子守着小乖乖；
　　上海佬干净净，蹁子守门不让进；
　　上海佬娇滴滴，蹁子守着喂她吃；
　　上海佬白生生，蹁子动了混帐心；
　　……
　　开始，都说他心怀不轨，三十多岁的寡汉，老去帮一班小姑娘做事，你说什么意思。可蹁子装聋作哑，你说你的，他干他的。不但帮她们烧锅做饭，还帮她们兴菜园、洗衣裳。于是过一段时间，反正一直也没见闻蹁子与这班小上海佬有什料想的动静，就又有人说老蹁想得远，这会把几个上海佬伺候好了，老了指望为他养老送终云云。
　　丁蹁子没搞出什么动静，可有人早就想搞出动静。
　　比如“点子惦着”。上海佬刚来那会，族兄花点子修罗当然总要梳个让苍蝇都趴不住的飞机头，时常在三间屋外打着鸡花嗓子转来转去。于是大伙都背里暗叹，可惜几个小嫩鸡了，都送他菜花蛇口中之食了。可过了一年，却并无修罗好事传出。大伙多不大敢相信。
　　公人乏说：人家是嫌小鸡没有老鸡鲜喽。
　　未应老婆大老婶子瞪道：真是蛤蟆想吃凤凰肉啥，人家大城市小姑娘，哪能瞧得起你这些土包子。
　　尖头道：哪是的啥，明明一个大活蹁子整天守着，你能进得去门缝？大伙这才恍然大悟附和道：点子老鹰天上飞，不抵蹁子缩头龟。乖乖，原来是丁蹁子把得严、守得牢啥！
　　于是，大伙都赞蹁子有克花点子神功。可他对另一个点子却没神功。
　　另一个点子是许多知。因多知脸上有比修罗更多些的麻点子，背里大伙也叫他许多点子。这倒不全是以貌辱人，更多还是知与点子相通，大伙更怜惜多知聪明过人的脑子。邓氏复出后，要恢复高考，下放知青和回乡知青，皆视此为跳农门大好良机。稍有功底的，都抓紧复习备考。上海佬中，只有邱老鼠动了高考心思。可心里没底，干着急。于是蹁子就带她去找许多知。多知也是三十大龄的寡汉，一见落落大方的小邱，便脸浸红纸应道：如果听我辅导，听话又肯吃苦，不敢说你能考全县前几，考中肯定不成问题。蹁子就对小邱说：多知是我们这青龙山上下最聪明的人，你就一心听他话，跟他学，这半年就甭担心上工的事了。可多知又说：我也要参加这次高考，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我若帮她辅导，就会耽误自己学习。蹁子听了就有些尴尬道：那你能不能间花帮一帮她呢。小邱垂立只向多知投去求助渴望的一瞥。多知见了，便脸染红布道：那看看再说吧。
　　过一天，小邱又单独去找了多知。于是此后小邱便天天去找多知辅导。转眼就到了大考时间。结果，多知又考了个全县第一名。小邱虽没排上第几，但最终被皖医大录取了。可多知却名落孙山。原因还是因为他那个飞去台湾的大哥许多章。
　　按说，小邱应该好好感谢多知辅导之恩，可她上了大学毕了业又分配了工作，也再没回来看一眼许多知。有人就在田畈干活当着多知叹惜道：那上海佬可真没良心，多知你那么帮她，连个回头人情都没见到，这样忘恩负义的，你干么非要帮她。多知被说得尴尬，就露出满面血打沙滩道：一派胡言！哪是我非要帮她，是她自己非来求我，说她看上我，要跟我，并且说等高考过后，如果考不中，就要公开与我订婚关系；要是中了，就等毕业分配工作后，与我结婚成家。我是被她缠得实在没法子，才答应帮她的！
　　
　　上海佬虽然点子没惦着，却让秃子摸着，并让傻子捞着了。
　　夏小秃也是二十大几的寡汉，总时不时去三间屋主动帮上海佬们挑水机稻抱柴草。可只因他秃头黑皮，实在不让人上眼。可小秃却格外对冯鸡窝上眼。小冯见小秃就撇嘴闭目，小秃也就无可奈何。可有天夜里，小冯却在三间屋的床上，被人趁黑摸了一把，吓的小冯杀猪样叫。可那人趁黑逃掉，也不知是谁。当晚蹁子便到三间屋守了一夜。因事关隐私名誉，翌日蹁子就暗暗报告了队长。队长灯苞听了，咂巴半天嘴道：嗯妈妈的，队里寡汉这么多，哪个不是苍蝇盯肉，这怎么查！
　　这时，刚退伍回庄的梅傻子不请自来，一吊眼珠道：灯苞队长，这个任务你就放心交给我吧。多大点事，我保准把人逮住交到你手上！
　　结果没过几天，那摸人的就果真叫傻子给逮住了。
　　傻子任务接手之后，便叫蹁子和上海佬严密封锁消息，并让蹁子撤守回家，大家都装作没事一般。却把几个上海佬搞得风声鹤唳，惶恐不安。梅傻子说：有我在，你们甭怕，我在暗中保护你们。
　　于是，梅傻子每晚就偷偷潜伏于三间屋附近。那摸人的过几天也不见有人查问，见上海佬照旧说说笑笑进进出出，还以为并没当回事，或是怕影响名誉不敢声张。于是心血来潮，一天半夜就又故技重施。结果就被埋伏的梅傻子给逮个现形。那摸人的就是夏小秃。
　　梅傻子是庄里梅尖头的侄子，尖头老大梅扁头解放前一年跟矢搞棍一起参加了革命，他庄里的老婆解放那年生下傻子就死了，后来由尖头夫妇把他带大。解放后扁头在城里当了公人，又成家生子，也就没顾得上傻子。傻子念过两年小学，主要特长是一米八多的个头，而且讲话直不弄通，不分大小，不论长晚，一律直呼其名。同辈开玩笑，才叫他小叔尖头的绰号。可傻子也时常跟着尖头尖头的叫。别人说他，他就一翻眼珠说，在部队都是这么叫的呀。于是，大伙都叫他傻子。
　　可傻人有傻福。他一举抓获了摸黑的小秃，不但在庄里声望大振，很快进了队班子，接了修文民兵排长的班，而且在上海佬中，一下成了她们心目中的保护神大英雄。于是，个头最高，身材最佻，颜面最好的杨柳，便最快与他好上了，并很快搞出了肚子。于是不到半年就赶紧登记结婚了。
　　冯鸡窝也因祸得福。这年底，上面下来一个纱厂招工指标，因为大队考虑到冯鸡窝受到过被摸的伤害，就把这个名额给了她。
　　嫩歪歪的郑豆腐见大家都有了归宿，便也找关系弄个“有病”证明，返沪去了。
　　
　　是年大事：
　　冬至-毛泽东提议邓小平任中央军委副主席、总参谋长，张春桥任总政主任。
　　惊蛰-对国民党战犯全部特赦。
　　清明-蒋介石在台湾病逝。
　　霜降-开展“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