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魂灵劫度>第五章

第五章

作品名称:魂灵劫度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8-26 21:06:10      字数:4715

  肖国才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还用手使劲按着流血的伤口,他无法与冷漠的谢七娘继续纠缠。牛二吕的情况还没有弄清楚,他就带领民兵仓皇逃离了山塘生产队。他一无所获地向黄叫五报告,即使遭到一阵指责,也没有说牛二吕是怀疑对象。
  山塘生产队的稻谷失窃问题,就这样拖延下来。黄叫五很想抓几个典型,作为狠抓阶级斗争的成绩,也遥遥无期。不过随后那个叫谈见香的人兴风作浪,让黄叫五看到了希望,后来还让他在文化GM活动中风光无限。
  谈见香的父亲谈青山,和牛二吕的父亲牛一口一样,有一张宽大的嘴巴,但是社员们将大嘴的头衔赐给了牛一口,叫他牛大口,或者牛大嘴。谈青山也有大嘴的头衔,但更多是叫他歪嘴巴,也没有牛一口名气大。他们的嘴巴是大家调侃的笑料,有一次大家喊叫着要他们比试大小,他们没有生气,还笑呵呵地比试起来。牛一口以微弱的优势获得胜利,也获得西泥湾大队第一大嘴的称号。他们张嘴比试时用手扳着牙床,试图让嘴张得更大,他们没有让跃跃欲试的社员帮忙,除了嫌弃他们的手肮脏,嘴里也放不下更多的手。他们的嘴没有大到像鳄鱼,或者河马,但大家感觉到是一条鳄鱼和一只河马在挑衅示威。在牛一口获得大多数人认可后,谈青山不甘示弱,还想方设法将嘴巴弄得更大,结果嘎啦响了一声,下颌骨脱位了,说话叽里呱啦。
  他们关系很好,为拥有一张与众不同的大嘴感到自豪,还认为他们是同路中人。有一段时间,他们酝酿要结拜成兄弟,还找人算好日子,并邀请族上的长辈见证。不过这件事由于一场误会搁置下来,后来不了了之。在他们要结拜兄弟的前半个月,在公社组织的兴修水利现场,他们为最后一次挑土拼命奔跑,希望尽快结束劳动,在一起商量结拜兄弟的事宜,可是谈青山突然失足掉进水库里。按着他后来的话来说,牛一口只要用力拉扯,他就不会掉进去,弄得全身湿透,像只落水狗,还感冒了好几天。同样挑着土的牛一口却认为,如果扔掉担子,拼命拉扯他,有可能两个人会掉进水里,因为坡度很陡,也施展不开。谈青山惊慌失措,不知道抓住旁边那座稳固的石头。谈青山不会游泳,在水里扑通扑通直呛水,这个习惯张着大嘴喊叫的人,喔哩哇啦呼救时不停地闭合嘴巴,生怕喝水。牛一口歇斯底里地喊叫,张着大嘴时,却像河马打哈欠。
  社员们大呼小叫地奔跑过来,牛一口也积极参与抢救,不过谈青山看到的是别人拉扯他。谈青山没有生气,他冻得瑟瑟发抖,狼狈不堪,也无暇顾及。谈青山对此耿耿于怀,但几天后他们争吵,并不是牛一口没有拉扯的缘故。那天他们在人民公社食堂里打饭,牛一口端着全家人的饭菜回去,他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咬住耷拉在钵子边沿的蔬菜,也准备与几天没有说话的谈青山打招呼。一个叫宋东风的社员,突然转身撞了他一下,饭菜像天女散花一样洒了一地。门口那条骨瘦如柴的土狗并没有蹿过来,只是往前伸了伸脑袋,又停在那里,它饿得没有力气去抢夺食物。在炊事员老张多次找黄叫五诉说无米下锅的时候,他们将掺入南瓜和红薯的米饭看得很重要。牛一口惊呆地站在那里,张开的嘴巴掩盖了鼻子,露出参差不齐的黝黑牙齿,还有源源不断的口臭气味。那双本来不大的眼睛,被挤得和旁边的皱纹一样,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皱纹,哪一条是眼缝。宋东风也吓傻了,像一个假人。谈青山是宋东风的远房亲戚,在宋东风乞求的目光看过来时,他拘谨不安。他以为牛一口像以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他对希望宋东风赔偿饭菜的牛一口说:
  “算了,他不是有意的。”
  牛一口很想要他帮自己说话,也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听到他这样说话,牛一口气得鼻子嘴巴歪斜起来,像得了面瘫的毛病,他的脖子不停地往前伸去,像要咬人。他责怪起来:
  “也不帮我说句话。”
  他以为谈青山会默不作声,可是谈青山不甘示弱,还大声地说:
  “他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我家里人没有饭吃了。”牛一口气得青筋暴突。
  随后他们的大嘴不断咬合,将口水一股股喷射出来,阳光照射下出现了彩虹。他们似乎要在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又像比试谁的嘴巴更大,当然有谁的声音响亮,还有谁的口水更多。他们吵闹没有人围观,炊事员老张还挥舞勺子,要他们去远处争吵。社员们要端着饭菜回去,根本不在乎他们,还担心自己的饭菜打翻在地。没有观众围观的争吵依然越吵越激烈,像那次比试谁的嘴巴张得更大一样,努力将气氛搞得热火朝天。随后有人围拢过来,有大队和生产队干部,他们努力劝解,但不起作用。他们被自己的老婆喊叫着推了回去,她们都这样说:
  “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牛一口老婆突然不走了,使劲盯着谈青山手里的饭菜,意思是宋东风不赔,由你来赔,还想冲过去抢夺饭菜。她看到彪悍的谈青山老婆胆战心惊,她随后被牛一口拉走了,牛一口还说:
  “赶紧回去煮一锅青草。”
  从此以后,牛一口和谈青山视如路人,人们不再看到他们张着河马那样的嘴巴开怀大笑,他们紧闭嘴巴,将嘴巴伸得很长,有人还说:
  “他们的嘴巴上能挂住东西。”
  几位要见证他们结拜兄弟的族老,争先恐后地询问他们更改的日子,希望仪式早日举行,并能从中得到好处。谈青山对他的二伯说:
  “遥遥无期。”
  二伯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从谈青山的口气上,他知道没有了希望。他非常失望地说:
  “空欢喜了一场。”
  牛一口对他的三叔毫不客气,在三叔反复询问后,他很生气:
  “结个屁,”他又埋怨了一句:
  “这种人••••••”
  他立即停了下来,觉得这种事情不能让三叔知道太多。
  其他族老不再打探消息,谈青山和牛一口结不结拜兄弟,跟他们没有屁毛的关系。在大家没有饭吃的时候,他不会有东西犒赏他们。
  人民公社食堂很快办不下去了,那些拆了灶台砸了锅碗的社员没有饭吃了。人们开始啃食野草和树皮,有的还吃观音土,觉得吃了这种土不会饿肚子,不过有些地方吃死人后,人们就对这种胀肚子的东西望而生畏。有人还说:
  “宁愿饿死,也不让肚子胀得难受。”
  谈青山和牛一口家里的灶台,在人民公社食堂成立时铲掉了,铁锅送去大炼钢铁。他们垒起简易的灶台,用陶罐当饭锅,将地里能吃的东西弄回来煮着吃。牛一口的境况好一些,山塘生产队在雷公山里,树皮和野菜充足。在谈青山和村里人吃光了树皮和野菜,去吃观音土时,他们还能咀嚼野菜,有时能找到珍贵药材,诸如野天麻和野山参之类的好东西。不过要走很远,很容易迷失方向。很快大队领导不让人进入雷公山,山林要为社会ZY建设贡献一草一木。大队有民兵看守,还荷枪实弹。
  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所有人为吃饭焦灼不安,他们在劳动之余,不得不寻找充饥的东西。那些沟沟坎坎的地方,聚集了许多人,那些刚刚发出的嫩芽,能不能吃都被拔了出来。人们弄到青草,像得到粮食一样高兴。
  有人在夜里去扒拉埋在地里育苗的红薯,还屡屡得手,也做得天衣无缝,以至于梅雨时节需要红薯秧苗时,已经无苗可插。生产队长明明知道是人为破坏,有些队长的家里人也去偷过,他们却这样说:
  “老鼠太厉害了。”
  结果老鼠遭到了灭顶之灾,像打狗运动一样,灭鼠成了西泥湾大队阶段性的重要工作。大队干部深入家家户户指导灭鼠,像专家学者,他们除了指手画脚胡说八道,就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社员没有粮食养猫,就动手制作捕鼠工具。没有多久,村里村外到处可见奇形怪状的捕鼠工具。他们经常抓到老鼠,像抓到野兔一样欣喜若狂。有人张开嘴巴,对着老鼠说道:
  “我会连毛都吃下去。”
  看到老鼠成为大家的食物,大队支书黄叫五由衷地说:
  “老鼠害人,也能救人命。”
  谈青山成为西泥湾大队的窃贼是迫不得已,他多次饿得头昏眼花栽倒在地,家里人也嗷嗷叫唤。那个老不死的爹偷偷地吃观音土,肚子胀得像一面鼓,哭喊着要人将他弄死。为了寻找吃的东西,谈青山不得不干着偷鸡摸狗的事情。西泥湾大队许多人都偷东西,黄叫五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还认为这是他们克服困难的手段。
  谈青山去那些形形色色的捕鼠工具上偷老鼠,有时大有收获,能让家里人很好地吃一顿。他们的家人脸上泛着红光,像经常吃着大鱼大肉,周围的人却双眼深陷两颊嘬腮,瘦骨嶙峋仿佛皮包不住骨头。那次他在黑夜里偷窃大队副支书罗保光捕鼠器上的老鼠,被罗保光弟弟罗新光看到,从此他吃尽了苦头。罗新光也来偷窃老鼠,看到有人时以为是哥哥罗保光,还亲热地喊了一声。谈青山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要不是他慌乱中掉进水塘里,罗新光永远都不知道是他在偷窃。
  罗保光兄弟很快来到他家里,他从罗保光的捕鼠器上弄到的大老鼠,在他掉进水塘时逃跑了。但是罗保光认为他家另一只大老鼠,是自己捕鼠器上的战利品,仿佛他捕获的老鼠打上了标签。谈青山盗窃罗保光捕鼠器上的老鼠,非常害怕,面对罗保光兄弟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立即承认,还请求他们原谅——
  “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这样。”
  罗保光原谅了他,但取走了那只大老鼠,罗新光也没有空着手离开,提走了一只稍小的老鼠。谈青山心有不甘,向他们伸着手,也张着嘴,但没有声音。他知道此时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在随后批斗坏分子的群众大会上,谈青山被罗保光叫到台前,他以为罗保光要他去批判坏分子,立即脱下破旧鞋子,准备用鞋底抽打他们,他还揉捏脸颊,在愤怒声讨时能有利索的嘴皮子。他使劲清理嗓子,并以此告诉罗保光:
  “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站在被黄叫五批垮批臭,自己也承认罪该万死的老地主王石云面前,准备教训这个老不死时,被罗保光勒令站到坏分子队伍里面。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他们中一员,还以为要等待大队干部声嘶力竭地批判后才动手,他扳着手指头,弄出咯咯的响声,得意地向坏分子示威。罗保光突然宣布他是窃贼,但没有说他偷窃老鼠,而是说:
  “••••••是人民公敌。”
  罗保光夺走他手里的破旧鞋子,劈头盖脸抽打他的脸颊,也恨恨地骂道:
  “娘的个×,老子的东西也敢偷。”
  有几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上台批判坏分子,却没有人批判谈青山,他们不知道他偷窃了什么东西。那个张牙舞爪批判坏分子的汉子,在罗保光再三要求下走到谈青山面前,也扬起了手,但没有拍打下去。他轻声地问:
  “你偷了什么东西?”
  谈青山还没有回答,他就离开了。他站在旁边的老地主王石云面前,说他的名字像黄世仁——
  “活该遭到批判。”
  牛一口被罗保光叫到台上,他极力推辞,遭到了罗保光厉声训斥。其实他不是罗保光关注的对象,他和别人大声说话,还将旱烟杆在地上砸出响亮的声音,影响了台上批判,也干扰了黄叫五讲话。罗保光叫他上去批判谈青山,还调侃起来:
  “反正你有精力,到台上去。”
  他上台时像谈青山那样,蹲下来脱掉破旧鞋子,但他没有想到用来抽打谈青山,他弄出里面的石子,就穿上了鞋子。他慢腾腾的,罗保光喊叫起来:
  “你快点,别耽误时间。”
  自从那次打饭生气后,他和谈青山就没有说过话。他站在谈青山面前,低着头轻声地问:
  “你偷了什么东西。”
  谈青山没有回答。他无可奈何地看着牛一口,似乎想说:
  “拿了他捕鼠器上一只老鼠。”
  他眨着眼睛,又嚅动嘴唇,停了停才说:
  “我没有偷窃东西。”
  罗保光暴跳如雷,用力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像斧子砍了下去。他甩出了口水和鼻涕,也拼命地喊叫:
  “你偷窃老鼠,是社会ZY的老鼠。”
  牛一口也拿过别人捕鼠器上的老鼠,但没有落到谈青山这步田地。他替谈青山感到惋惜,但没有说出内心的想法:
  “你怎么落到这个杀人魔王手里。”
  而是吞咽口水,顺着罗保光的话骂道:
  “是破坏社会ZY。”
  他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不停地向谈青山使眼色,又努着嘴巴,还想到斗争结束后向他解释,或者道歉:
  “我被逼无奈,没有办法。”
  谈青山却横眉怒目地看着他,然后猛地偏转脑袋,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水,也哼叫了一声。牛一口吓得连连后退,将罗保光撞到在地,还在他身上踩了一脚。牛一口惊恐万状,他手忙脚乱地拉扯罗保光,也不停地道歉。
  黄叫五大声叫骂,他是痛恨他们制造了混乱局面,牛一口却将他所有咒骂通通揽了过来。他要积极表现,以实际行动取得他谅解。
  他喊叫着冲向谈青山,重重地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谈青山摇摇晃晃地栽倒下去,他没有站立起来,随后被人架走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