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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作品名称:魂灵劫度      作者:九口明      发布时间:2018-08-26 08:40:40      字数:4232

  牛丰收去找大队支书黄叫五时,一直骂骂咧咧,还挥舞拳头,踢着石子。他只踢了一下,就哎哟叫唤,并蹲下来脱掉破旧鞋子,揉捏疼痛的脚趾头。他随手捡起旁边的石块,用力扔向那个麻雀叽叽喳喳声音的草丛。他没有看到麻雀仓皇逃窜,却看到一条蛇惊慌地游动。他没有像牛二吕那样,认为它可以做一道好菜,而是感到非常厌恶,还不停地吐口水。
  他觉得这是不祥的预兆,在是否去找黄叫五上犹豫不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分硬币,大声地念叨:
  “出现国徽就继续去,是数字就在晚上再去。”
  他反复看着硬币的正反两面,并说:
  “••••••能否成行,全看你们了。”
  他像神汉作法一样叽里咕噜,还手舞足蹈。在再也没有动作可做后,他将硬币高高地抛起。他仰望天空,希望硬币抛得更高,将那只在空中翱翔的鸟击落下来,他啧啧地舔着舌头,像要打牙祭一样乐陶陶的。他还说:
  “我也要喝点酒。”
  他没有看到硬币掉落下来,也没有听到坠地的声音,草丛里虫子爬行的窸窣声也没有。他痴呆地看着远去的飞鸟,似乎它叼走了钱。他指着飞鸟骂了起来,将丢失五分钱的颓丧,演绎得像丢失了钱夹子。
  这些沮丧的事情都没有阻止他去找支书黄叫五。让他停下来,并义无反顾地走回去,是他突然想到大白天去大队,会遭到黄叫五训斥:
  “不好好组织生产,想把生产队搞成什么样子。”
  牛丰收吃完晚饭才去大队,这时候他没有后顾之忧。他往烟荷包里填装旱烟丝时,还吹着口哨,不过他悠扬的口哨声,被蜷缩在角落里,且烟不离嘴的爹狠狠地打断了:
  “夜里不能吹口哨,会招来鬼魂的。”
  这个老糊涂将他当作两三岁的细伢子,说完后得意洋洋,他又诓骗成功了。
  牛丰收果真停了下来,他惊慌地四处张望,仿佛鬼魂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本来只拿着手电筒,在想到鬼魂怕火时,又背着一小捆干葵杆。他摸着口袋里的打火机,又将灶台上的火柴装了进去,确保万无一失。他还不甘心,又将叼在嘴上的铁头短烟杆,置换爹的铜头长烟杆,他相信鬼害怕铜制东西的说法。他举着铜头长烟杆挥舞起来,将想象中的鬼魂驱赶得远远的。
  一切妥当之后,他就往黄叫五家里走去。有了对付鬼魂的手段,他大胆起来,还走出稳健的步子。他为深夜里不能跟大家一样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抽烟,要独自一人去大队感到懊恼,这是白白地折腾,也不能记工分。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沉下去,他就点着火把,舞得呼呼啦啦,并噼噼啪啪掉落火星。即使这样,他也被一只夜游的动物吓了一跳,像遇到鬼一样妈妈哟叫唤。那是一只受到惊扰的猴子,或者是一只大松鼠,他没有看到动物,却看到树叶稀里哗啦地晃动,渐渐远去。他将它视为鬼魂也情有可原,因为老人们从小给他灌输的妖魔鬼怪,就是这样飘忽不定。
  他跑到黄叫五家里时大声喘气,呼啦啦的仿佛气管弄坏了。他汗流浃背,一阵风吹过来,全身冰冷如铁。他喝着黄叫五老婆刘素云递过来的茶水,咕叽咕叽的像蛤蟆叫唤。他全身瑟瑟发抖,差点打破了碗。他没有立即报告生产队稻谷失窃的情况,而是用手抹去嘴上的茶水,又用袖子擦拭。黄叫五以为他要说话,立即侧耳倾听,可他又打着空荡的水嗝,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黄叫五等得很不耐烦,支书的头衔让他拥有更大的脾气,他生气地说:
  “有话快说,别老是嘎啦嘎啦的。”
  牛丰收深吸一口气,将还在响起的水嗝压了下去。他没有因为黄叫五表情难看,就着急地说话,而是认真地清理嗓子,将痰水弄干净后,他才说:
  “我们生产队的稻谷被盗了。”
  “什么时候?”黄叫五跳了起来,还踢翻了凳子。
  “是昨天晚上。”
  “谁偷的?”
  “没有找到人。”
  “怎么到现在才过来报告。”
  牛丰收哼哼唧唧地应答,声音像哭似的。黄叫五突然用力拍打桌子,震得上面的东西嘎啦啦直响,刘素云慌忙扑了过来,扶着东西也瞪着眼睛。他没有理睬,继续咆哮:
  “你难道不知道,隔得越久,越难找到吗。”
  牛丰收无地自容,也目光躲闪,仿佛他就是窃贼。他紧紧盯着地面,似乎在寻找一条能够钻进去的地缝。黄叫五停了一下后,又问:
  “丢了多少?”
  牛丰收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丢了多少,生怕回答错了,让黄叫五暴跳如雷。他往旁边靠了靠,做好逃跑准备后,才说:
  “大概有七八百斤。”他又嘟囔着:
  “有一千多斤。”
  “到底是多少?”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是保管员估计的数量。”牛丰收果断地回答。他豁出去了,就不再那样害怕。黄叫五瞪着牛一样的眼睛,看着黑漆漆的门外,并嘀咕着:
  “稀里糊涂的。”但随后那句:
  “你这个队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及他吞咽口水后,咬牙切齿地说出:
  “这是阶级敌人搞破坏。”
  将牛丰收吓得要死。牛丰收全身抽动,嘴巴歪斜起来,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即使刘素云对着黄叫五不停地埋怨:
  “不要小题大做,不要吓唬丰收队长。”
  也没有平复他惶恐不安的心情,因为黄叫五随即又说:
  “宁可信其有,不能漏掉任何破坏社会ZY的坏分子。”
  只有当黄叫五说:
  “你是好同志,在几个生产队长里,你最听话。”
  牛丰收才没有惊恐万状。他依然满脸通红,嘴唇动辄就抽动一下,还甩出一串口水。
  黄叫五要召开大队干部会议,牛丰收看到了希望,还没等黄叫五招呼,他就答应去找人。他随即追悔莫及,将那么多大队干部召集起来,他要走遍整个大队,他们都在不同的村子里。黄叫五强调要找到最远的民兵营长李勇敢,并说:
  “要他带几个民兵过来,还带上枪。”
  他并不是都要去他们的生产队,譬如找大队会计尤桂华和治保主任肖国才,就可以站山坡上大声呼喊。这个习惯在生产队喊工的队长,看到黄叫五墙壁的铁皮广播,却没有取走它。黄叫五示意他取走,他也客气地谢绝了,还将双手套在嘴巴上,并说:
  “这个就可以。”
  通知大队会计尤桂华,他远远地站在山坡上,呼喊两声就成功了,第二句喊叫时还咳嗽起来,但不影响效果。尤桂华以为黄叫五在旁边,回答声很大,也很急促: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不过在另一地方,他朝着肖国才的村子里喊了好久,喊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也没有得到肖国才回答,其他人的声音也没有,连狗叫声也消失了。但那里有灯光晃动,像萤火虫。他从这个村的队长康需求那里借来铁皮广播,康需求也帮忙喊叫,都未能奏效。后来康需求帮他解难了,康需求亲自去肖国才村子里,还说:
  “我正有事去那里。”
  他从牛丰收那里抓走大把旱烟丝作为报酬。牛丰收很不情愿,嘴上却说:
  “多抓点。”
  牛丰收要去民兵营长李勇敢家里,他要穿过一个阴森的峡谷,翻过一座山,还有一片坟地。他想要康需求同去,或者找人陪同,可是康需求飞快地跑了。他不敢说自己胆小害怕,这样让他没有面子。
  他战战兢兢两腿不听使唤,前面的路被照顾着如同白昼,他却踏向旁边的草丛,还踏进小沟里。他的哀求没有得到路边一户人家的同情,他们似乎都是铁石心肠,任凭他如何摇唇鼓舌地游说,都无动于衷。户主说:
  “我们太累了,明天还要出工呢。”也有人说出了实话:
  “我们也很害怕。”
  他紧紧地握着铜头烟杆,努力从上面找到穿过那些阴森地方的勇气。他深深地呼吸,呼呼啦啦像刮起了大风。他往李勇敢的村子走去,脚上也有了力气,路上的石子被踩得咔嚓作响,像嚼碎了骨头。他还唱歌,但更多的是为自己鼓劲的嘀咕。至于舞动火把,还有铜头长烟杆,他一直没有停止。他张牙舞爪,像去找人打架。
  他停下来休息时,用爹的长铜头烟杆抽了一锅烟,像使用短烟杆一样使劲嘬着嘴巴,噗噗地吸得烟火一闪一闪。他没有抽完就走了起来,与其在那里被黑夜裹挟得喘不过气息,还不如主动出击撕开黑夜。他将火把弄得很亮,试图让黑暗离得更远。
  他害怕路过那片坟地,那些沿坡而上整齐排列的坟茔,以及形形色色的墓碑,就是大白天,也让人望而生畏。一条狭窄的路从坟区底部横穿过去,是走向李勇敢村子的捷径,路边是陡坡,蓬松的荆棘像坟茔一样高高隆起,沿着小路延伸过去。有一头牛去陡坡上吃草,结果摔了下去,连命也搭进去了。他想绕道而行,却要多走很远的山路,山上有凶猛的动物,特别是狼,还进村偷袭社员饲养的牲口。他鼓足勇气往前走去,这是唯一的选择。他想到让鬼魂害怕的铜头烟杆,还有护身的火把,就有了勇气。他左手举着铜头烟杆,右手舞动火把,嘴里不停地念叨:
  “我手里有铜,能镇住鬼。”他还说:
  “所有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
  他这样喊叫着走向坟地,还将铜头烟杆想象成镇鬼的法剑,那些想象中的鬼魂,在他的想象里通通被法剑斩落下来。他还喊叫着:
  “砍死你们,有多少,斩多少。”
  小路那头突然有灯光闪动,他并没有将它与鬼魂联系在一起,只有人走动,灯光才会移动。能在这里遇到行人,他胆大起来。他加快速度,趁胆大的时候,迅速离开这里。
  坟地上面的树林里响起了啄木鸟辛勤劳动的声音,还有猫头鹰凄凉的叫唤,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平静下来,觉得多两个伙伴。他朝着那里喊叫,要跟它们交流,他淘气得像个孩子。他想捡拾石头或者土块扔过去,希望引起它们注意,下面这个匆匆忙忙行走又心事重重的人,非常在乎它们,而且很友好,不是那种拿着鸟铳心怀不轨的人。他的喊叫毫无用处,它们依然故我地弄出响亮的声音。
  他更在乎那个移动过来的灯光。他听到嘤嘤啜泣的声音,像哄孩子,又像哭泣,也像是病痛呻吟。他快速舞动火把,将火把弄得很旺盛,便于清晰看到那人。他也要防止那人对自己产生误会,特别是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他大声说话,还唱上几句。他隔老远就问了起来:
  “是谁?怎么啦?”
  那人只顾呜呜地哭泣,听到有人喊叫,还哭得更加伤心。他又喊叫着:
  “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没有理睬,依然哭泣着走过来。那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他看到那人披头散发,就认定她是女人。他没有弄清楚她是谁,就喊了起来:
  “嫂子——”
  他也焦急地询问:
  “怎么啦?”
  看着她血迹斑斑的白布衫,以及她满脸血污,他大惊失色,但没有想到这可能是传说中的鬼魂。他甚至想说:
  “下手怎么那么重。”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简直没有人性。”
  女人依然呜呜地哭泣,继续往前方走去。她突然用沾着血水的手往脸上一抹,将脸抹得像个吸血鬼。她还张牙舞爪,似乎要抓着他的衣服,或者手臂。他尖声惊叫:
  “妈妈呀••••••”
  随后又歇斯底里地喊叫:
  “遇到鬼了。”
  他哭喊着跑了起来,跌跌撞撞总感到脚踏不到地上。他知道自己栽倒下去,但随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过来,看到打着手电光的李勇敢摆着打架的姿势,也大骂不已。他摔倒在路边的草丛里,将匆忙赶路的李勇敢绊了一脚,他被别人吓得要死,也将李勇敢吓得魂飞魄散。李勇敢以为他喝醉了,骂了起来:
  “喝了点酒,连命都不要了。”
  他还调侃着:
  “自己跑到坟地来了,还想到不去麻烦别人。”
  牛丰收紧紧地盯着李勇敢,又掐着他的胳膊,看着地上的影子,满脸疑惑地问:
  “你真的是人?”
  “娘的×,难道老子是鬼?”
  牛丰收哭丧着脸,半晌才说:
  “刚才我看到女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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