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姚利
作品名称:仁慈之狮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18-08-24 18:17:22 字数:6209
(一)
上海海关学校坐落于上海汾阳路上。虽然与繁华的淮海路商业中心相距很近,却完全是一片莘莘学子生活的宁静校园。汾阳路上高大的法国梧桐,在暮春季节洒下浓疏斑驳的冠影,关校对面的上海音乐学院,不时有婉转低回的乐音传出。从海岛回到久别的校园,自然又是一番情境。回顾半年来波澜不惊的实习生活,诗屿感到有点怅然,海岛上的生活,与大都市相比,毕竞要单调许多。诗屿知道,有时单调之色能调出极致,能发现本色,能展现诱人的魅力,而太过绚烂的都市之色,霓红灯影下的光怪陆离,竟使人的心绪难平,短暂失掉了目标,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在绿山岛上半年的平静背后,总有什么将要发生的无以言表的惊悚之感。
姚利依然是那么白皙和英俊,他的火热的眼神使诗屿的心变得活泼起来。交上货管、征税、查私等科目的毕业论文,与同学们共同度过了最后的学生时光,诗屿就任自己整日处在一种离情别意之中,似乎生活应该把此时的校园时光进一步放大和延长,似乎此时才感觉到校园生活无比的的短暂和珍贵。诗屿这个寝室的同学先后离开上海后,自己感到了莫名的孤单和惆怅,姚利就要求天天陪着她,直到6月13日诗屿直接坐火车去江洲海关报到。
姚利来自北京,一米七八的身高,人很瘦,他爸爸在总署工作。学校追他的女孩有好几个,可他一直敬而远之。到了二年级却主动与诗屿接触。班级组织教跳舞,作为文体委员,诗屿先当学生,很快就成为了老师,她天生就具有运动的天賦。姚利就多次请诗屿教他跳舞,别的女同学他反倒很少请。姚利来上海三年,一口纯正的京腔本色依然。诗屿认为这应该是他性格比较执着的反映。
6月9日,姚利邀请诗屿到一家饭馆吃饭后,又拉着诗屿一起去看通宵电影。快12点多时,两个人偎依着都睡着了,突然被一阵阵炸雷声惊醒。雷雨正急,闪电阵阵,突然将电影院照得雪白透亮,瞬间后陷入黑暗,俄顷又是雪亮黑暗轮回。看通宵电影的男女们多作鸟兽散。“我们走不走?”姚利问诗屿。“外面下雨,再呆一会儿吧。”诗屿说。可是闪电惊雷过于猛烈,电影无法放下去,影院准备关门了,姚利和诗屿只得跑出来,路上只有拼命骑自行车的人,见不到任何公共汽车了,姚利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罩在诗屿头上诗屿让他赶快穿上。他们就一路跑着回学校。许久之后,诗屿在江洲的蒙蒙雾雨中,依稀想起了毕业那天的骤雨,那滚滚惊雷,那在天空上利剑一般劈下的闪电,以及两个人尽量远离时而黝黑时而须发戟张通透暴裂的梧桐树,在马路中间狂奔1000米的场景。
她隐隐感觉,惊雷与闪电,将是她生命中的出现重大变化的标志。那天晚上,姚利随她进了女生宿舍。诗屿的室友都已离开诗屿换衣服的间隙,姚利已经脱下了自己湿透的运动服,从后面紧緊抱住她。诗屿回转身,长久而热烈的亲吻,身体似乎不再寒冷,而在此刻变得滚烫,似乎这是期待甚久、早该发生的事情。
需声隆隆,闪电依然,诗屿颤抖着被姚利拥上床,融入姚利怀里。挣扎,喘息。在温存之后后,泪痕宛然、喘息甫定的诗屿问:“我会不会怀孕啊?”姚利似乎已经没有力量回答了。她走过了人生的一个关口,进入了另个层次。就诗屿来说,这个狂热的夜晚是恐惧与期待并存,
疼痛与甜美同在。可是,是将姚利作为终生斯守的伴侣吗?
黎明前,姚利又一次紧紧抱住诗屿,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
(二)
平静之后,诗屿竟突然发现,俩个人居然没有任何婚姻的许诺。“我们以后怎么办啊?”诗屿问。“诗屿,我很喜欢你,我爸希望我去总署,你爸爸要你到江洲,以后我一定到江洲,我们一定永远在一起。”诗屿仿佛超脱了一般,另一个自己在天上看着,自己是如何在这个男人的怀抱的?这是自己的选择,也许自己能够给予姚利的就是没有负担的爱情。
六月的上海梅雨渐沥,象人绵绵不绝的思绪。清晨依然下着小雨,姚利回宿舍换了衣服后,便与诗屿一起打伞去淮海路药房去。诗屿想到昨晚看完电影后,因为没有伞才导致了两人狂奔千米,浑身湿透,莫非姚利真有个小小的蓄谋吗?马路上时有积水,两个人相偎着常常无法同时落脚到没有积水的马路上,只好随其自然了,有时是诗屿的鞋湿了,有时又是姚利的鞋湿了。诗屿脑海里飞速地反思着姚利,他们的关系就象各自迈过马路上的积水,互不辅助,各自独立,是朋友又是同学。也许,他们的爱情之路上积水太多了,随着毕业分配的定向,他们在一起只是情感的需要了。
出汾阳路500米,见到了一家药店。两人犹豫一番后,还是姚利勇敢地迈进了药店,去买药丸。这种药将成为诗屿与姚利感情生活的一个重要标志,俩个人返回学校。当诗屿与姚利快走到诗屿宿舍楼的时候,听到有人正大声地叫着谁,走近楼前,原来是学校传达室的老崔头正用上海话喊着什么,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气急败坏地向楼上喊着。“阴思鱼。”诗屿喊了一声崔大爷,老崔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方才猛然认出身后的就是诗屿,过来拉了她的手说:“孩子,有你的电报,江洲海关那边有急事。”
那是一封有着淡绿色框边的电报。平生第一次接到电报的感觉是那么的陌生,这种陌生以不速之客固有的突几出现在她的而前,别扭而真实。诗屿的心为之一,一种不祥的预感陡涌心头。那封电报从容地躺在传达室的办公桌上,透过薄塑封,几个黑体字洁晰地映入眼帘:
“你父病危,速赴江洲海关!”电报的落款是“江洲海关办公室”。
诗屿张嘴说:“爸爸,爸”,似乎只身从天梯之上坠下,一种失重的感觉涌遍全身,周国白雾茫茫,瞬间闪过崔大爷,闪过姚利的身影,诗屿的大脑陷入骤然的空白。仿佛又有另外一个自己在超脱地观察着。
姚利和老崔将诗屿挣扶回到宿舍,诗屿脸色已经由慘白而潮红,渐渐恢复正常,但眼泪就止不住地扑簌簌地落下来。
终于诗屿平静下来,老崔安慰几句后就告碎了。
“我要马上去江洲”。诗屿说。“太突然了,需要我陪你去吗?”“不用了吧,我自己去,我爸爸肯定没有大事,他在西藏都挺过来,他没有什么病。”“希型你爸爸早日痊愈,你带好过去。那我也得回北京报到去了。”诗屿看若眼前这个男人,真希望他能够更好地安慰自己,可是似乎他想自己想得太多了。姚利帮助诗屿收拾东西,他劝慰了诗屿几句,慢慢地就坚决地相信了诗屿爸爸肯定没有问题,甚至劝慰诗屿说一定是你的爸爸希望你快点去报到。诗屿在心里默默祈祷爸爸平安。
(三)
1981年6月10日,诗屿奔赴火车站,告别姚利,离开上海,踏上了开赴江洲的列车,上车之后,诗屿无心与人聊天,简单吃些而包做晚餐后,便趴在小桌板上进入了沉沉梦乡,在梦中,姚利的身影竞然渐渐模糊起来,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恍惚似梦这是那位爱情诗人的词集。醉花阴,如梦令。南行的列车上,梦中的诗屿仿佛看到了宋代的李清照凄惶南渡的身影。“常忆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益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江风卷帘,欧鹭不惊,李清照的时代或可再现。爸爸,关校,海关,病危……,这些关键词成为了诗屿抓住消逝时光的重要线索。在列车车厢里嘴嘴嘴的话语声中,诗屿感到,爸爸已经在多年以前预先为自己设计好了工作和生活之路。回想童年时光,爸爸总有许多的朋友到家里。他们就着新鲜的鱼汤喝二锅头,常常听见大人们发出爽朗的笑声。那时的天空非常的低,象爸爸描述的西藏的天空那么低,几乎要贴到大海上,与大海成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大海,哪里是天空。也许,对鱼儿来说,天空是他们的大海,永远游不到的所在;而岛屿则成为他们的天空,大海则是他们的河床和温暖家园。
(四)
火车上,诗屿脑海里全是爸爸的身影。为什么袁笑天和爸爸成为了铁哥们了呢?袁笑天到海关之后,每次上船联检,常常接受船主给的香烟和打火机之类的小东西。伊军作为他的组长,多次批评他,指出人民海关代表着人民,代表着国家,得维护国家的尊严。而袁笑天认为这不过小儿科,扯不上那些大道理,我们登船联检,为他们上门办理手续,效率高多了,他们送的礼物接受一点又算什么?好几次两人脸红脖子粗的,关系很僵。袁笑天就申请调离查验组,去干申报。而申报那时多是女人干的工作,明摆着是不想被管教。老关长王沪胜坚决不同意。转眼到了七年,伊军和袁笑天等人作为民兵去支援石场采石,这些石头是绿山岛的汗高山上的。汗高山是绿山岛的第二大山,岛上建筑用的石头,包括海关扩建宿舍所需要的建筑用石等大部分产自这里。一共八个爆破点,伊军第一组,袁笑天第三组。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点火预爆。袁笑天点燃导火索后想从石坑里爬上来,可是木头梯子突然断了,近两米高的石坑,他拼尽全身力气,但越是着急越是无法爬上来。导火索冒着白烟快速燃烧着,撤退回去的爆炸队员们都在安全沟里焦急地呼喊着袁笑天,袁笑天大声地嚷道:“我的梯子断了,快救我!”但是,去救袁笑天,就没有跑回来的时间了。
关键时刻,伊军大喊着冲向爆破点,在人们惊呆的目光和半张着的嘴中,他快速冲到石坑前,忽地跳了下去,出人意料地使劲扯住炸药的导火索,一下,两下,三下,在导火索燃烧到手心的灼痛中,终于将导火索拔下,扔出石坑,又拉着袁笑天一起趴下。其他七个石坑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又通过地下混响加倍反射到两人的耳朵里,他们都震昏过去。大家无法判断他们所在石坑的炸药是否将要爆炸,派勇敢者慢慢接近石坑,发现落了一身灰土的两人仍然昏迷,遂众人动手解救上来这个经典的场景使诗屿对爸爸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景仰,甚至颇以有这样的爸爸自得。在逐渐长大后的胡思乱想中,诗屿感到世间的事情总存在无数的巧合,梯子为何会突然折断?因为从理论上讲,无论是什么质地的梯子,都有磨损毁坏到或忽然折断或慢慢折断的一天,只是此次袁笑天遇到的是突然折断,这成为第一个偶然;为什么事前检查没有发现梯子行将折断,亡羊补牢,避免危险降临?因为从理论上讲,安全员检查梯子的时候,是存在疏忽的概率的,百密难免一疏嘛;或者,梯子也是有生命的,它在受检的时候仍堪使用,或者就是检察员的检查的一脚使它奄奄一息。总之在袁笑天蹬着它向外逃生的时候,它残废了,或者说想让炸得它粉身碎骨的人与它同样消失。为什么它会这样,这成为第二个偶然。而伊军的脑袋如何想到拔导火索,如何就赶在爆炸的前夕拔下来,这又成为第三个偶然。这个偶然,诗屿认为是爸爸命硬,爸爸英雄气概,爸爸智勇双全。从此袁笑天与爸爸伊军成为至交,袁笑天改掉了或者说暂时压抑了过去在绿山岛海关的小毛病,工作踏实苦干,廉洁奉公,还被评为了先进工作者。之后,又响应国家号召进藏工作。可是在爸爸离开绿山岛海关后,这里的一切仿佛变了样,尤其是宋组长在外沙岛上的举动,使诗屿感到十分丑陋。而邢志强总感觉不如袁笑天亲和。爸爸喜欢制服从部队复员后进入海关,守卫若祖国的经济和政治大门。他又出于何种考虑让诗屿进入上海海关学校学习,而不是走入主流社会人们公认的综合性大学呢?诗屿认为是爸爸对海关的一种情痴,或者是爸爸的一意孤行的人生习惯。他为什么能够在死亡随时发生的时候解救袁笑天,他必须有一种无惧死亡或漠视死亡的气概。夜车浸长。
在单调的嘈杂声中,诗屿观察到火车启动咣铛五百下列车员送一遍水,又咣铛无数下后列车员收拾一下卫生,又咣铛五百下后就到了下一个车站。列车在南方的夜色中穿行,窗外不时掠过一幢幢白色的房屋。恰似袅袅婷婷的白衣女子,从小桥流水处走向列车,目送列车经过楚天楚地。列车上渐渐多了呢喃软语的南方人,预告着长江的即将临近。凌晨五点半,列车驶到东江大桥上,透过车窗,微弱桥灯下是默默奔涌的白色的江水,耳朵里满是列车的轰鸣,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是他们急于奔向大海吗?还是那阶梯状的地势逼迫他们的?还是大洋如天堂般的诱惑?或是两厢情愿,或是各不相干?南下江洲,诗屿感到恰似东去江水,冥冥中被推动,幻想中被吸引。列车过后,回首江桥,似乎有震光闪烁,似乎东边的赤色已映红江心。但诗屿分明看到头顶上园盘月亮高悬,发出白色的柔光。此时姚利该也快到达北京了吧?
(五)
6月12日下午,经过银转倒车,诗屿到达江洲火车站。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站前广场的花坛边,立即处在烈日烘烤和自行车与三轮车夫的包围之中。诗屿问一个年老的车夫,江洲海关在哪里,那个人摇摇头。诗屿猛醒,确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海关是何物,忙问码头在哪里。老车夫说的话诗屿无法听懂,他伸出一个手指,诗屿猜测地问“一元钱?”老车夫点头。诗屿上了车,从广场的海中冲出,上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一直走了五六分钟,又从一条小巷穿过,面前是西江大堤。顺大堤下水泥路前行片刻,诗屿赫然看到一个港湾和熟悉的轮船,上边多是“江船”标志。车夫在码头卡门前停下,诗屿付了车费,背起行李,谢过老车夫。问江港门卫,江洲海关在哪里。那个老门卫正在吸烟,向码头旁边一指。诗屿顺着那根干枯的手指的方向看,是轮船,又顺着白色过滤嘴香烟一看,它指的方向正是一座石堡,就矗立在绿树掩映的山顶上。诗屿道了谢,快步向上走去。听到钟声“咣咣邸钡叵炝?三声,抬眼上望,石堡钟楼正在报时。钟楼下方,是两个眼晴似的窗户,有白色的强光从里面射出。仔细看,是一面镜子。石堡是由白色的花岗岩石筑成,但显然是很久前建的,给人以古朴破败之感。顺着沙石路走到石堡门口,看到了“江洲海关”的牌子。诗屿的心为之紧张。她快步跑上台阶,冲向门里。传达室里探出一个年轻人的脑袋,“是伊诗屿吧,快去上三楼吧,你爸爸从医院拉回来了,你妈妈和弟弟也才到半小时海关一楼大厅十分昏暗,诗屿一刹那看不清楼梯在哪里。传达室里的小伙子跑出来,指向正前方:“楼梯在前边,快去吧。”他犹豫一下后,就拉了一下诗屿的手,向楼梯上边奔去。三楼传来哭声。似乎是妈妈的哭声。诗屿快步奔到门口,却紧紧抓住小伙子的手没有放松,几乎将他快步扯到那个房问。房间里全是白衣人,除了妈妈和弟弟外,都是海关关员,房间正中是个鲜红党旗覆盖着的人,妈妈伏若身子在哭泣,弟弟也在泪流满面,拉着妈妈。诗屿喊了声“爸爸”她有点晕厥,一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仿佛在梦中。就扑到妈妈前,看躺着的爸爸的面容黝黑浮肿隐隐似有青光,透岀沧桑一片。妈妈楼住诗屿,啜泣说:‘你爸爸没了,孩子,快给爸爸跪下!”诗屿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大脑空白,爸爸怎么没了,泪水陡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江洲海关黄庆东副关长告诉诗屿,伊军死于一场台风。作为北方人,伊军关长实在不了解台风,它比北方的大风要厉害百倍!台风之夜,他和司机王强在岸边巡视巡逻艇时,忽然被风刮到大海之中。王强和码头旅检关员在十分危险的情况下,冒狂风暴雨在岸边打手电寻找,但是伊军似乎消失了。次日伊军孤独地回到海关巡逻艇旁边,静静地在风暴后平静的港湾中仰躺着,人早已遇难。黄关长说,伊关长从西藏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似乎习惯了高原生活,回到平原就又不适应了。追悼会结束,诗屿梦游一般随大家赶往殡仪馆,与爸爸的遗体告别。伊军彻底化为青烟,飘在南中国的上空。诗屿和妈妈、海斌等将骨灰葬入西山公墓。江洲海关的伊军关长就这么消失了。在送别妈妈和海斌返回北方的宴席上,黄庆东副关长又一次哽咽着指出了台风问题。告诉他们过几天又一场大的台风又要来临了。爸爸的突然过世使诗屿一家都笼罩在一种悲伤和摄苦的情绪之中。在办理丧事的过程中,妈妈已经病倒,住进了医院,诗屿和弟弟陪着妈妈。
直到第四天,江洲海关领导班子集体为诗屿妈妈和弟弟送行,表示一定照顾好诗屿,请他们放心。妈妈也百般叮咛,让诗屿多给家里写信。弟弟私下问诗屿是否想回北方工作,诗屿摇头,以后再说吧。
6月19日,江洲火车站,诗屿看着弟弟和妈妈离开江洲,
踏上返乡之路,内心无比空虚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