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之骄子
作品名称:仁慈之狮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0-10-23 12:35:02 字数:4910
(一)
告别了妈妈和弟弟,就如同身悬半空,无比的失落和伤感。考虑到诗屿失父独处江洲的情况,关里拟让她先休息调理几天。这一日,诗屿骑上刚买的自行车,前往新华书店。经过工农大街,仰望高耸入云的劝业场大厦,骑过伊洛江大桥,来到了桥南的新华书店。正在二楼文史类书架前流连,翻阅一本关于江洲历史的书籍,突然,第六感告诉自己有人在盯着自己。这种心觉透过正常管道接收讯息。诗屿预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你是尹诗屿吧,我是何子柏”,一位文弱消瘦的青年从对面书栏,绕过到了诗屿面前。
“想起来了,你好,那天谢谢你到了云顶”,诗屿说。云顶是江州最大的殡仪馆,在一片丘陵之上。送别父亲,她于泪眼中看到的几乎全是海关人,但本能的,她恍恍恍惚惚记住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请节哀,那天就想对你说,人太多了,我挤不过那些领导们。”何子柏一脸庄重地上前说了这句话。
“你常来这个书店吗?这里气氛挺好的。”诗屿说。
“我是偶然来的,实际上我到江州才一个月,没比你早来多少。”
书店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有些安静看书的人,向他们悄悄侧目了,两人感觉到了这种目光,他们继续交谈的愿望被冲淡了,于是就告别各自看书了。何子柏一会儿就走了。
诗屿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叫何子柏的年轻人,是来自明州海关的交流干部。明州在江州西北,是一座曾经繁华的沿海小城。诗屿买了一本《江洲历史风俗》,走到门口自行车前,见到了三个着海关制服的年轻人,每人都拎着大包,远远向她微笑。为首的瘦高个介绍说,他叫杨子,与胡斌、金鲜明都是江洲关的,刚从经贸大学毕业分配而来,今天前来劝业场买些日用品,顺便到书店。诗屿问他们,好像今年进了五位名校学生,另两位呢?长相敦厚的洪力摇头,胡斌说:"可能还没报到呢?"杨子说:”听说一个来自北大,另一个是南开,都是中文系的。"唠了几句,诗屿骑车道别,杨子三人去寻前往工农路的公交车去了。诗屿感到银兴奋,江洲海关一下子来这么多大学生,还都是名校的,未来大有希望!"猛想起这广纳人才的决策,都是爸爸为班长的党组决策,心内隐痛起来。
(二)
两天后,尹诗屿接到处里通知,参加全关会议,总署人教司一位领导参加,原来是举行新任关长到职仪式。
56岁的江洲海关新任关长孙世全,来自相邻的金洲海关,他原来是江州海关下设的明州海关关长,筹建江州海关一段时间后,他未在本关扶正,却调任到金洲海关担任一把手。此次也算终于回到家乡海关任职。
孙世全表态发言,表示坚决服从总署党组的安排,坚持“促进为主”海关工作方针,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同时严格把关,打击走私违法活动。孙关长要求全关按照上届党组的工作安排,有条不紊地做好工作,当务之急是,一是完成防范台风这件大事,二是同步启动海关家属楼的建设,三是继续推进关企协作工作。
最后,孙关长让今年新入关的大中专院校毕业的关员们,集体起立,由人事部门依次向大家介绍。
人事处科长矫芳,介绍了今年史无前例的大招聘人员,他们是:北京经贸大学杨子、胡斌、金鲜明;上海海关学校尹诗屿;秦皇岛海关学校盛志楠、刘慧民、何玲、田慧敏;北京大学邓彬;南开大学郭英。
一个会议室足有100多人,诗屿无法定格,更无法将姓名与本人的某些特征固化联系,但看到的满眼是充满朝气的面孔,心里十分欣慰,她感觉自己并不孤单。
宣读完毕,黄庆东副关长带头起立鼓掌,新入关的学生们,许多都红了脸,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当然,也有漠然处之,显然是有点不太满意的。
这届学生,虽然经历的诸多磨难,但他们仍然是社会上还很稀少的天之骄子!
诗屿想,不知道这些生力军,能给江州海关带来怎样的变化?
(三)
晚上关里通知,新来的关员,本周要腾出招待所,供下边分关支援抗台人员以及交流工作领导居住。统一安排到车库所在的小二楼住宿。那里有十个房间,除车队值班和食堂职工外,清出了三间宿舍给学生居住。初步计划是:杨子、胡斌、金鲜明三个经贸大学的同室;诗屿与何玲、田慧敏一个宿舍,其中田慧敏家住江洲,可不住。安排邓彬与盛志楠、刘慧民一个房间。只有郭英未在搬入宿舍之列。
在食堂吃午饭时,郭英恰巧坐在同一个圆桌。他告诉诗屿,关里安排他暂回明州海关工作,一则是离明州乡下老家较近,二则是按原计划邓彬留在总关,他安排到分关,三则是分关办公室正缺人手。因为在筹建江州海关时,大部分人都调入了总关。
初定明天搬家。在三人一间的招待所里,何玲深夜未归,联系到已经回到家里的田慧敏也不知情,盛志楠、刘慧民刚刚请假回老家取行李。诗屿从女生住的西侧找到走廊东侧房间的杨子三人和郭英、邓斌,大家都有些担心,对大家来说,江洲还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姑娘,独自出行,失去联系,显然是不安全的。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传呼机,街道上的公用电话刚刚普及。大家没有告诉关里,请老实稳重的胡斌坐镇传达室,等着电话联系,也静待何玲返回。
五个人各自骑上自行车,分别向工农大街的东西两个方向骑行,寻找。诗屿和杨子、邓斌一路,金鲜明和郭英一路。找到了电影院,散场了,关门了;觅到西餐厅,打烊了,黑灯了;进到中央公园,灯光微弱,常常依偎流连的情侣,也各自返家。
杨子说:“今天是我们在招待所的最后一宿,真TM的难忘啊”。
邓斌说:“千想万想,没想到到江州的第一次行动,是寻找失踪少女”。
三个人都笑起来,总感觉何玲不会有事。大学毕业的姑娘,都是成年人了,起码的自我保护都是具备的。
诗屿忽然想到即将来临的台风,又忐忑不安起来。
两个多小时后,两组人在海关大门口汇合了。
(四)
胡斌在传达室里向外张望呢,坐在了门卫老刘常坐的位置上。老刘正在梦乡中呢。
“你们刚走一会儿,田敏慧来了电话,说好像何玲提了去见男朋友的事”。胡斌说。“这是个重要的线索,大家就不用再等了。”
海关大楼上的钟声,响了四声。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邓斌叹着气,“希望何玲能听到我们的钟声吧。”
“怕是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吧。”金鲜明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何玲多清纯啊,你们几个别想歪了。”杨子说,他消瘦的身体突然颤抖几下,“想起来了,晚上我胃疼,没怎么吃饭。谁有面包救救我。”
诗屿告诉他有饼干和牛奶,去招待所取。
实际上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虽然精神上还兴奋着,但想到上班的事,大家鱼贯进入招待所——在办公楼的五楼之上,快速洗漱后,快速进入了梦想。
只有诗屿和杨子聊着天,当然,杨子已经狼吞虎咽地吃了十多块饼干。
“在我们老家,这个时间勤快的也都快起床了。”杨子说,“当然人们也在九点多钟早早躺下了。”
“我们海边渔民也是四五点钟出海,赶上八九点钟,太阳火红时到达渔场,忙过中午返程,五点钟左右才能回来。”“两种不同的职业,相同的劳作规律。”诗屿说。
“心若在,梦就在…都是为了实现理想吧!”,杨子说,“可能我们都走在相似的路上。”
两人说话时,眼睛常常瞄一眼对方,也看到了单位的大门口,看到了一个苗条姑娘,正在翻越大门。
她还向大楼望了几眼,可不就是何玲吗?
(五)
何玲轻巧地从紧闭的大门上跳下来,像极了一只灵敏的花猫。
何玲快步走向大楼,老刘应该还在呼呼大睡吧。“这样的门岗,好像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杨子说。
“何玲不是小人,她是不忍心叫醒睡熟的人吧。”诗屿道,“当然她更应该是不好意思。”两个人边说边出门去到楼梯口等待。两人房间的门倒是一直敞开着。
一会儿三步并做两步上楼的何玲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兀自气喘吁吁。看到两人,她的脸色转而绯红,却“恶人”先告状地发问:“你们这么早要干什么?”旋即感觉到审视的目光,就以手指轻按嘴唇,示意轻声,“我困死了,回头再告诉你们吧。”
杨子突然极其困倦,连打了三个哈欠,深一脚浅一脚去睡觉,胡斌和金鲜明早就进入了梦想了,有轻微的鼾声。
诗屿和何玲回到房间,关上门,刚要再细问究竟。何玲主动说:“我男朋友来了,我们在宾馆。他一早就坐最早班的火车,经北京,要去美国。”
坦然说完这些,何玲钻进被窝,马上睡着了。
诗屿看着她发愣,想到了远在北京的男友姚利,想起了他们没有承诺的未来,他的目的又在何方呢?
姚利倒是不太希望进入总署,他的目标应该是北京海关吧。应该给他写一封信,或者打一通电话了。
可是,姚利也应该写信或来电了吧。
恍惚之间,传来了鼓楼的钟声,七点钟了,该起床准备上班了。
(六)
上午全关大会,关长孙世全讲了足足三个小时,开来他在这几天,确实对江州海关的发展,下了很大功夫。诗屿以前常常听到爸爸偶然聊起每年的工作计划,甚至是五年的大设想,今天是第一次,对一个海关的今天和未来,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
孙关长的总体设想,是立足当前,着眼长远,紧密结合江州滨海临江的实际,处在对外开放第一线的情况,以促进为主,放水养鱼,推进外向型经济发展;同时,要遏制日益复杂猖獗的走私违法活动,维持口岸健康规范的进出口秩序。
孙关长承诺,讲逐步提高江州海关的福利待遇,力争达到沿海一流水平。同时,关里的职工宿舍,将在台风之后正式动工。
老关新建的副厅级海关,老中青关员们,都兴奋地为孙关长鼓掌。最后,孙关安排人事处,安排的新关员的岗位安排。
矫芳科长宣读:杨子、邓彬、何玲安排到业务一处,胡斌、田慧敏安排到征税处,金鲜明、盛志楠、刘慧民安排到业务二处,尹诗屿安排在人事处,郭英安排在明州海关。最后,孙关长明确,所有新关员,都要全力学习,尽快进入角色,熟悉业务,尽快独挡一面。本关业务方兴未艾,正当用人之际,大家要勇于担当,积极完成由大学生在国家干部的转变。
散会后,大家分头报到。邓彬知道关里招聘他来的目的,是从事办公室秘书工作。听到安排,私下询问诗屿,诗屿特意请教矫芳科长,告知邓斌暂时实行轮岗,争取对所有的海关业务都具体干一段时间。诗屿鼓励邓斌,在新来的大学生中,关里对你是最重视的,当时邓斌微笑着说:“总体是不错,只是缺少了点归宿,我希望以后还是固定在一个部门,老老实实地干下去。”
邓斌虽然来自北大,思维活跃,但为人老实稳重,带有农村孩子的淳朴特点。
矫芳亲自送杨子、邓彬、何玲安排到业务一处,向张普处长报到。矫芳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精明干练,走路生风,而张普处长则是个小个子,沉默寡言。张处长与每个人握手,直接安排了办公桌,是两排的大桌子,杨子与邓斌对脸,何玲与其他几个女同事相对。
私下里,何玲彻夜未归的事情,传遍了全关。
但是何玲一付身正不怕影邪的模样,依然有说有笑。夜会男朋友入住宾馆这个情况,诗屿以为只有她知道。但连人事处的同事都晓得。
向二层宿舍搬家时,何玲笑着质问诗屿,是否她传播了消息。诗屿连忙否认。她真诚的表情,让何玲轻轻点头。
难道还有目击者吗?
(七)
新搬的宿舍在办公楼西侧的二层小楼上,楼下是全关的车库,库里除了单位的汽车、摩托车外,还有自行车。诗屿上到二楼,要走室外楼梯,感觉处在了全关的视线之下,尤其宿舍关开门,楼下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诗屿似乎觉得,办公楼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望向那里,注视的目光似乎来自楼上,又好像来自遥远的天上。她望向楼前的广场,发现孙世全关长正在从专车里钻出来,秘书胡子阳紧紧跟着他,两人都看向了正在二楼搬家的单身关员们。
杨子和邓斌先帮各位女士搬完,之后两人迅速搬完了自己简单的行李,约诗屿去食堂吃饭。
“这是初中住宿以来的第N个新居了。”,邓斌说,“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凡属过往,皆为序章。一切都将从头开始了”
“真是个大湿人啊,在江州这个地方,我们要扎根啦。”杨子说。
诗屿听到单位对面传来一阵梁祝的曲子,那是遥远的熟悉的亲切的回忆,一霎那令她愣愣沉浸其中。
沉湎往事,忽然感到,这是无意识中最常哼唱的曲子。
杨子和邓斌站到诗屿面前,诗屿差点与他们相撞,就不好意思的微笑起来。“我刚才想到了上海的日子,我们学校对面是音乐学院,常能听到这首曲子。”诗屿说。
“想男朋友了吧,调来江洲吧”,杨子早了解到诗屿的男友在北京,就劝慰道。
“诗屿有男朋友了,说不定是想调到北京吧。”邓斌温柔地说。
诗屿饭后独自去散步,是应该给姚利打个电话了。梁祝长亭惜别的依恋情景突地撞进了我的脑海中。在四处林荫的小道上,诗屿始终有个坚定的信念,他们的爱情不会中断,他们要为自己的爱情负责。
这种美好也许就是真正的爱情吧,它不需要任何物品的点缀,也不要用任何海誓山盟来扩张,它只是一种清新甜逸的爱,散播在每个人的心灵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