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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谈工作李荷清坦言 遭举报王大头动粗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8-08-23 13:41:39      字数:5378

  徐清俊说:“镇里李秘书打来电话问咱村的在校大学生统计了没有?”
  李荷清摇摇头:“这茬子事儿我还没顾上着手。其实,是我的思想跟不上,下村搬迁时,徐国海说过这事,当时我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我错了,我有些固步自封,思想落伍了。”
  徐清俊:“你那么自信的人,怎么自责起来了?”
  李荷清:“我一直以为,那次送移民时徐国海在夸夸其谈,根本没有预料到这家伙那次和咱们的谈话是带有方向性的。”
  徐清俊:“具体咱们村的情况,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孩子落榜了,咱能不一目了然?不好办的是谁在哪所院校,学的是什么专业,联系方式是什么,咱总不能胡诌吧?”
  李荷清:“也不知道镇上统计这些干什么?”
  徐清俊:“这还不明摆着,是想召回咱库区的人才回家乡创业。你马上着手把这事儿办一办,不然,咱真要挨批评了。李秘书还告诉咱,有一批大学生要来咱基层实习,分给咱村一个名额。”
  李荷清:“是大学生村官?”
  徐清俊:“也可以这么说吧,是他来以后协助咱开展工作。”
  李荷清:“徐国海当时说这事儿的时候,我的想法很狭隘,错以为大学生当村官,还要我们老家伙干什么?心想这个姓徐的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当真了,也没料到他的见识却那么广。”
  徐清俊:“那当然,不然,他怎么能在农业政策研究室工作?”
  李荷清:“还不是走走过场。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的人,说话不靠谱,却偏偏他说一样能到位一样,真是邪门。什么时候来?”
  徐清俊:“究竟什么时候来他没说,等通知吧。”
  李荷清:“还有什么事儿?”
  徐清俊:“这个事儿比较麻烦,镇上追问咱们的土地集约进展到哪一步了?”
  李荷清:“丝毫没有进展。看来咱真跟不上形势了,一搬迁,村里的工作一塌糊涂,我真想撂挑子。”
  徐清俊:“撂挑子可以,但你要想想当时你当选为村主任的时候你是怎样宣誓的?你要知难而退,你怎样向咱村的老百姓交代?”
  李荷清:“通过吕丰群和刘振国的地界纠纷,我真恨不得马上都把土地回收过来,统一经营,村里的工作就不会是一团糟,各项工作也会顺理成章地上台阶。”
  徐清俊:“那不一定不出现新的矛盾。”
  李荷清:“有杨金贵这样的保守派,王大头这样的钉子户在,让你掌握不了一点主动,处处被动挨打,时时提心吊胆……”
  徐清俊:“别扯远了,镇上要是再问起这类事情,咱该怎样应对?要不,咱再开个党员干部会议动员动员?”
  李荷清:“开个会走走过场也中,搞个记录好给镇上个交代。不过,开也是白开,我估计还开不出个名堂。”
  徐清俊:“那你有什么妙招?”
  李荷清:“实在不行,咱就先缓冲一下,给镇上唱个空城计。镇上要补偿给咱一部分土地,这部分土地咱不分,党员干部轮流把这部分土地经营起来,种地还像以前那样种,土地的收入能包住承包费和肥料钱就行。等这阵风过了,再来考虑这部分土地怎么办。”
  徐清俊:“这个办法是等于买眼药水治肚子痛。且不说这个方案镇上同意不同意,真这样搞起来,群众还以为是咱村组干部搞特殊化,一旦有人借题发挥为此闹起事来或者把咱的做法放到网上,你、我就会吃不清兜着走,其他干部也会跟着倒霉。要想把这部分土地落实到位,我的意见是在全村公开招标,谁竞标上由谁管理。”
  李荷清:“这看似公平合理,可是,万一杨金贵参与竞标,把土地攥到自己手里囤积起来,咱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徐清俊:“按道理,他竞标上也行,只要他不破土地的红线,咱只有指导权、扶持权和监督权,没有干涉权。”
  李荷清:“你说这我懂,这样以来给镇上有了交代,可就是无法给徐国海交代。”
  徐清俊:“那有啥不好交代的?咱对他兄弟仁至义尽,他兄弟是扶不上墙的稀泥,咱能有什么办法?”
  李荷清:“这也不中,那也不行,唉,基层工作难死人了。镇上也说,集约土地不是三朝两夕就能如愿的,是一个长期复杂的工程,要不,咱再等等看?”
  徐清俊:“只有这样了。真要到最后咱村里找不出来‘能人’,咱就从外地‘请’。”
  村委会这天值班的是村会计杜建设,他正在玩手机,镇上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收信人的地址上写的是徐家村村民委员会,寄信人的地址上写的也是“徐家村村民委员会”,醒目的位置上还有两个字:“急件”,邮戳上还是当地邮局的。村委会收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封信却奇特,杜建设想知道信的内容,但又不敢私自乱拆,刚好这时下班时间到了,就带上信找到李荷清家里来了。
  信不多,只一页,李荷清看后,大惊失色,马上把信传给徐清俊和杜建设看。
  信上写着:“遵(尊)敬的徐家村村委会令(领)导:我叫刘丽会,是王海州的妻子。我大义灭亲举报我丈夫,他今年麦收后纵火焚烧了下洼地的秸秆,造成了空气污染,你们管不管?他还用我家的农用车偷偷儿把城市拉机(垃圾)拉着朝咱乡下倒,还有,他偷附近村子养鸡场的钢官(管)放到蚕豆地里,等风头过去后他才又拉到外地倒卖,牟取暴利。王海州劣迹斑斑,罪大恶极,不惩罚不足以平民愤。若村里故(姑)息养奸,我将继续向上举报,连村委会一并捎上。”
  “这话说得有点过了,什么罪大恶极,不惩罚不足以平民愤,看后觉得王大头跟死刑犯似的。这肯定不是刘丽会干的,刘丽会再觉悟,也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杜建设快言快语。
  “不是她,肯定是咱村里的人,知根知底。”一提到王大头,李荷清禁不住又发挥起来,“但写信人也不会是栽赃陷害,今年禁烧,村组干部轮流值班,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原来是王大头搞的鬼!这家伙口口声声说他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村委会不让干的事他坚决不干,有了这封检举信,我看他这回怎么说?!”
  徐清俊:“我个人的意见,趁现在咱村里的三大主干都在,咱登上门找王大头去!”
  李荷清:“行倒是行,可是咱要登门去找他,他在家里闹腾起来,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村委会的威信就会大打折扣,咱可就骑虎难下了。”
  杜建设:“依我看,咱得慎重处理这件事,如果草率行事,举报人肯定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闹得大了,人家还会向上举报。找王大头不能在他家里,也不能在荷清哥家里,要找就得把他‘请’到村委会,这样显得严肃些,即便他在村委会大吵大闹,没有刘丽会参与,情形相对要好得多。”
  徐清俊:“我看这个意见行,那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杜建设:“这家伙滑得像泥鳅,打电话他可能说在外地,必须见到他本人才行。”
  李荷清:“也是。可是谁能去请得动这尊大神呢?”
  杜建设:“你们两个出面容易引起他的警觉,我去!”
  徐清俊:“不到万不得已,咱不能拿出这封举报信,毕竟还要考虑人家的家庭和谐。”
  李荷清:“那当然。”
  徐清俊:“另外,举报信上说的三件事,咱先一件事一件事落实,全部向他摊牌他给你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就难办了。”
  李荷清:“其实,他所犯的这几条就超出了《村规民约》的范围,已经和法律擦边了。”
  徐清俊:“违不违法不是咱说了算,既然举报人委托咱,咱就按咱的《村规民约》处理,如果举报人不满意,她可以提供有力的证据向公安机关报案。”
  杜建设:“咱村的《村规民约》无非就是罚款,万一这家伙刀枪不入怎么办?”
  徐清俊:“对他照章办事行不通的话,咱也只能对他批评教育,咱又不能对人家行政拘留,他又够不上行政处分的级别,咱尽最大努力就是了。举报人若不服,就让她继续向上反映。”
  杜建设到了王大头家里的时候,王大头正在训他的小儿子疤眼:“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要不是班主任打来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在逃学,还欺骗你们班主任说你们帮王大爷收拾屋子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合伙去偷人家西瓜,当贼去了。我常对你怎么说?诚信的人,走遍天下朋友多,虚伪的人,踏破铁鞋钉子多,你总当成耳旁风,说谎、做贼,坏事干尽,今天你不给我把事儿说清楚,我揭你的皮!”
  小疤眼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吱声,王大头越骂越气,随手从墙上取了把电线,小疤眼一看这阵势,就势朝地下一滚,然后窜起身,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哭着说:“你也常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去养鸡场顺手牵羊偷人家的钢管你咋不说,偏偏要给我戴紧箍咒。”
  王大头气得脸色铁青,要去追,被杜建设拦住:“大头哥,消消气,孩子嘛,还小,你能和他一般见识?”
  王大头停住脚,望着疤眼的背影大吼:“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跑到天边去!”
  候王大头缓过气来,杜建设说:“大头哥,现在没事儿吧,你到村委会来一下。”
  王大头迷惑地看着杜建设:“找我?什么事儿?”
  杜建设:“你来了就知道了。”
  王大头:“该不是发农粮补贴款吧?”
  杜建设笑笑,含糊其辞:“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你来了就知道了。”
  王大头警觉:“到底是什么事儿?不说清楚我不去。”
  杜建设:“村委会里现在有人等着你。”
  “谁找我呢?”王大头纳闷,接着补充了一句:“你就说我不在,这人真是,他找我不会到家里来?”
  “去不去由你,反正我是把话带到了。”杜建设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杜建设前脚刚走,王大头想想不对,得去看看是什么事儿,万一要是好事儿,错过了后悔就来不及了,于是也紧三慢四地赶了过来。
  王大头一进门,徐清俊就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沙发,说:“海州,你坐。”
  支书平时见了他总喊他大头,现在不喊他大头而喊他海州,王大头感到不自然,马上意识到自己将要卷入是非当中,想返身走开,已经来不及了。
  “海州,今天找你来是要澄清几件事儿。”李荷清面无表情地说到这里,顿住了,两眼盯着王大头,看他的反应,杜建设和徐清俊也一言不发地盯着王大头看。
  王大头被看得有些发慌,忍不住问道:“找我什么事儿?没事儿我走了。”
  “别慌,”李荷清一字一顿地说,“有人检举你今年夏天焚烧秸秆。”
  王大头急了,一蹦老高:“我放他妈的狗屁!谁说的,让他给我站出来,在我背后嚼舌根子,不是爷儿们!”
  “就不是爷儿们说的,是娘儿们说的!”李荷清不温不燥,“你把下洼那块地的麦秸点着了是不是?”
  王大头:“这是胡说八道,造谣污蔑!我要检举你们村干部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上级提倡村委会要阳光作业,反对暗箱操作,你要是发现村委会办案不公,或者是串通一气搞诬陷,欢迎你举报,那不,墙上就有举报热线。”李荷清说得很坦然,然后转过话题说,“不过,有人举报你烧秸秆,你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谁说算谁放屁,反正我没烧,你们看着办!”王大头扭身要走。
  杜建设就防着他这一招,靠着门口坐着,见王大头想溜之大吉,急忙起身,似笑非笑地说:“大头哥,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你刚才不是还在教育你儿子要讲诚信吗?你说诚信的人,走遍天下朋友多,虚伪的人,踏破铁鞋钉子多,现在轮到你了,你咋遇事犯糊涂了?”
  王大头两眼瞪得溜圆:“你的意思是非让我承认我烧秸秆了才放我走?你们是不是要搞刑讯逼供?李荷清,告诉我,是用老虎凳还是辣椒水?”
  “你烧没烧你自己知道,我们也没资格没权利对你刑讯逼供。”李荷清说得很慢,他生怕哪一句说错让王大头钻了空子,“即便你没烧秸秆,你把城市垃圾拉到咱村里倒,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王大头眨巴眨巴眼睛,想,难道还有别的事儿攥在李荷清手里?王大头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了杜建设一眼,把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了杜建设身上,认为如果他不上家去“请”,他也不会钻进这个刺架,既然他无情,我就无义,他气势汹汹地对李荷清说:“李主任,李大人,我承认我烧了秸秆,是村会计杜建设指使我烧的,他说他看李荷清和徐清俊不顺眼,让我把麦秸点着,让卫星云图拍下着火点,让镇上的官老爷下来杀杀李荷清和徐清俊的嚣张气焰!你们不知道吧,焚烧秸秆的打火机还是杜建设给我提供的,没有他做我的保护伞,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徐支书、李主任,你们身边出了叛徒、特务,不去查内鬼,还要对我这个遵纪守法的村民指手画脚,我看你们就是笨蛋!”
  这明显是挑拨离间,如果头脑冷静的话,就不会去追究王大头的“无稽之谈”,但往往人们都是这样,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失去理智,杜建设气得浑身哆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挥起胳膊指着王大头骂道:“王大头,你放屁!”
  王大头等的就是杜建设这句话,如果杜建设不出言不逊,他还没借口下手,杜建设的一句粗话让王大头找到了动手的突破口,只听“啪”地一下,他冷不防抓过办公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朝杜建设扔来,打在杜建设的头上,接着是鸡毛掸子、签到簿、水笔等东西,像雨点子一般,一边打一边振振有词:“外面的人都听着啊,村干部骂人了,杜建设抡起胳膊打人了。”
  徐清俊和李荷清也没防备王大头这一手,急忙扑过来拉住王大头,说:“王大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大头一边挣扎一边咆哮起来:“村干部行凶了,三对一!”
  一时间,村委会吵闹声、东西碰撞声,场面几乎失控。
  村委会外边确实聚集了不少人,是徐天益忽悠来的。原来,徐天益正坐在路边的大树下纳凉,嘴里叼着烟卷,脚边放着一瓶啤酒,有一口无一口地喝着,见王大头和杜建设一前一后走进了村委会,他心里有数,一下子来了劲,“忽”地站起身,把地上的啤酒拿起来,一仰脖灌了个底朝天,随手把啤酒瓶踢进旁边的沟里,对不远处正砍挖田埂上杂草的刘荣香“呼啸”了一声,然后喊:“香香,快去喊哥哥嫂子一起到村委会门前看戏去。”
  徐天益一路小跑,逢人便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听王大头说村委会里正在下发咱库区淹没的大坝的赔偿款呢,快去看看有你们家的没有。”
  一听说发钱,上村人哪个不想腥腥手,你喊我我喊你都朝村委会跑去,一时间,村委会门前挤满了人,正赶上看了王大头大闹村委会这一出好戏。
  “如果王大头焚烧秸秆不处理,后秋咱也一烧了之。”徐天益在外面喊。
  “就是,弄不好王大头烧秸秆就是村干部包庇的。”徐天益的哥哥接过了话头。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猴子南腔北调地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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