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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历程之十六

作品名称:岁月如歌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18-08-21 21:07:19      字数:3377

  17、抗洪抢险的战斗(3)
  好在朱书记给粮店下的是政治任务,因此引起了粮店上下的高度重视,全体职工全力以赴,将库里的麻袋全部收集,终于凑满了一万条麻袋。装上船将麻袋送上堤岸,我总算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了任务。
  将麻袋送达后,看到雷部长和大队长那种兴高采烈的神情,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哪知原本在紧紧张张、急急忙忙的节奏下身体能支撑,这下一松气,就感到天旋地转,我刚说了一声:“不好。”就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往下一倒。
  我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艰难地行进,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凭着一种本能,一种直觉,我机械地迈着腿往前行进。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到耳边传来波涛声,一条大江横亘在我的前面。我一惊,止住前进之势,抬眼四望,依然是黑茫茫一片,只有江中水波闪烁着白光。忽然,我发现前面一道红光向我涌来,却是一条奇形怪状的大船。船上站着一排牛头马面的怪人,怪人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被捆绑着,仔细一看这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大队长,我感到奇怪,大声喊道:“大队长,你怎么被捆起来了?”我看到大队长朝我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正准备冲过去,一个牛头马面的家伙,突然在大队长的后面推了一掌。只听“扑通”一声,大队长已被推入水中。我大吃一惊,大队长双臂被绑如何能泅水,岂不会被活活淹死?不行,我得下去救他。我纵身跳下去,口中大声喊道:“大队长,我来救你!”
  忽然,我被人推醒,却发现我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一个盐水瓶。我怎么了?正欲起床,却听人说道:“别动,好好休息一会。”是艳姐姐的声音。有一阵没见到艳姐姐了,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十分亲切。
  我问:“艳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怎么住在医院里了?大堤还好么?大队长呢?”
  艳姐姐说:“你晕倒在大堤上,被人送到医院来了。你在这里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你劳累过度,吊几瓶葡萄糖就可以了,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休息几天吧。”艳姐姐说着,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她那柔软的手,抚摸在我的头上,又引起我一阵颤抖,我感到我的身体又开始变化,浑身已经有些燥热难熬。自从和艳姐姐“那个”以后,每每夜深人静,便自然产生联想,常常令我想入非非,无法入睡。我不由自主地又回顾起那种幸福无比的时刻。
  我拿着艳姐姐的手,轻声说道:“不知怎么搞的,一见到你我又想了。”
  艳姐姐打开我的手说:“斌弟弟,这是什么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你们的大堤差点出了大事,你们的大……”艳姐姐说到这里,急忙停住口。
  我一听急忙坐起来,问道:“艳姐姐大堤怎么了,‘大’是谁,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艳姐姐连忙搪塞说:“没什么,你安心休息吧。”
  一见艳姐姐那种神色,我知道大堤一定出了什么事,那‘大’又是谁。我忽然忆及梦中的情形,悚然一惊,心道:莫非是大队长出了事?我急忙问道:“是不是大队长出了事?”
  艳姐姐神色又是一变,连忙摇手否定:“不关大队长的事。”
  我从床上爬起,用手准备拔掉针头。艳姐姐拦住我说:“斌弟,你想干什么?”
  我说:“大队长一定出了事,你又不肯告诉我,我得自己去看看。”
  艳姐姐说:“好,我告诉你,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等水吊完才能下床。”
  我只得答应说:“艳姐姐,我听你的,你快告诉我大队长出了什么事。”
  艳姐姐十分悲愤地说:“大队长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
  我一听宛如被人当头一棒,就觉脑子“嗡”的一声,我靠在床上,歇息了一气这才回过神来。我的眼前时时晃动着大队长那副憨厚的模样,我想到了他家那位老实巴结的婆娘和那位疯疯癫癫的女儿。大队长就如他家的顶梁柱,此刻顶梁柱倒了,这个家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水吊完,我跳下床就准备跑。艳姐姐叫住了我,递给我一把钥匙说:“这是我房门的钥匙,这两天到我房里去一趟,我要回县城了。”
  我说了一声:“再见!”便飞也似地朝大堤跑去。我满脑子大队长的身影,那种农民阶层朴实无华的神情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洪水来得凶猛,去得也迅捷,就在我昏倒的一天一夜里,洪水已经退下,昨天还是浊浪滔天的汪洋,此刻不过是一片泥泞水田。卷起裤脚,打着赤脚,我急匆匆横过泥泞烂路,爬上大堤。尔后,提气往前猛奔。
  来到我们防守的地段,只见一个个麻袋垒得老高,显然这里曾经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我远远看见十三队长正指挥着人撒着渔网,捕捞着什么。
  十三队长见我来到,说:“斌伢子,怎么就来了,不休息几天?”
  我几步冲上前,问道:“队长,大队长找到了么?”
  十三队长朝我摇了摇头。我看见周泽民正拼命地打捞着,走上前问:“周排长,大队长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周泽民停住手,将捕鱼的网拖上来,扔在河岸上,走在堤坝上,掏出一根烟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缓缓地朝天吐出几个圆圈,这才叙述了大队长被洪水卷走的经过。周泽民并不善谈,甚至还有些结巴,可是在他的讲述下,大队长的形象十分生动地在我眼前闪现。
  原来,那天我将麻袋送到堤坝后,雷部长立即让大队长将麻袋分下去装满泥沙,做好一切准备。老天仿佛是有意考验大家,又下了一场大雨,河水顿时暴涨起来,很快堤坝低洼之处河水漫淹过来,装好的麻袋立即派上了用场,几人一组将麻袋铺上,阻住了河水决堤之势,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队长不放心和书记一道在堤坝巡视,来到堤坝的一个转弯处,细心的大队长发现一个地方有水渗透出来,大吃一惊,立即跑下去,发现水的流量越来越大,心道“不好,这个地方有沙眼”,扬铲就地铲了一铲土,培在堤坝上。谁知铲子未拿下,铲上的土就被涌出的水冲下,大队长见势不妙,要书记赶快去喊人来,说完纵身跳入湍急的激流。
  大队长在跳水时,已将身上的衣脱下拿在手上,想堵住那个洞口。大队长经验老道,很快根据水流的方向,找到穿堤之洞口,将衣服塞进去。哪知不一会,衣服已被水流冲走。眼见穿孔之处越来越大,大队长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用身子阻挡住洞口,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延缓洞口穿水的时间。
  却说书记见大队长已经跳入江里,心里十分担心他的安危,便拚命往前跑去。大队支部书记可与大队长不一样,基本上是脱产干部,长久没参加体力劳动,体质自然差了许多,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感觉到跑不动了。可是一想到大队长还在激流里泡着,时时都有被洪水卷走的危险,心里发慌,又不敢停下来,咬着牙往前跑着。岂知,越慌越忙,越忙越乱。脚一不小心拐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忍住疼痛,爬起来又跑。可他的脚已经红肿起来,再也不能沾地。
  这下这位大支书可就没辙了,别说跑就是走也走不了啦。想到大队长身处危境,郭书记平日里威风消失殆尽,只能四肢着地拼命地向前爬去。尽管脚钻心刺骨地疼痛,可仍然克服一切困难,往前爬着。爬了一阵,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从身后跑过来,郭书记便让小孩马上跑到前面去喊人救大队长,将信息传递出去后,郭书记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堤坝上等人过来。等了一阵,小孩果然喊来十几人,听完郭书记说明情况,大家便急忙往前赶去。
  不一会来到堤坝穿孔地点,大家一见大队长站在齐肩的水中,用身体紧紧靠在堤坝上。便焦急地地喊道:“大队长我们来了!”
  此刻,大队长已处在昏迷状态,只是脑子里有股意念在支撑他坚守着,死死地坚守着。听到人们的喊声,他那根绷紧的弦稍一放松,身子一软倒在水里,顿时被洪水卷去。
  当即有几个水性好的年轻人奋不顾身跳进激流里,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大队长的身体已经被洪水卷走,不知所踪。
  听周泽民讲完大队长落水的经过,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毫无疑问,精疲力尽的大队长,根本无力与激流抗争,必然凶多吉少了。
  我默默地望着那汹涌奔腾的江,江水掀起一个又一个巨浪,激起了我对这条江的怨恨,我不知道这条平时显得十分温顺的河流,为什么也像人一样染上了欺软怕硬、凌善惧恶的恶习,不然,为什么吞噬的老是那些无辜的生命?
  我的脑子里充斥着无数个的假如,假如我没有晕倒,一直在大队长的身边,那么大队长就不会发生意外;假如郭书记的脚没被扭伤,他能早一步叫人将大队长替换,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到大队长被洪水卷走;假如当初筑堤坝时夯实得更牢固些,就不会出现沙眼,大队长也就不可能跳到水里,更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只是所有的假如都不成立,不该发生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我唯一期望的是大队长被洪水卷走后,被人救起此刻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呢。
  可惜我的这一美好愿望又已破灭,不久人们在一个回水湾里找到了大队长的尸体,他枯瘦的身躯在江水的浸泡下,已经膨胀起来,活着时一直是以瘦长的身体面对人生,可是死了后竟以臃肿的体魄来告别人生,我的心在苦叹,在暗暗地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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