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丙（丁柔丙刚。丙火阳阳。《广雅》《说文》）（一）

　　本之道-丙（丁柔丙刚。丙火阳阳。《广雅》《说文》）（一）
　　
　　词云：
　　白塔长笔
　　北海大砚
　　风云乍起
　　文章满天
　　
　　辛巳立夏晨。气滞天闷，午后降雹如珠。
　　刚被召回师宣传科当了理论干事，郁气尚结，就遇到撞机事件。于是老百姓又堵大门诘道：……现在人家都撞上家门口了，就是养龟千日，也要动动了吧！这弄得当兵的火冒三丈，就与之辩道：只要接到命令就往上冲呀！
　　原以为只有觉悟不高的百姓才会堵气。忹主任也堵气。并像是你给他堵上的。便瞪眼出气筒道：你说这叫个什么鸟事！反正这个你也有经验了，正好又送给你一个机会，赶紧搞个情况上报一下吧。
　　好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虾子吃泥巴也是自然道理。他有气可以冲你出，你有气就化愤慨为文字。文字可不就是泥巴，既能长出敢怒带谴的刺，也能生出化腐成奇的花。还是按照上次路子如法炮制。一是绝对确保四个坚决；二是深入组织教育讨论；三是积极开展配合活动。云云。这会，正好阳春打来电话找这方面的新闻素材：老兄，听说之前你们不是研究探索过什么“三战”嘛，这不正好拿出来小试牛刀噻，有啥子成果，让兄弟我展示一下呗。正愁找不到出气口，当然不失时机愤而慨之：苟日你也官僚起来，不是早就上报啦。材料马上都要转发了，你还背水找水喝。
　　原来愤慨这东西是个传染病。第三天上午，乌科长也满面乌云、两眼火星跑过来把一份传真件往桌上一拍道：嗐，这也算你的开门红唻！
　　那个材料果真转发了。
　　世上的事，往往是怕啥来啥。比如往小里说，现在，你并不希望这个材料转发，可它偏偏那么快就转发了。年初，你并不想返回师部更不想进宣传科，况扬政委当面再三郑重其事保证过，只要留在团里跟他干，今年上半年就提前调个教导员；而且你也十分上套，并以妻女质之明其志。可话音未落，便让忹主任一个电话就召回师部。往大里说，咱也不想招惹他人，也不想别人招惹咱。可两年中人家偏欺怂接踵撞上门来。往更大里说，他*当然不想会有人敢欺负它，可今年白露却让它自己培养出来的*大亨毁了双子、残了五角，还差点碰到银宫。
　　如此这般一比较，个人的那点小得失，还真无颜提上日程。所以也就心平气通了许多。更何况，人生也不光是怕啥来啥，只是叫你伤心失意。也有没想到来啥他也会来啥，偶尔送你个意外惊诧，调调口味。比如，在秋分的后二日，忹主任就突然送给你一个相当不小的惊诧。
　　平时有什么工作任务，主任都会用电话直接传呼，要你跑步过去当面受领。可这次，他竟然亲自匆匆跑了过来，把一张传真纸学乌科长一样往你的桌子上重重一拍，裹一脸黑旋风道：是我要隆重祝贺你呢，还是你要做深刻反省检讨呢？！
　　他这一身黄风、两眼闪电、满脸风暴气象，直接一下把你丢进超强风暴中心。幸亏其人也算久经考验饱遭之士，遂作立身使劲眨眼应道：主任您……
　　并不容你多言，主任便立即施以机枪手雷四零火等超强单兵火力一齐绝对压制道：操，你这家伙太不懂规矩了！你刚来，我就让你进了组织科，接着又让你担任新闻组长，紧接着又提前把提了股长，今年，才把调到宣传科不到半年，又提前调了副科长！……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对你格外关照，你不思回报也罢，怎么还当上了白眼狼呀？！
　　一通扫荡，又直接一下把你从惊诧打成惊恐。虽然被打的晕头转向，但思想掣闪再三，也并无什么出格劣迹，遂强作旧布笑面道：主任，究竟犯啥错误，还请您明示。
　　其目挤煮蛋道：平时见你嘻里马哈吊儿啷当，不想你城府还深得很呐！
　　言罢，又一拍桌上传真纸道：你看看这个，立刻给我个明确解释！
　　这才拿纸细看。原来是一个商调通知函。是跨了三大级的通知。是从总政宣传部层层转发下来的。可看了，反更有些晕乎。忹主任却据枪顶火穷逼不舍道：赶紧说，咋回事！
　　遂晕头晕脑道：我也不知咋回事。
　　主任怒道：我发现你这家伙不但目无领导，还会装疯卖傻。这么大的事，你还敢说不知道！
　　被他这一通超强火力压制，逼得走投无路，遂收拾上阵，负隅反抗道：主任，就是枪毙也得有个罪证说法吧。您也知道，今年属下都没出这风宁县城。像越级调动这么大的事，用电话就能搞得定么？
　　闻此，他一脸叱咤黑色风暴，便从开始的黑旋风，渐变成红关公，又速褪成白曹操，遂背手狐疑悻悻离去……
　　
　　按照通知要求，按时赴京。提个大姐给的若干年前姐夫用过的相当粗糙的木制提箱，里面塞满书籍材料制服皮带水壶胶鞋等物，沉甸甸木楞楞的，出门时，还觉得像一个旧时赶考的学子；可一入城，才忽然成了古代穿越的擦鞋匠。于是，待找到位于坎海之畔的大院门口，依通知上留的电话，联系上了巴副局长发话进了院，又根据巴副刚才顿挫异样的语音指示，找到了位于东楼四层北拐角的巴副办公室。他见你时的惊异，竟然比你见到他时的惊异还更多一些。他整个的身形脸形就是归股长的翻版。其蹙眼俯视粗陋沉重的木箱，又瞠目仰瞟同木箱一样粗陋的主人，再顺带瞟下自己光亮的皮鞋。遂布设满脸秋云秋风落叶萧萧道：这怎么，把箱子也，提，来了呢。他像是怕自己查看出了疏漏，又重审几眼后，才指指隔壁道：那你去，见下水、局长吧。
　　遂又把沉沉粗陋的木箱子拎到走廊尽头贴墙靠好，才整整衣襟在门口立定打了声报告。见过三五秒没有回音，就提高些音量又打了一个。于是，门就突然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长者，渗着一脸黄土高原皱褶的笑便突然扑面而来。遂立定打个举手礼，道声首长好，并自报了姓名。他笑出一脸沟垄小声道：呵呵，是小蔡啊。以后进门敲下就行，到这里就不用打报告了。遂即叫来姚干事联系安排宿食，并交代司机小周送到住的地方。
　　司机小周直接把送到土寺柳荫招待所地下一层房间。电视正充满激情地复播着世界贸易组织第四次部长级会议审议并通过了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决定的新闻。
　　这可真是个多惠多赢的圆满日子。想想，龙魂二年是日，被乌江以还；己酉是日，被新诞行伍；戊辰是日，被加入组织。
　　翌日一大早，便坐上专用班车上了班。同室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同事。给他上了一支香烟，他遂乐呵呵大口吸着后，便辽河泛滥滔滔不绝道：我姓温，温暖的温，我是去年过来帮助工作的，原在八一厂当编剧，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编剧系。来这分管电影。以前分管电影的胡干事专门管电视剧去了。这几年电视剧发展迅猛，各个大单位都成立了电视艺术中心，都拍电视剧了，家大业大，一年到头全国到处飞，审查作品，特别红火。不像电影，只管一个厂子。你分管的文学，之前是巴副管的，他去年升了官，到目前为止，补这个空缺的加上你，已经有三位了。去年上半年专门从北大中文系特招来一位文学硕士。可来这不到半年，就自己走了。接着又招来一位文学研究生，过来没干三个月，也走啦……斯徒雷登走了，白皮书来了。哈哈，老兄你来了，和平就要降临人间啦！
　　听得雾霭茫茫，遂拨雾见日问他那几位走的主要原因。他呵呵笑道：文学是一切艺术之母嘛，肯定难管吧。这两年总部首长要求用人必须是专家级干部，所以要求学历必须是全日制本科以上。可这个空缺一连栽了两个高材生了。水局于是向总政首长打报告说，文学艺术只重成就不重出身，若要求管理干部既有能力又有学历、既懂艺术又懂管理的全才，实在难求。而且，就文学而言，总分中外文学，而中国文学，又细分古近现当代文学，从内容上又细分为政治、军事、言情、商旅、武侠等等门类。而越是专家，越专其一门，窄而不宽，深而不博。我们所需的管理人才，主要是对中国军事文学范畴的又专又深又博。而目前国内院校尚无设立此项专业。另外，院校生即便有专业知识，也欠缺管理能力，能召之即来，也不能来之能战。故从院校特招，无以为助。建议，在全军范围内，通过各军内报刊杂志搜罗推荐方式选拔……哈哈，看来还是你老兄厉害呀，于百万军中拔中你一人，这下此座可定、文心可安啦！哈哈哈哈。
　　经他这一通洪水泛滥，也算基本明了些其中奥秘。就又和他一起点着一支烟道：有道是，高处不胜寒。你是前辈呵，从今往后你可得多多指点兄弟呵。
　　他呵呵乐道：嗨，咱哥们就别客气啦。咱俩应该是同在天涯相互关照吧。我只不过比你早来几天，给你介绍下情况还差不多。对了，你知道水局是什么情况么？他是钱大师的关门弟子；巴副是清华毕业的；左隔壁的谷干事的老爸原是国办的头；右隔壁的壬干事的泰山是开国上将；姚干事的老公公是某大区的首长……
　　小温正口吐江河滔滔不绝，突然巴副推开门，如同瞬间放下住水的闸门道：呵，挺、热闹啊。小蔡你、出来下。
　　他是要带领新人逐个认下局里的同志。
　　到了周末，三姐相陪买了一部手机，并非要陪一起去拜访不韬社长。一见面，老社长便皓齿速语道：终于过来啦，怎么样啊感觉。回道还好，刚来只是熟悉情况，还没交待什么具体事情。今天主要是来拜望首长，今后离得近了，还求更多教导呢。
　　他朗声笑道：小蔡你跟我就别客气了。你能来总政工作，主要还是你的文字能力强，我只不过据实推荐而已。不过进大机关工作的确不是易事，尤其近两年，总政领导规定的硬性条件更苛刻些，要求高学历太死了。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好好干，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果然，没过几天，巴副便给了一次发光机会。
　　也许他坐在老板椅上双脚离地实在很不舒服，所以尽管椅背富余一半，他还是选择站立姿式道：年底，要召开、中国作家、协会、第六次，中国文联、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届时，总政领导要、看望、军队的、作家和艺术家代表要、有个致辞。你试着起草、一下吧。不要超过、两页纸吧。问他有没有过去首长致辞资料参考。他一白眼道：好像没有。你自己先、写写看吧。对了，不要超过、三天，最好。
　　回到办公室坐思再三。给这么高层首长写致辞并无可愁，愁的是基本信息比那木箱还要粗陋。好在有强烈创作激情的怂恿。既然是军队领导去看望军队的作家艺术家，那么其致辞讲话的范围基本匡定，其范围不大，讲话就考虑更专业具体一些。致辞虽然从未搞过，但应是介于正式讲话与演讲之间的东西，应内容全面，言简意赅，并赋予激情。故将内容设置三个层次：
　　1祝贺与问候。――在迈入新千年伊始，迎来了全国文艺工作者盛会的隆重召开。我谨代表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全体官兵，向大会表示热烈祝贺！向各位代表和全军广大作家、艺术家致以亲切的问候和崇高的敬意！
　　2军队文艺的政治地位、历史成就与使命意义。――军队文艺，是祖国文艺百花园中十分璀璨的一朵。军队文艺，一直坚持“二为”方向，一直贯彻“双百”方针……。
　　在革命战争年代，它吹响战斗的号角，高举前进的旗帜，鼓舞革命的斗志！（点几件各个门类代表性作品）
　　在和平建设时期，它点燃人民建设的激情，高奏革命理想信念，荡涤一切污泥浊水！（点几件各个门类代表性作品）
　　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它引领时代的潮流，高唱时代的主旋，弹奏时代的强音！（点几件各个门类代表性作品）这些，都浸透着我们军队广大文艺工作者的真诚努力和辛勤的汗水。……
　　3希望与要求。——一直以来，军队文艺都走在全社会的前列。随着国家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不断扩大深化，社会结构和思想价值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军队文艺工作由原来的主导地位，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从一枝独秀，逐渐转化为全国文艺百花园中的瑰丽一支。因此，我们在坚持本色的同时，要正确认识变化规律，要开阔胸襟，向广大地方作家、艺术家学习……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当翌日上午交致辞稿时，巴副非把正常菱形眼睛扯成三角形道：呵，还、挺快嘛。
　　遂即弄出一脸过谦神情道：您看看，要是不行，我再修改！
　　可一直到一周后，已与小温去京西宾馆保障会议，再未得到要否修改的丝毫消息。直到听到首长致辞，才似乎明白个中堂奥。
　　1祝贺问候。――在迈入新世纪的第一年，……向与会代表和全国广大作家、艺术家致以亲切的问候和崇高敬意！
　　2当下形势。――这次大会是新时代我国文艺界深入贯彻“三个代表”……
　　3概述军队文艺的历史成就与现实使命。――新世纪、新时代、新任务，对军队文艺工作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
　　4对中国文联和中国作协的感谢。――
　　5希望与要求。――展望新世纪我国文艺事业和我军文化建设，我们充满信心。“三个代表”……
　　在小温一边忙着会务保障，一边找影视明星签名当儿。那曾起草过致辞者，却在反复琢磨致辞。并同自己草稿作认真平行比较。越比较越觉奥妙多多；越琢磨，始觉玄机重重，乃至打了个寒颤。这才深刻领悟，这文字果真是土。土虽平常，却蕴含人世人性、自然道理，亦能长出无限奇妙、生出无限可能。为此，在春节大年初一，便给每位领导发了一个春联拜年短信曰：
　　春来冰消万流归大海
　　日出暖至七彩聚人王
　　全副回曰：节日快乐！
　　俯观天下艺坛大陆
　　坐审全军文中兽王
　　水局回曰：谢谢！并又出一上联曰：
　　管子钻孔子，孔子吹管子，依《乐经》音律吕，赞《孝经》孝悌忠；
　　管子变法农商妓，孔子论语仁义礼，毕竟孔子还在管子上。
　　遂即开动脑筋搜肠刮肚对之曰：
　　孙子敬老子，老子教孙子，演《易经》象卦爻，吟《诗经》风雅颂；
　　老子道德天地人，孙子用兵计伐谋，原来孙子不如老子高。
　　
　　是年大事：
　　小寒小布什当选美国总统。中国“神舟”无人飞船上天。
　　立春沙龙当选以色列总理。
　　雨水中央与国家七部委在京召开大会表彰与“法轮功”斗争先进单位个人。
　　惊蛰朱镕基在九届全国人大作“第十个五年计划”报告。
　　春分俄“和平”号空间站预定坠落南太平洋。美侦察机在中国南海撞毁中国巡逻飞机。
　　寒露江泽民继癸酉“64字创业精神”又提出“64字治国理念”：韬光养晦……
　　立冬世贸组织第四次部长级会议审议通过中国加入WTO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