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之道 午（模样似头牛，实际却没头。谜语）（三）

　　哥之道-午（模样似头牛，实际却没头。谜语）（三）
　　
　　
　　如果说哲数之学是智者的游戏，那么艺术之学只是天才的把戏。游戏主要用以自娱互娱，可艺术则主要是自作他娱。因为哲学数学只需脑力，不需用本钱，而艺术不仅需要才情，更需用工用料用钱等诸多本钱。毕竟，玩游戏主要功能是娱乐爽心，可打把戏起码则要摆摊出力挣钱保本的。就艺术而言，文学比美术本少，而美术中，白描比彩绘本少，彩绘比版画本少。更甭说油画了。故此，版画最不适合秀文。但那时美术对于秀文，除了爱好，更是一块藉此跳出“农门”的跳板。何况其他几位老师也私下或明或暗提醒过秀文，艾老的建议，绝不单单只为那幅画作，应该还包含爱才和破格收徒之意。秀文想，艾老已经对他的作品和人都作了那么高的评价，自己就设法在艾老期待的版画上展露下才华，进一步得到他的认可。那么首先要独立搞出点像样的作品来，让艾老瞧瞧。当然是版画作品。
　　于是，秀文千方百计借来几把旧刀具，尽量土法上马，节省开支，并都利用下雨和夜晚工余时间，先后创作了反映民兵训练题材的版画《飞渡》等作品。
　　即便如此，也与捉襟见肘的家庭生活，产生诸多冲突。音砉实在无法看到秀文能画到吃的喝的，便果断出面干预。秀文只得悻悻罢手放弃。可当秀文时或看到画稿画具，就又生出不甘，便想起在部队时有人刻字印花的事。于是亦步穷人想发财，特别主意想起来之臼。想就着几把破刀之便，也试着搞起刻字雕花，企图通过给人汗衫背心印刷图文，既照顾一技之痒，顺便挣几个管吃喝的小钱。如此便能封音砉之口，并以雪其辱、以炳其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然，所谓温饱思奢欲。这温饱尚是忧患的年头，哪还有多少人拿闲钱去追求什么美丽奢欲。也就给家中老小印了两件背心权作广告，后在学校摆摊半费半送印了几件，可算算工本，并无所赚，这才彻底作别了那尴尬的版画。
　　
　　相比之下，同学革新旻却画到了吃的喝的。不过这次创作班新旻没有来，他已考上了省艺校，毕业后分配到地区文化局，与吾楷成了同事。在机关工作了几年，他觉得没法成就自己的艺术追求，便想着报考中央美院进修。他特意找局长作了汇报，便得到局长鼎力支持。并当即批借他五百元的考资。当他赴京在蚌埠转站时，巧遇在美院进修的艺校同学。当同学得知他去报考美院，就劝他说：我们当初一时冲动上了美院，可去后才知道，所学的基本还是艺校那一套。天天画素描，从几何体到石膏像再到模特。把头脑里那点灵气都画光了，将来还能搞什么创作吆。所以，我们几个人就向系里提出到敦煌去写生。你要有兴趣，就和我们一起去敦煌好了。
　　新旻听了同学的劝告，遂即改道登上西去敦煌的列车。只是改变行程，费用严重缺口。新旻又给局长发了一份求援电报，局长便又让会计给他电汇了伍佰元。这样他便得以在敦煌观摩、写生、临摹了三个月，完成画稿两百余张。回来后，他又花了几个月时间，进行再临摹整理。然其意尤未尽，翌年春再赴敦煌，再临摹再创作，共得较满意作品五十余幅，装裱后，便送到母校泥巴中学，搞了场敦煌作品个展。
　　就在展出期间，日本一文化艺术考察团到了合肥。得悉无为有“敦煌壁画临摹展”，日本人喜出望外，随即驱车前往参观。观后，大加赞赏，并极力邀其赴日展出。且在日展出事宜，皆由日方包揽。
　　既然要出国展出，关乎国体国格。于是，《安徽日报》、《安徽青年报》在报道时，即给新旻冠以“安徽省青年画家”等头衔。据报载，那次展出，在日本很有些影响，并为中日文化交流和两国人民友谊作了贡献云云。展出结束前一天，时任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亲去参观，中国驻日大使便选中一幅《供养菩萨像》作为国礼馈赠首相。首相便回赠了一辆“丰田”轿车。可车到海关要收取两万元关税。这在当时是天文数据，小革自然掏不起。关键时刻又是其局长及时解困。虽然车归了单位，但小革也享受了随用的待遇。
　　新旻后来去了日本定居，平时搞些个人绘画创作展览售卖，顺做些采购国内“文房四宝”的经营，并耕种两亩稻田，安然生活。再后来，便不知其详了。
　　这事对秀文感触很深。吾楷的人物画得特别活，有如猴头孙悟空，变化多，动感强，灵气足，呼之欲出。可新旻的人物画得比较呆，就像一个人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硬硬地僵在那，似像非像，似动非动。他临摹壁画自然也是如此。本来古代大师们传神灵动的杰作，却被他临摹成似动又硬、似灵欲僵、似是而非的东西。哪想，这倒恰恰成了他的个人风格了。
　　每思至此，秀文便气闷难抒叹出一声：你跟谁去讲道理。
　　
　　九月下旬，公社信用社的夏主任又一次送来口信说：许多便现在是县米厂书记，想让你去帮他布置一下办公室。秀文一听，头皮一木道，他的事我不想碰。夏主任原是公社办公室主任，他与多便很熟，也就是想从老许那儿多弄点便宜的粗细糠回家做猪饲料。于是一心促成此事，一再苦劝秀文。秀文觉得夏主任经常为他的事无偿跑过来送给他通知，实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答应过两天去看一下。秀文过几天便去看了，本想敷衍下就走，却又一次低估了多便软硬缠功的利害。不但去了就不让走，还只得一口气给他忙了八九天，直至其满意才放了他。
　　
　　常言道，有一失，必有一得。给多便干活虽然不快，却认识了也在米厂做活的金师傅。金师傅与修文一样，虽只读过几年小学，也是聪敏好学，嗜书如命。并且自通木工，手艺了得。人家木工是打实用家具，他却是精雕细琢，把家具做成工艺品。他制造所有家具从不用一颗铁钉，全凭榫眼拼接，密合如神。其人每每喜饮三盏烈酒，抽几根香烟，泡一杯浓茶，吟两句诗词。当他看到修文的往昔画稿后，情不自禁，惺惺相惜，感慨良多。遂填《西江月•妙笔生花》赠与秀文曰：
　　笔点天地《星河》，
　　刀走龙蛇《飞渡》。
　　人间美色千万种，
　　全凭妙手定夺。
　　
　　笔是剩下秃笔，
　　刀是借来钝刀。
　　自有才情万千丈，
　　任君和寡曲高。
　　秀文得到金师傅如此赏欣，大有伯牙遇子期之慨，心中那些怀才不遇和屡败屡战的屈辱悲愤，也就一下平和了许多。念及金师傅高超手艺，遂回赠其《西江月•鬼斧神工》云：
　　斧砍木屑旋风，
　　刨推木花烟云。
　　墨斗角尺千条线，
　　锯弓切割纵横。
　　
　　高手无师自通，
　　榫眼巧合如神。
　　眼花缭乱万块木，
　　任君拼接乾坤。
　　
　　腊月初十，大队指派秀文组织“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
　　集中排练地点设在秦峰林场。抽来的队员都由各个生产队长推荐，一般都是本队里能说会道的。用老社员话讲，都是些“猪八戒犁田，嘴功厉害”的青年。其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也就是公社农中毕业的，还有几个连小学也没毕业。除了四五位原来参加过宣传表演之外，大多数是和秀文一样，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秀文对这个任务实在有些头痛。可领导动员说，干好干差是个人能力水平问题，干与不干却是对待革命政治态度问题。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并在半个月时间内，要拿出一台一个半小时以上的节目，从新年初五开始，生产队挨个演出。之后还要选几个好的节目，参加公社的汇演。
　　头痛也好，蛋疼也罢，反正自己头小老茎细，顶不住“抵制宣传毛泽东思想”的帽子，只得硬着头皮干。
　　演出的内容是既定的。宣传毛泽东思想；宣传计划生育；宣传抓革命，促生产；宣传好人好事新生事物。至于具体题材和表演形式，自然都是秀文队长编剧加导演一人的事了。
　　开始大家都有些优越感，因为被抽调来可暂时脱离农活，每天不要下田地干活，还能拿到一个整工分，算是享受暂时性非农待遇。可当秀文分配任务后，大多数人都高兴不起来了。不要说编写节目，有几个连抄写都有困难。为了不浪费时间，秀文就想到了具体分工协作的办法。让几个有演出经验的教没上过台的队员一些基本动作。诸如踏步、踢步、弓步、马步、跳步和拐臂、伸臂、指手、按手、云手，以及转身、错身、走场、变队形等等。再选定几首流行的革命歌曲，指派会唱的同志教大家练唱……
　　为保证节目质量，除了表演唱，藏歌、蒙歌伴舞，语录歌联唱等简单编排节目外，秀文准备自己加班抓紧编创几个新鲜节目。于是便日夜下苦功夫进行了说唱舞的“开场式”、两段相声、两段对口词、一段数来宝、一段诗朗诵等节目的创作与编排。并亲自担任了相声、对口词、数来宝的演出。演出数来宝的专用铜板要三四块钱。秀文上报大队，大队说现在上面正号召利行节约，反对铺张浪费，要求他土法上马解决。秀文无奈，想想还是偷偷从一名队员家的木箱上撬下两块铜牌临时应付了事……总之，通过挖空心思，一番努力，终于凑够了一百多分钟的节目。当秀文把编写稿送给矢书记审查时，他若有其事地翻了一遍后，一拍稿纸一咂说：嗯妈妈，不错不错，就这么干，争取到公社拿奖吧！
　　为实现领导提出的目标，保证排练质量，进行科学化指导，秀文给每个节目都编绘出了“舞台调度图”，在什么时间，在哪一句词、那个字、那个节点，各人应该在什么位置，标注详尽，大家一看便知。尽管如此，仍有几个爆手，连如何出手、如何踢腿及适度面部表情等，任你怎么示范纠正指导，都不能改其分毫，真比小牛开教还要困难一些。
　　当然，排练的困难，不仅只在内部资质，还有外部的干扰。宣传队虽然躲在秦峰林场，还是有人唱出俏皮歌谣道：大队当老鸨，躲进山里搞，一会上面抱，一会下面捣，肚子搞大了，生个现世宝……
　　开年头几场演出效果不是很好。比如，语言类节目有忘词错词的，歌舞类有动作不齐、出错步、举错手的等等。好在边演边练边纠正，后边几场就渐渐好多了。
　　正月十二，公社白天开“三干会”，晚上便看各大队宣传队选送节目的汇报演出，算是对干部们寓教于乐式娱乐慰问。
　　秀文这次选送的是《开场式》和新创编的《洗衣歌》、群口词《送对联》及相声《还是计划生育好》四个节目。一气演下来，比规定的时间多了三分钟。秀文算了算，那是因为报幕的串联词占用的缘故。演出时队员都很卖力，在七个大队中，除了服装不如福泉，青龙大队的节目获得与会领导干部们的一致好评。
　　如此搞了个开门红，此后秀文便成了青龙大队宣传队的当然队长。并一直延续到毛主席辞世那年才告终止。
　　当然这期间，秀文当然不只干了宣传队长，还兼着大队广播线路维护员的角色。本来没当成广播员他提出不干护理员，可这事一没出息二没好处，大队矢书记也找不到合适愿干的人，就要秀文继续干。秀文想想就叹出一口气，只得继续干。他是不想因这点小事就得罪了书记。若单单是吃点苦没好处也就认了，可问题是干这活工具材料一无所有，且就那种邮电局报废下来的烂铁丝充作的广播线，还时常有人偷剪回家扎粪箕绑粪桶之类，于是隔三差五就有人带口信给秀文，说小喇叭不响了。秀文一般是有求速应，有时事忙迟点或缺少材料未能及时修好，便总要遭人指骂。说拿着大家的好处，却干不出个好事。虽说此属苛求，但秀文还是觉得工作不能圆满，有渎职之嫌。便在大队算账时，主动只要一半报酬。可大队黄心才会计觉得秀文人干事实在，坚持全给。可秀文坚持不要。结果只收了三十块钱，再到唐岳生产队称了五十斤稻谷。可人家称给他的，全是下扬的瘪谷，也就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出米率。
　　这年生产队年终决算，民兵排长兼大队宣传队长并广播线维护员秀文家的超支款，减少到了二十五块五。若拿那笔大队的收入抵账，还略有剩余。不管怎么说，他家算是进钱了。虽然只几块钱的事，但这对于一直超支的大家庭来说，却有着改变历史的重大意义。毕竟父母那一大家子，可还在一直顽强地延续着超支的历史。因此，怎么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于是到过年时，梡大爷家杀年猪，他也敢去赊一斤肉回家庆庆年。不想，梡大爷记起之前对秀文扒债的愧欠，竟大度免了他赊欠，送了他一斤猪肉。于是，回家用队里分的菜籽油炸些糯米圆子、生腐，又合在小秃家做了一板豆腐，从菜园铲回几棵黄心菜，再打来四瓶六毛一斤的“苦老八”酒，两瓶给岳父上礼，两斤自留过年。于是，多少有点过年的样子了。
　　只是就那斤肉，也将就只够烧一碗红烧肉。依乡俗，鸡鱼肉必须留过正月十五，即便变质也不能动筷子，以祈年年有余、家道殷实。为确能招至来年有吃不完的鸡鱼肉品，秀文和音砉硬是咬牙把那碗红烧肉留过了元宵节。其间，为防变质，先后蒸了十多次，搞得肉比豆腐脑还嫩，根本夹不上筷子，并生出一股香馊相间的奇特味道。但他夫妻二人还是相敬如宾般分而享之。
　　年三十的中午，大皂角树上的喇叭通知各家要吃一顿“忆苦饭”，还说要上门检查。秀文狠狠地一笑置之。反正家里伙食早够忆苦水平了。于是烤了一锅山芋，香喷喷热乎乎的吃了算事。
　　这年，秀文还给自家的新大门自编自书了一副春联：
　　不忘苦日子
　　只盼好年头
　　
　　是年大事：
　　立春-美国阿波罗14号飞船登月成功。
　　雨水-周*在华北会议代表中央揭露陈伯达罪行。
　　春分-媒体称林*命子*果制定“571工程纪要”。
　　谷雨-媒体称林*集团策划实施《“571工程”纪要》。美中成功创造“乒乓外交”。
　　处暑-媒体称林*集团实施谋杀毛*未果；
　　白露-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逝世。林*于蒙古温都尔汗坠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