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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招数

作品名称:赌殇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18-08-21 07:40:00      字数:8928

  乍一上场,陆山青就看出齐家那两个亲戚不咋地道。说他俩是城里人吧!从言谈举止上看又不大像那么回事儿。说他俩是乡下人吧!那一身打扮又挺时髦,给人一种与乡下人迥然有别的感觉。那个瘦长条子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上去精神头儿蛮足,却咋看让人咋不舒服;那个矮胖子长了一脸横肉,人倒是挺爱笑的,只是笑起来也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看一眼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按照惯例,局上一般都是先让外来的手儿坐上一庄。可今儿个才怪,那两个人愣是坐轿哭丧——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让着,死活不肯坐那个庄。
  “不打不相识,见面就是缘分。”宋宽客客气气地说,“你们哥俩大老远地来了,咋说也得你们先坐一庄,我们哥仨陪两位弟兄玩一玩。”
  钱和文也帮腔说:“可不,都说远来的和尚会念经,今儿个咋着也得先让你们露一手儿啊!”
  瘦长条子听了却连连摇头:“兄弟,话是说得不错。可你们毕竟有所不知,我们哥俩也不是啥正经手儿,不过是到齐大哥这儿串门儿来了,一天天待得难受巴拉的,这才想起找哥几个玩一玩;输赢扔在一边,就当是会一会朋友好了。”
  “可不是咋的,小牌不大,五十四张,既能养病,又能疗伤。咱们哥几个有幸凑在一处,也就当是娱乐一场好了。”矮胖子说得更中听一些,“你们让到是礼,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庄还是由你们来坐好了。”
  双方推让了半天,最后还是由宋宽他们坐了庄。宋宽居中而坐,执牌在手。陆山青和钱和文站在一左一右,一个负责经管钱财,一个负责监管场面,算是正式开赌。赌了好一阵子,双方的点儿忽上忽下,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那两个手儿没下什么大注,输赢自然也就不大。既不伤筋,更没动骨。
  玩来玩去,那一副扑克牌却莫名其妙地折了两张,已是无法再用,于是钱和文就张罗着换一副新扑克牌。齐江却说家里没多预备,得打发孩子到外边去买。又说反正得等一会儿,饭菜已经好了,不如先吃先喝,两不耽搁,大家自然表示同意。
  待到饭菜一上桌,张三混子当即一惊一乍地嚷了起来:“齐大叔,算我没看走眼,真该把你早点儿提拔出来当当河湾村的‘局长’,这顿伙食办得蛮够标准嘛。人们都说你是河湾村头一号小抠儿,扎一锥子都不带冒血筋的,现在看未必是那么回事儿嘛。”
  “我说三混子,你这话也对也不对——”齐江一边劝酒让菜,一边回答张三混子说,“咱们小门小户人家,过日子就讲究个细水长流,不节俭点儿行吗?那没毛病,可今儿个不同往常,几位都来捧我的场,好大的面子,我不好好地招待一场,那也不够意思呀!”
  其实桌面上的菜肴并不多,只是两样而已。一个是土豆块炖大鱼,一等的下酒好菜,而且管吃管添、可够;另一个是家拌凉菜,抡了粉皮,炸了肉帽儿,作料也挺齐全。看上去色味俱佳,喝白酒也挺可口。
  几个人闷头吃喝,很少开口说话。吃归吃,喝归喝,酒桌上也都各自揣了心眼儿。菜下得挺猛,一会儿的工夫桌面上就堆满了吃完的鱼骨,看上去显得有些零乱不堪。不过,酒却很少有人下肚,谁也不肯往多喝。一旦喝得昏头昏脑,让对方有机可乘,做了什么手脚,那就连哭都找不着个调调儿了。喝到后来,这中间也有两个人可以算做例外。一个是张三混子,另一个则是钱和文。两个人真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都是那种见酒不要命的主儿,越喝越来劲儿。宋宽就坐在钱和文的对面,当大哥的不知拿眼睛瞪过他几次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酒碗,开始吃饭。此时,他早已喝到八成了,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水,也就成了一个标准的红脸大汉。张三混子就更贪一些,要不是齐江伸手夺下他的酒碗,由着他的性子喝下去,不喝个人仰马翻才怪哪!
  再一次开局时,钱和文因为让酒劲儿架着,一上场就高腔大嗓地喊叫起来:“得了,得了,还是你们来坐庄吧!瞅瞅你们下的那些注,都赶上撒芝麻盐了,大老远地来了,好像就为了看一看点儿似的。”
  这一番话正中对方下怀,矮胖子听了当即面露喜色,已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那个瘦长条子倒还沉得住气,嘴上叨叨咕咕地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也坐一庄试试,不过你们可别下太大的注,我们不敢开门儿的,咱们将就着玩一玩也就是了。”
  局势正如张三混子事前所预料的那样,经过一轮交手之后,宋宽他们一定会因为赌注太小而轻视对方,进而放松了戒备心理。一顿吃喝过后,让酒劲一拱,也就更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到了这一步上,可以不失时机地把经过精心加工制作的扑克牌拿上场来一用。只是能否做到顺利坐庄,他们还准备费一些口舌。没想到钱和文一开口,等于无意中帮了他们的大忙,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庄家。一切可谓顺其自然,大功告成。
  这种扑克牌是瘦长条子和矮胖子自己带过来的赌具,口头上说临时打发孩子到外边去买,那不过是一种遮人耳目的把戏而已。这一招儿果然奏效,当那一副扑克牌拿上来时,宋宽他们连照例的点牌和验牌都免掉了。在这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上,他们疏忽大意了。
  瘦长条子的这一种招法属于软功活,有个名堂叫做“两不齐”。说来也很简单,只是把所用的扑克牌加工制作成一宽一窄两种而已。那宽一点儿的都是幺牌、5牌、9牌,余下的牌都窄一点儿。操作起来也极为方便,庄家持牌在手,只要几抽几拉,就把绝大部分的宽牌集中到了上边。抽出其中的任何两张做点儿,都必须从过门送起,依次是天门、抗门,最后才是庄家。任何的四张幺、5、9牌组合在一起时,都只能是一种小点儿。而余下的那些牌组合在一起时,当然就都是大点儿了。也就是说,那三门拿到手的只能是一副小点儿,只有庄家才可能拿到一副大牌。如此一来,也就胜券在握,几乎可以把把通吃。不过,这个招法儿必须先过局东这一关。局东不点头,那一副扑克牌无论如何也上不去场,也就是所谓的“落地生根”。
  看上去,宋宽他们已明显地占了下风。输的时候多,不输的时候少,更难得有一把赢的时候。宋宽和陆山青倒还稳得住架,尽量下一些小注,留有回旋的余地。钱和文有那股酒劲儿仗着胆子,一出手就接连下了几个大注,输了个稀里哗啦。这一来可好,弄得宋宽和陆山青也乱了阵脚。干哥仨眼瞅着就要一败涂地,不可收拾了。
  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一个预料不到的插曲,一位不速之客登场了。
  
  今日,郑大虎为了会一会姘妇马鸽子,专程赶回河湾村。
  郑大虎是一个老光棍儿,曾经有过一房媳妇,可早早地就死了,也没扔下个一儿半女。他无亲无故,在河湾村已无一点儿牵挂,索性就一个人去了大甸子居住。因为好赌,他才和张三混子有了交往,进而勾搭上了那个风流女人马鸽子。也就从那时起,他成了张家的常客。为着走动得方便一些,马鸽子大大方方地认郑大虎做了干爹。他们以为多了这一层干父女关系,可以遮人耳目,来来往往也就名正言顺了。
  多日不见,这位干爹倒是怪想干女儿的,所以一大早地就赶了过来。可惜张家铁将军把门,害得他吃了个闭门羹。
  费了不少周折,郑大虎终于打听到了张三混子的行踪,也就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齐江的家门。再也想象不到,一迈门槛,就让他生出一种意外的惊喜:“嚯,你们都在这儿干局呐,瞅着好热闹啊!”
  “干爹,你咋找到这儿来了呢?”张三混子嘴挺甜,一口一个干爹地叫着,听着让人觉得肉麻,他自个儿倒是一丁点儿也没感觉出来。
  “听说你们这儿正玩着呐,我就赶紧过来了。”郑大虎差一点儿把自己的本意说出来,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好些日子没上局了,手痒痒得不行,今儿个正好过一过牌瘾不是。”
  “那就上炕坐吧!先押两把试试手气咋样?”张三混子招了招手,热情相让。
  这工夫正赶上钱和文已经输得靠了墙,空出一个抗门,可以让郑大虎去坐。郑大虎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票子开押。乍一坐下去,自个儿心里还犯着嘀咕。赌场上向来就有一种极为流行的说法,参赌之前绝对不能沾女人的边儿,甚至连自个儿的婆娘也碰不得。这是一种忌讳,谁犯了这种忌讳,就得倒霉败运,非输不可。郑大虎经常出入赌场,当然相信这种忌讳,今天专为马鸽子而来,怎么可以上场参赌呢?可他一句话说出了口,无法收得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赌上一赌了。转念一想,好在还没见到那个马鸽子,不至于影响到自个儿的时运吧!
  郑大虎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是撞到人家枪口上了,这和女人的事情毫无关系。那一副“两不齐”的扑克牌,果然是所向无敌,任你是谁,也都在劫者难逃。押了十把还不到,郑大虎就把自己带来的那一沓票子输了个精光,几乎连一把回头钱都没见着。他口中连呼“败运”,二话不说,抬腿下地走人了。
  张三混子看着郑大虎那一副狼狈相,心里简直就乐开了花一般。娘的,仗着你有两个土鳖钱,就人五人六的了。有了钱叫你一声干爹,没了钱你就装孙子去吧!
  
  马鸽子一个人待在家中,正百无聊赖地打发着自己的时光。
  方才,她自个出去转了好大的一圈,末了却没能找到一处可以站得住脚的地方。其实,这个女人活得既很孤单,也很寂寞。除掉那些与她相好的男人以外,大多数男人都不待见她。说到女人们,那就更没法儿提了,一个个都拿她白眼相看,视为另类,避之惟恐不远。那情形,仿佛她就是瘟疫,就是灾星一般。
  房门“咣当”一响,郑大虎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女人一见,顿时生出一种喜出望外之感,赶忙起身相迎:“哟,这不是干爹来了吗?你都快把我给想死了!”
  “是嘛,我的乖乖,干爹这不是看你来了嘛。”郑大虎把一腔烦恼抛在了脑后,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似的,顺手揽住女人那纤细的腰肢,柔柔地纳入自己怀中。
  “老不死的,你早咋不来看我呢?”
  “小心肝,你想我了吗?”
  “想啊!”
  “是不是想得都快想不起来了呀?”
  “你别红口白牙地冤枉人好不好啊!”
  “那我倒不明白了,我人都老了,从上到下,好像没有一处值得你想的地方了。”
  “我想你对我的那些好处啊!你最疼我了,这一点谁也比不上你。”
  “是吗?”
  “那可不!”女人的两只手已经变得极不安分,在郑大虎身上胡揣乱摸起来。其实,目标倒也极为明确,重点在于搜查那几个可以用来装钱的口袋。当所谓的搜查活动进行完毕之后,那一双手早已变得不再温柔,而是同时用力,把怀里的男人一下掀了开去。与此同时,一脸的媚笑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鸽子,你这是怎么了呀?咋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风一阵雨一阵哪!”郑大虎心明镜似的知道马鸽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嘴上却在东拉西扯,明知故问。
  “老东西,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见我,咋好意思呐,不是冲我来借钱的吧?”
  “也备不住。”
  “亏你还说得出口!”
  “那怪谁呀?得怪你自个儿,先前我到过你这儿了,你的门锁着,也不知你又上哪儿撩骚去了!告诉你吧?那工夫我这口袋里还揣着不少的票子呐,你信不信呢?”
  “我才不信呐,你个老东西,一步俩谎,放屁都掺假!”
  “你别不信,谁撒谎谁是你儿子。这一回我算是看明白了,有钱才是大爷,一旦没了钱,干闺女不是干闺女,干爹也不是干爹了。”
  “谁是爹呀?钱才是爹呐,你明白了,我也明白了,准是你看我不在家,一时花心,让哪个娘们儿拉了去,哄弄得你连自个儿的祖宗八代都忘了,昏头昏脑地让人家给洗了腰净了身,对不对呀?”
  “你呀!说得也对也不对。”
  “这话咋还可以两说着呢?”
  “你说让人家给我洗了腰净了身,这话倒是一点儿不假,也真他娘的够黑的了,连一个大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谁呀?”马鸽子迫不及待地问。
  郑大虎嘻嘻一笑:“给我洗腰净身的可不是娘们儿,倒是一帮爷们儿。”
  “爷们儿?”
  “可不,你家三混子也在场哪!”
  “照这么说,你是上齐家赌场了?”马鸽子听到这里,当即一声惊呼。
  “你不在家,我只好去找三混子,就这么找到齐家去了。”郑大虎瞬间已变得一脸沮丧。
  “你就赌上了?”
  “可不。”
  “三混子也没说拦你?”
  “没有,他还张罗着让我上场干几把哪!”
  马鸽子气咻咻地一拍大腿,骂道:“这个活该挨千刀万剐的三混子,他咋不‘嘎叭’一下死了呐。待会儿回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哟,我的心肝宝贝,心疼野汉子,咒起亲汉子来了,还行!够爷们儿意思。他娘的三混子真的挨了刀也好,咱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一回夫妻,对不?”郑大虎色迷迷地打量着马鸽子,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个老不正经的花货,还搁那儿做美梦呐,人家把你卖了,你倒帮着数钱!黑瞎子叫门——你都熊到家了,还尽寻思好事儿呐,给个窟窿桥你就上,死到望乡台上也是一个糊涂鬼,两只眼睛让人家戴了蒙眼布,比那榆木疙瘩只多了一副臭下水!”
  女人这一通臭骂,把郑大虎骂了个狗血喷头,瞠目结舌,半晌无话好说。不过,也多亏了女人这一骂,如同击一猛掌,让他一下子开了窍,醒了腔。当即“响响”地一拍大腿,叫道:“啥也别说了,我明白是咋回事儿了。他齐江胆儿也太肥了,竟敢这样对付老子,算他错翻了眼皮,今儿个我决饶不了他!”
  郑大虎把话说完,当即推门就走。
  “老东西,你给我站住!”女人抢上一步,紧紧地拉住了郑大虎。至此,她一五一十地把齐家放局的内幕讲了出来,末了又说,“这又怪得了谁呢?你是紧赶慢赶,一脚踢出个屁来——赶当当儿上了。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顺顺当当地把这笔钱讨要回来,你信不信呢?”
  “我咋不信!你他娘的鬼门道比谁都多,这世上就没你马鸽子办不成的事情!”
  “先别拿嘴拱人,我不爱听,你倒是说说,我帮你平了这个坑,你拿啥谢我呀?”
  “那还不好说,这笔钱就都给你好了。我本来也是给你带过来的,没想到半道上让人家给打了杠子。”
  “你到底输了多少啊?”
  “五百元。”郑大虎叉开五指,朝马鸽子连连比划着。
  马鸽子“咯咯”一笑,这才把自己的主意和盘托出:“我跟你说,咱不能便宜了他们。你就说输了六百元,这种碴口没场找去,多弄他一百是一百,让他们有苦也说不出——”
  女人这一番话,听得郑大虎连声叫好,赞不绝口。这一对男女又亲热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女人这才打发郑大虎走出了家门。
  
  齐家倒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
  此时,宋宽早已带着陆山青和钱和文一身轻松地离去。至于口袋里的钞票嘛,三个人带来了多少,差不多也就撂给了人家多少。兜里有钱腰杆硬,没了钱,那就说啥也不中听了。本来,齐江还打算留他们三个再喝一场子。因为心情不好,三个人谁也不肯留下,索性一起离开了齐家。
  女人忙里忙外,齐江张张罗罗,把张三混子、瘦长条子、矮胖子一起让上了酒桌。俗话说,酒添精神钱壮胆。这四个人都是赌场上的胜利者,口袋里揣得满满的,自然都是刚刚弄到手里的钞票。眼前又有美酒佳肴,可以美美地吃喝一顿。此情此景,真可谓一种难得的人生佳境。不消说,宾主四人都已为之陶醉,一个个眉飞色舞,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酒话越说越多,说来说去又说到了钱上,一下子弄得大家都不愉快起来。
  这个话题是由张三混子引出来的。开口之前,他还和对面的瘦长条子郑重其事地碰了一杯。也许他早已看出,他们两人之中,瘦长条子才堪称老大,那个矮胖子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而已。
  “大哥,我有一句话要说,不知二位想不想听一听?”
  “兄弟,有话你尽管说,咱们已经上了一条船了,还有什么话不可以说出口呢?”
  “这一场局是我和齐大叔共同摆的,他又不懂行,干这种事儿还是大闺女坐花轿——头一回呐,所以有些话我就不得不多说两句了。咱们这叫摆的事局,除了抽红以外,你们哥俩是不是还得给我们提一提成啊!谁都清楚,摆这种事局,是抽不到几个红钱的。”
  “可你们事先并未说明啊!万一我们哥俩耍高了,掉了脚,那又怎么说呢?”
  张三混子赔着笑脸,比比划划地说了下去:“你们哥俩耍高了,我们也不能看你们的笑话啊!其实咱们是一根绳上拴了四个蚂蚱,跑不了你俩,也蹦不了我俩;至于事先用不用说明,那还不是一回事儿嘛,明人不用细讲,钱不是一个人花的,你们总不至于铁公鸡一毛不拔吧!再又说了,只要咱们干顺了手,这局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咱们弟兄还可以放长线钓大鱼嘛。”
  “你到底想要多少呢?”瘦长条子皱起眉头反问。
  “多少都是你们的一点心思,我们没挑儿。”
  “你们抽了多少红钱?”
  “也就一千多一点。”
  “那好,我们再给配上八百,这总可以了吧?”
  “好,够爽快的!”
  瘦长条子也不含糊,当即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麻利地点了一沓票子,给张三混子递了过去:“兄弟,点一点看,当面人对面钱嘛。”
  “还点个什么呀!说这个不就显得见外了嘛。”其实,瘦长条子点钱时,张三混子一一看在眼中,早已心中有数了。他心满意足地把那一沓票子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陡然间觉得腰杆又硬朗了不少。
  齐江连连张罗着满酒,几个人又咋咋呼呼地吃喝起来。
  
  正喝到高兴处,郑大虎一脚踢开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见郑大虎去而复返,张三混子就知道他是杀回马枪来了,不禁暗自叫苦,怯怯地低下头去,一时竟开不得口。瘦长条子和矮胖子自然也看出郑大虎气色不对,知道来者不善,却又摸不清底细,所以更是无话可说。齐江又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想要起身打个招呼,一时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了。
  看那势头,郑大虎本人似乎也不急于开口讲话,他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只是怒目相视而已。
  几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场面一时间显得极为尴尬。
  胡赛金随后跟了进来,一见这种场面,忙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女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毕竟是在你齐家,别人可以装聋作哑,你不开口说话又怎么能行啊!刀按在脖子上,该说话时你也得开一开口呀!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你怕个什么呢?还叫个老爷们儿呐,那一套家巴什算是白长了,喂猫猫都不吃。
  “郑大哥,坐嘛。”女人笑脸相迎,上前为郑大虎让座。
  “你们这是喝酒呢?”郑大虎并不搭理女人,二齿钩子眼睛还是紧紧地盯住齐江不放。
  “是啊,喝酒呐,郑大哥既是赶上了,也过来喝两杯嘛。”齐江回过神来,终于开了口。
  “我可不敢喝,只怕你们喝的那不是酒!”
  “那还能是啥呀?”
  “不会是人血吧?”
  “郑大哥这是说哪里话呢?”齐江不禁为之一怔。
  郑大虎“嗤”地一笑,“说哪里话!你说呢?依我看这种话换个场合去说还真不大对头哪!”
  “听听,这咋还越说越远了,我呐,也就越听越不明白了。”
  “还用我把话挑明了说吗?到了那一步上,只怕就没这么顺耳的话说给你们听了!告诉你们,我郑大虎不是软皮蛋,让别人咋捏咋是,搞到我的头上,算是你们打错了算盘。这事儿到底咋个了结法儿,你们自个儿掂量着办,我就等你们个回话了!”
  撂下这一番话,郑大虎回身就走。齐江两口子又拉又拽,到底也没能把人留住,郑大虎就那么气哼哼地走了。齐江返身回来,拍手打掌地说:“三混子,你看这事儿闹的,眼瞅着要出乱子嘛,弄不好还得影响咱们下一步的局面,这可咋办好啊?”
  “天塌了有地接着,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张三混子已看出郑大虎来此虚晃一枪的真实目的,早就心中有数了,“齐大叔,你也不用担心,等我待会儿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齐江忙不迭地朝张三混子做着手势:“那你就麻溜回去看看吧!老东西一定是上你家去了。”
  “忙啥!我这儿还没喝好哪!”
  “你把事情办出头绪,回来咱们再消消停停地喝嘛,我们几个等着你就是了。”
  “那也好,我这就回去一趟。”
  “实在说不通的话,你就让马鸽子在一旁给搭搭帮架,好歹也是人家的干爹,说出话来比你好使多了。”女人赶忙在一旁开口帮腔。
  “大婶,一切有我,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女人似乎不大放心:“三混子,你能行吗?
  “咋不行,不就是一个郑大虎嘛,到了咱的手里,只怕他也就成了一只纸老虎了,尿不出三尺远去!”张三混子抬腿下地,径自推门而去。
  
  张三混子走后,男人看了看女人,女人看了看男人,夫妇俩脸对脸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这一笑,终于让两个外来人品出了一点味道。矮胖子饶有兴致地开了口:“喂,我说,那个马鸽子是三混子的女人,郑大虎又是马鸽子的干爹;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干亲烂爪子的,这码事儿有点奥妙,够一琢磨的了。”
  “你小子琢磨出啥门道儿来了?”齐江反唇相讥。
  “一个干爹,一个干闺女,也都不是外人嘛!要我看,就这个干姑爷夹在中间显得有点多余,对不对呀?”
  女人听到这里,一下子笑了个前仰后合,拿一只手指点着矮胖子的鼻尖,开口骂道:“他娘的,你不只是一个骚仙,还长了一个闻骚鼻子,没等见着那个马鸽子的面,咋就闻出骚味来了呢?”
  “咋说咱也是个男爷们儿,谁还不好这一口儿呢!”
  “光知道好这一口儿,那还叫啥男爷们儿,只怕连个女人都不如了。”
  矮胖子再也无话,几个男人一起开怀大笑起来,一个个好不开心。也不用彼此相让,不约而同地把杯中酒干了下去。也不知什么缘故,各自都觉得那酒味格外浓重,沁人肺腑,爽快得很。
  可惜那种令人愉悦的氛围未能持续多久,张三混子已经去而复返,而且带回来一个令他们不大乐于接受的消息。郑大虎同意私下了结,张口要了八百元钱。只要把钱拿到他的手里,事情自然可以一笔勾销。
  “按道理说呐,给他平这个坑也没啥,说得过去。”齐江摇头晃脑地说,“只是他这胃口也太大了一点儿,他能输上八百元吗?就这么狮子大张口,不就赶上讹人了吗?”
  “按说多是多了一点儿,可刀把子攥在人家手里,咱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八百就八百吧!咱们四个人,一人出二百,也就完事儿了。”张三混子嘴上说得轻飘飘的,暗中却在替自己打着如意算盘。他已悄悄地加上了二百,数字一下子从六百变成了八百,也就是说,这码事儿不用他本人再另掏腰包了。别人出多少血他都不必在乎,只要自个儿把钱省下就好。
  “不就是一人两百元嘛,拿给他就是了,肥不了他,也瘦不了咱。平了他的坑,也堵了他的嘴,咋说咱都值得。”瘦长条子满不在乎地说。
  矮胖子不说什么,却一直在打量着张三混子,那样子倒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似的。他的目光之中,分明已多出了别一层意思——是藐视,还是嘲弄,已经很难说得清楚,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吧!
  后来,矮胖子终于笑嘻嘻地开了口:“兄弟,你是回去喝,还是咱们哥几个在这儿接着往下喝呀?
  “那还用说,当然是咱们哥几个在这儿接着往下喝了。”张三混子不假思索地说。”
  “也对,干爹有干闺女陪着,能吃好,也能喝好,你不回去也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废话少说,来,咱们接着喝酒——”瘦长条子见矮胖子越说越远,怕他酒后失控,嘴大舌长,哪一句话上说走了板,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就势在饭桌下面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少说两句中不!谁也不会拿你当哑巴待承就是。”
  “照这么说,我可真要装哑巴了。各位,我认罚好不好啊?”矮胖子一仰脖,把杯中酒“咕咚”一声倒进了自个儿嘴里,就好像那是一个永远也灌不满的无底洞似的。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笑了起来。张三混子也笑,似乎觉得比谁都要开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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