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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8-08-19 13:29:58      字数:5938

  黄昏的幕布徐徐落下。于得水心里最后的那一线希望曙光,在他读完吴芳菲寄来的那封回信之后,便彻底破灭了。与此同时,于得水忽然发觉身后站着很多他所熟悉的人。这些人全都不怀好意。一个个阴阳怪气地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至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于得水竟然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一个字也都不曾记得。不仅如此,那些人还互使眼色戳他的脊梁骨,耻笑他其实就是个虚伪之人,根本就算不上是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然而,最令他感到痛彻心扉的却是吴芳菲——他连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吴芳菲虽说外表天生丽质、玉洁冰清,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缺心眼的傻女子;她为了“脱胎换骨”地改变原来的自己,使之成为一个积极向上的热血青年,她竟毅然决然地发出铮铮誓言:要把她的青春和热血,全部奉献给那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还有一点是于得水所不能理解的:吴芳菲怎么就会喜欢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呢?而且还要准备嫁给那个只懂得种地、不懂得浪漫的乡下土老帽。唉,吴芳菲呀吴芳菲,你真是天底下最缺心眼的大傻瓜啊!
  于得水在心里埋怨吴芳菲的同时,他的眼前莫名腾起一团貌似雾状的东西。这团雾状东西很快就形成了缥缈不定的幻觉,开始搅扰并左右他脆弱的思想:
  那个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吴芳菲,想着她在学校时的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儿……
  忽然,周春蓉就扭着大屁股走过来,煞有介事地对他说:“你真是个傻小子!还不赶紧去找她?再晚一会儿可就来不及了!”
  于得水张大嘴巴望着周春蓉:“周姐,我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让我赶紧找谁去?”
  “你脑子缺根弦儿么?谁给你来的信,你就找谁去!”周春蓉气得用手指戳了一下于得水的额头,好像于得水就是她那不争气的亲弟弟一样。
  “我……我去找她干啥呢?”
  “你个榆木脑袋的臭小子,让姐说你啥好呢?你心里明明是喜欢人家的,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傻啦吧唧的样子。你知道么?她今晚就要把身子献给穷山沟里的那个土老帽!”
  “此话当真?”于得水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不信拉倒!”周春蓉扭着大屁股离开了。
  不久,幻觉裹挟着于得水的思想,浑然不觉就游荡到了那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了。
  看来吴芳菲说的没错,这儿的确是个偏僻的穷山沟,穷得甚至连电也都没有通上,家家户户至今都还依赖着煤油灯过生活。
  在村里唯一一条逼仄不平的泥土路上,于得水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地摸黑寻找着吴芳菲。由于他没有看到张灯结彩的喜庆场面,更没有听见响器班子的吹拉弹唱,因此,于得水并未发现村里谁家有结婚办喜事的迹象。无奈之余,他只得挨家挨户地去寻找将为人妻的吴芳菲了;好在这个偏僻的穷山沟里,只有区区二十几户人家。
  最终,于得水凭借他神奇的第六感觉,在距离村子百米之余的一处孤零零的土坯房前停下脚步。
  这处土坯房共计三间,坐北向南。想必是因为赶工期、亟待入住的缘故,这三间土坯房建造的相当粗陋;而且大部分墙面还都没有完全晾干,让人感觉抹在墙面上的黄泥随时都有脱落下来的可能。不仅如此,房子周围也是空落落的,没有另外搭建院墙或是围栏。
  窗子是沿袭了旧式风格——横竖相间的格子状窗户,而且里外也都是贴了纸的。
  于得水站在窗户跟前,秉心静气地搜听屋子里所发出的任何一点动静。但是,屋内除了煤油灯摇曳的惨淡灯影之外,他什么动静也都没有听见。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忽然传出女人的低声哭泣,并且哭声里夹杂着一丝怨愤的情绪。于得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感觉那哭声分明就是发自吴芳菲的胸腔。
  紧接着,他又听见一个男人的厉声呵斥:“你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俺现在算是看清了你的丑恶嘴脸,知道了你的险恶用心。为了跟你的地主阶级家庭划清界限,你先是用甜言蜜语把俺整迷糊了,然后再踩着俺的肩膀去捞你的政治资本;等你达到目的之后,你再一脚把俺给蹬了……”
  “你胡说!”吴芳菲反诘道,“我诡计多端?我踩着你的肩膀捞取政治资本?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岂不是做出了天大的牺牲?!”
  “你牺牲个啥?”
  “我……我还为你生了三个孩子呢!”
  于得水一听这话,急得差点跳起来。他同时在心里面思忖:这个吴芳菲,她怎么会为了那个冥顽不灵的土老帽,不管不顾就生下了三个孩子呢?于是他赶紧把指头伸进嘴里,蘸着吐沫捅破窗户纸,眯缝着眼睛向屋里观望。
  灯影惨淡的屋子里几乎是家徒四壁。吴芳菲头发蓬乱、面色憔悴,模样像是一个邋邋遢遢的乡下大嫂。她目光呆滞地坐在铺着破烂草席的土炕上,怀中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另外两个稍大一点的孩子,则躺在她的身边,看样子已然是睡熟了;而她信中提及的那位“敦厚朴实的好男人”,此时正叉着腰,气哼哼地站在地中央。
  “操,谁敢保证这三个孩子都是俺的种!”男人轻蔑地瞪了吴芳菲一眼。
  “你……你就是一个无耻透顶的混蛋!我要跟你离婚——明天就离!”吴芳菲用颤抖的手,指着原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土老帽男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只要一撅腚,俺就知道你要放啥屁。离婚了你就可以去找那个叫于得水的臭小子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跟他就是同学关系,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龌龊个屁!你以为俺的眼睛瞎了?他写给你的情书俺都看过两三遍了;上面那些甜言蜜语的话,差点让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吴芳菲冷丁被她男人揭了短,一时半刻又无法把事情解释清楚。于是,便忍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屋里发生的这一切,都让于得水看的真切,听的清楚。他现在恨不能冲进土坯房里,揪住那个可气又可恨土老帽,给他一顿胖揍;然后,再把吴芳菲从水深火热的苦难中解救出来,随他一起回到丁家堡,携手扬起崭新的生活风帆。但是一想起那三个孩子,他顿时就泄了气。
  少顷,屋内的煤油灯忽然熄灭了。
  于得水觉着有点奇怪:刚才俩人还在针尖对麦芒地斗嘴吵架,怎么转腚工夫就戛然而止了?再说,眼下这才几点钟,他们就睡下了?正琢磨着,便听见那个土老帽语气软下来,恳求说:“媳妇……脱了衣服躺下吧。”
  吴芳菲缄默不语。
  土老帽于是嬉皮笑脸凑过去:“其实俺刚才是跟你闹笑话呢!俺怎舍得跟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分手呢……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别再跟俺使性子了,以后你想咋的就咋的,俺都由着你;再者说,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要是不解气,你就扇俺两巴掌……你赶紧脱了衣服躺下好不好?俺……实在受不了了,俺想……弄一回呢!”
  “弄你个葫芦头!我又不是你的发泄工具……”吴芳菲怒气冲冲跳下炕,鞋都没穿就冲出了屋子。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于得水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想躲到暗影里,却听吴芳菲在他身后低声问道:“谁……谁在那里?”
  于得水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急促地回答说:“是……是我呀——芳菲,我是于得水。”
  吴芳菲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是于得水?”
  于得水激动地抓住吴芳菲的手:“吴芳菲,你仔细看看,我是于得水呀!”
  吴芳菲于是就扑进于得水的怀里。紧接着,暌违已久的两个人,便如胶似漆地拥吻在了一起。
  遗憾的是,这样短暂甜美的拥吻,却被随后赶来的土老帽给搅黄了。
  土老帽气急败坏地指着吴芳菲的鼻子说:“还想抵赖么?你……你这个骚娘们儿!口口声声说要跟俺好生过一辈子,全都是信口雌黄的鬼话……”接着,土老帽又对于得水发出一阵冷笑,“不用俺费脑筋猜,你就是那个多情的种子——于得水吧?这个骚娘们儿俺早就玩够了……俺现在就把她还给你算了!”
  这时候,月亮开始缓缓爬上来,悄悄挂在土坯房附近的一棵榆树的树梢上。于是,银白色的月光、就映在了他们各自变幻莫测的脸庞上。
  惨淡的月光下,吴芳菲忽然间就变得苍老了许多。除了满脸的皱纹之外,她的两鬓也添了许多灰白色的发丝。
  于得水心里想:这难道还是他心里那个楚楚动人的吴芳菲么?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而且他刚刚还跟这个女人亲过嘴的——她嘴里散发出的大蒜味道尤其浓重,可他当时又为何欣然接受了这样一个唇齿交融的美好过程呢?此时此刻,于得水的胃口开始痉挛起来。与此同时,土坯房里也跟着传来一阵婴儿撕心裂肺的哭闹声。
  土老帽于是骂骂咧咧地冲进屋里,把急着吃奶的婴孩抱出来,没好气地塞给了吴芳菲。吴芳菲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解开衣扣,托出一只松垮垮的奶子让婴孩吮吸。
  于得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吴芳菲胸前的那只奶子,心里像是打翻了一只五味瓶,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此时,月亮忽然就藏到云朵里了,周遭随之暗下来;吴芳菲怀里吃奶的婴孩,也终于停止了啼哭。
  过了一会儿,吴芳菲泪眼婆娑地拉住于得水微微颤抖的手,恳求道:“于得水,你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就算是浪迹天涯海角,我也愿意跟随着你……”
  于得水没有被吴芳菲的话所感动。他本能地拒绝了她的要求,并且慢慢向后挪动着脚步。
  “你……”吴芳菲可怜巴巴地望着于得水,“你说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可是……”于得水嗫嚅着。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你……你是不喜欢我现在这个邋遢样子——对吧?”吴芳菲朝于得水投去轻蔑的一瞥。
  “我……”于得水一脸的窘状。他同时又找不出更充分、更具体的理由,给吴芳菲一个无可厚非的解释。
  “你快走吧——于得水,我不想再见到你!”
  吴芳菲的话,既让于得水感到如释重负,又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月亮又一次钻出云朵。土坯房周遭落下了一层银光。
  吴芳菲怀里的婴孩、想必是吃足了奶水,开始用他肉嘟嘟的小手,把玩起了他母亲吊在胸脯上的奶子。
  但是吴芳菲好像并不在乎,任由她的孩子怎样抚弄。
  于是,于得水的目光,情不自禁又落在了吴芳菲松垮的奶子上。
  土老帽则在一旁嗤笑于得水:“咋的?心里面是不是痒得难受?俺把她白送给你你都不要——活该你没这口福!”之后又转过脸对他老婆说,“这小子实在不靠谱呢!他看你现在变成了‘老菜帮子’,就开始嫌弃你了……他嫌弃你,但俺一辈子也不会嫌弃你,俺现在就想回去弄你!”土老帽说完话,便拽着吴芳菲回屋了。
  于得水满面羞惭地站在土坯房前,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久,土坯房里便传来了一阵快活的呻吟声。
  夜色越发浓重起来。
  此时此刻,于得水那颗纯真挚爱的心,也同时被吴芳菲快活的呻吟给深深刺痛了。
  “吴芳菲呀吴芳菲,你真是一个不知道廉耻的女人啊!”于得水一边在心里骂着吴芳菲,一边将吴芳菲写给他的那封信撕得粉碎,然后奋力抛在了土坯房的窗户跟前……
  于得水泄愤的同时,他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脸看去,却见周春蓉站在自己面前。
  “我说于老弟,你咋把信给撕了?为何不留个念想呢?”周春蓉有些不理解。
  显然,于得水气过之后,也觉着此事做得颇有些欠妥,但他又不能跟周春蓉解释的太多。因此,他只好故意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懊悔地说:“是啊,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信给撕掉了。我真是有点儿犯糊涂了!”
  “俺当时就说你看的是一封情书嘛,你却非说是家里来的信;还瞪着俩个眼珠子来糊弄俺,以为俺啥都不懂……”周春蓉嗔怪道。
  于得水便有些纳闷:他之前明明是在吴芳菲家的土坯房门口,怎么忽然之间就坐在了饭馆里?
  “那刚才我……”于得水试图从周春蓉嘴里找出答案。
  “你是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吓人!看完了那封信,你突然就魔怔了,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泥菩萨——动也不动;当时你差点儿没把俺给吓死呢!”
  于得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唉,周姐,我刚才也不知怎么,脑子忽然间就乱了!”
  “咋的,这酒还没等喝进肚里,你脑子就乱了?”
  “好了——周姐,你就别再笑话我了。我……”
  “那行,俺就不笑话你了。你自己在这慢慢吃着,俺去拿把扫帚过来,把地上的纸片儿给扫干净。”
  周春蓉走后,于得水才将心思给收了回来。不过,他之前所有的精、气、神,都在撕了那封信后、彻底地泯灭掉了。尤其是刚才出现在他眼前真真切切的那个幻觉,或许就是他未来不忍卒视的生活彩排;包括之前发过的诸多铿锵誓言,以及写在书面上的理想与抱负,也都随着洒落在地上的片片纸屑化为乌有——他真的不敢直面产生于幻觉中的吴芳菲那样的生活,更无法容忍吴芳菲苟且偷安的生活态度……设想一下,他的未来会是西洼子坟茔里的一抔黄土么?为什么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放声大哭一场呢?
  眼下,他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伴着死寂的空气和惨淡的灯光;与同样没有灵魂的桌凳为伍,形影相吊在这个门可罗雀的小饭馆里。
  于得水望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完全暗下来。一轮弯月悄然悬在窗前,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得到。于是,他就傻傻地凝望着那轮皎洁的弯月。心里同时又酿出了一份浓浓的思乡之情——他的确太想家了!
  发了一阵子呆,于得水才想起来喝酒。他于是端起酒杯,对着窗外的月亮啜了一口酒;接着又搛起一块溜肉段儿,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周春蓉这时候拿着扫帚走过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纸片儿扫进撮子里。
  “你悠着点儿喝,别再喝醉了!”周春蓉一边叮嘱于得水,一边准备将碎纸片儿倒进门外的垃圾桶里。
  于得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上前拦住周春蓉。然后把撮子里的碎纸片儿捡起来,揉成一个纸团塞进裤兜里。
  周春蓉撇嘴一笑:“俺都不用猜,你肯定是怕别人发现你这个小秘密。”
  说话的工夫,公社农机站副站长——赵大肚子,晃晃悠悠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边用火柴棍儿剔牙,一边打着酒嗝对周春蓉说:“俺……走啦!”
  于得水认识这个四十刚出头的农机站副站长,但是他从没有跟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说过一句话。
  周春蓉面色羞赧地“嗯呐”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厨房那边。
  于得水望着周春蓉扭动的大屁股,忽然想起他之前听到厨房那边传出的呻吟声,就觉着他们一定是干了什么苟且之事,或者是赵大肚子趁机占了周春蓉的便宜。这么一寻思,他就恨起了那个脑满肠肥、一脸淫色的赵大肚子。
  于得水其实猜得没错:中午那会儿,赵大肚子就坐在这儿喝酒了。磨磨唧唧一直喝到于得水踏进饭馆前的那一刻,他才撂下酒杯,跑到周春蓉的宿舍里“找便宜”去了——赵大肚子不仅是饭馆里的常客,他更是棋盘山公社个别几个“位高权重”的“人物”之一。尽管周春蓉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遇上像赵大肚子这一类酒后无德,而且喜欢在女人身上动手动脚的好色之徒,周春蓉除了拿他们没办法之外,也不想得罪他们;她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半推半就地让他们“浅尝辄止”。当然,只要不触碰到她身体最后的那道防线就行。
  独斟独饮地喝了一阵子,再举杯时,于得水发现杯中只剩下半口酒了。他于是端着杯子来到售饭窗口,对着里面喊道:“周姐,再给老弟来二两酒。”
  旋即,周春蓉从里面走出来,关切地问:“再来二两?你就不怕像上回一样喝醉了?”
  “今天没事儿——喝不醉。”
  “俺觉着你还是别逞强了。心情不好你就少喝酒,喝多了伤身体呢!”
  “你看见我心情不好了?”
  “你若是心情好,也不至于把情书都给撕碎了!”
  “但是……”
  “行了,你也别说但是了。”周春蓉挡住于得水的话,“你还是给肚子腾出点地方,吃一碗打卤面吧!你不是最喜欢吃打卤面么?”
  于得水踌躇片刻,说:“好吧,那就来一碗打卤面。”
  刚回到座位上,外边就进来了两个人。于得水抬头一看,原来是生产队长丁贵堂。紧随其后的是大队“五小工业”负责人——邵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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