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色狼”班长

　　宋贝贝收到一封信。一看地址就知道是男友写来的，她欣喜地拿到楼上，坐在角落里细细地看。
　　忽然，她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怎么啦？”女兵们问。谭雪莹说：“干嘛呀？看个信也大惊小怪。”
　　杨薇注意到宋贝贝脸上那种惊惶失措的神色，也问：“出什么事了吗？”
　　宋贝贝又忍不住想笑，赶紧说：“没事，没事。”并笑着低声嘟囔道，“唉，完了完了！”
　　“什么呀？”谭雪莹又问，“你到底怎么了？”
　　宋贝贝没再吱声。
　　严寒一天天逼近，训练也一步步地走向深入。操场，四班长讲完“操枪以及验抢”的动作要领，一、二排开始训练操枪，三四排继续练队列。
　　古洪先教会大家肩枪、持枪、挎枪，然后让她们多体会练习。他边给女兵们纠正动作边讲：“肩枪时枪身要与地面垂直，不要使枪口斜到前面来。你看那像什么样子？”他指指郑娅彬，“像打了败仗的逃兵。”
　　“啊？不是吧！”郑娅彬赧笑道。
　　古洪说：“当然，你还不是。但动作要做好。”练习一会儿，古洪又教她们验抢：“验枪是在肩枪的基础上进行。注意听我的口令，我下‘验枪’的口令后，你们按动作要领去做。验枪！”女兵开始动作。“右手拇指握住枪栓暂时不要动，等到指挥员走到你面前或者下达‘自验’的口令后，再拉枪栓。自验！”
　　有的女兵勉强拉开枪栓，有的干脆弯下腰也拉不动。“注意要领！”古洪强调，“左手握下护木用上力气，枪托要紧贴右胯部，固定好枪身。右手以爆发力猛拉枪栓，你一点点地拉肯定拉不开。”他来到汪艺面前，用力握住枪的下护木说：“拉！”汪艺一用力，“哗啦”一声，枪栓就被拉开。接着他又逐个教她们这个动作，并说：“左手只要使上力气，验枪就很简单了。”他再拿过一支枪示范道，“右手和左手要协调用力才对。别这样——”他把枪夹到腋下，枪口朝下做拼命拉枪栓的样子。看他憋得脸红脖子粗，一副要把枪栓拉断的架势，女兵们觉得这种反面教法形象生动。“——你看，这能拉开枪栓？你这不是验枪，这是跟枪有仇！再来，继续练几遍。”……
　　休息时，杨薇看到宋贝贝和谭雪莹两人坐在一起，就走过去，她坐下来问道：“贝贝，最近又发生什么事了吧？”谭雪莹先笑了。
　　宋贝贝说：“让你出主意，你却只管笑。”
　　谭雪莹边笑边说：“你说你呀，居然能办出这种事。”
　　宋贝贝已笑不出来，几乎哭丧个脸对杨薇说：“班长，前几天我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男朋友，一封给我妈。可是由于一时大意，我竟然装错了信封！把给我妈的信装进了给男友的信封里，那肯定给男友的信也装进了给我妈的信封里！”
　　“啊？有这种事？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收到男友的回信，他问我怎么突然改口管他叫妈了？！”
　　“哈哈哈……真有你的！”
　　宋贝贝又说：“本来想告诉妈妈我已暂时和男友分手了，这可好，谎话算撒到点子上了。”
　　杨薇又好气又好笑，并不无担心地说：“这一下你可闯祸了。这叫人家怎么帮你？”
　　“要是我，非拎着那小子来部队找你不可！”身后忽然传来古洪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在后面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啊？古班长，你怎么偷听人家谈话呀？完了，这下全连都得知道。”宋贝贝直叫苦。
　　“喂，把我看成啥人了？”古洪说，“我会尊重他人的隐私！”
　　杨薇说：“也好，古班长你给贝贝出出主意。”
　　“没办法，等着挨打呗。”
　　宋贝贝和谭雪莹都瞪他。他转而认真地说：“这两天没收到家里的来信？”
　　宋贝贝也奇怪，说：“要说家里收到我的信再给我回信，应该比我男朋友的信还要快。可到现在也没有收到爸妈的回信。”
　　“说不定他们二老正在来部队的路上。”古洪又戏言。
　　“你别再吓人好不好？”谭雪莹说。
　　“要来也早该来了。”宋贝贝说。
　　古洪又问：“哎，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男朋友的名字？”
　　宋贝贝大方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他叫鲁玉琪。”
　　古洪又调侃：“你想过没有，当你父母看到你在信里称呼他们为‘亲爱的小琪琪’时，会是啥心情？”
　　宋贝贝照着古洪肩头狠狠拍一巴掌：“你还笑我！”
　　古洪收敛笑容，说：“依我分析，这件事可能已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我有预感，你父母不会为这事生你的气。”
　　“是吗？”宋贝贝巴不得相信他的话。
　　“有什么理由吗？”谭雪莹问。
　　古洪故作深沉道：“最慈天下父母心！等等看吧，爹娘总不忍伤害出门在外的孩子的心。”
　　后两个小时，排与排交换训练。一、二排练队列。古洪带领本班练习队列的“行进间转法”。他讲道：“行进间转法一般是在齐步行进的基础上进行的。主要用于队伍行进中的方向变换。也是‘班队列’的一项，所以特别要注意全班的配合。其口令为，‘向右转走、向左转走’和‘向后转走’。”动作要领讲完之后，开始训练。女兵们虽然动作学得很快，但精神头不足，似乎思想还在刚才的枪身上。杨薇在一旁也时不时提醒：“注意队形，保持队列整齐。好好走。”古洪则一遍遍地下口令：“向右转——走！……向左转——走！注意摆臂到位！……停！”他看几个女兵走得有些松垮，严肃地训斥：“咋回事？练过操枪就忘了队列了？走的是啥？像个兵吗？松松垮垮！这是队列示范班的作风？”女兵们看他紧绷个脸的样子，严肃得吓人，一个个紧张起来。“别认为自己练得很好了，还差远呢！你给我认真点！齐步——走！”女兵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向右转——走！”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没听清楚，汪艺居然转错了方向，向左走去。由于她是最后一名，正好背朝大家走相反的方向，所以她一无所知，只管规规矩矩地向前走。古洪示意杨薇整理队列，自己快步赶上汪艺，与她并肩而行，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嗯？”汪艺很是诧异，她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脱离队列很远，方才明白过来，长长地一吐舌头，红着脸跑回队列。
　　古洪来到队列前，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说：“也不必过于紧张，听清我的口令就行了。我不过偶尔发发脾气，又不吃人。原地活动一下吧。”
　　女兵们松了口气。张东东说：“班长刚才的样子，还真像是要吃人哩。”
　　“是呀？”古洪笑道，“谁叫你们不认真？！”
　　杨薇问：“汪艺你不是被吓的吧？”
　　“没有，”汪艺说，“是我分神了。我当时在想，班长一遍遍地喊口令，嗓子都要哑了，挺辛苦的。大家不认真走多对不起班长。正这样想，就走错啦。”
　　“哦，谢谢，谢谢！理解万岁！”古洪心里热乎乎的。
　　星期天，宋贝贝终于收到一封家里的来信。她拿着信让杨薇陪她到操场，说：“班长，我不敢看，你帮我看看。”
　　杨薇接过信拆开，看了看，她笑了。把信又递给宋贝贝，说：“你自己看吧，干嘛让我也陪着你挨骂？”
　　“啊？”宋贝贝眼泪都快要掉了。她倒并非怕挨骂，只是觉得撒那样的谎太对不起父母。她无奈接过信看下去。看着看着，她也乐道：“呀，真是老天帮我！他们居然没收到那封信。还责怪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他们写信？又安慰我说是不是这段时间训练太累，要我安心训练。还说让我理解他们做父母的心情。”说着话，刚才急出来的眼泪还在她眼眶里打转。
　　“还真让古班长说对了？”杨薇说。
　　“要说家里那么长时间没收到那封信，那它肯定已经走丢了！但愿他们永远也收不到。”
　　“杨班长！”是古洪在叫。他来到跟前问：“我一会儿上街。你们没什么要捎带吧？”
　　“没事。”杨薇说，“贝贝的问题有了新进展。”
　　“哦？咋样，还会有啥麻烦？”
　　宋贝贝把信的内容说了说。古洪思考了一会儿。宋贝贝问：“班长你怎么不说话？”
　　古洪说道：“贝贝，你得理解你父母的苦心呀！”
　　“嗯？”宋贝贝不解其意。
　　“你想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刚好那封信他们没收到？你不怀疑有别的原因？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不想伤害你的自尊？”古洪提示她道。
　　这话启发了宋贝贝，她若有所悟。
　　杨薇接上说：“是呀，贝贝。是否父母怕这件事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于是谎称没有收到你的信。以打消你的思想顾虑。这样的话你的母亲就太伟大了！你要好好反思一下呀。”
　　“噢……”宋贝贝开始反省：如果真是这样，妈妈该有多么宽厚的容忍度啊！她首先是站在我的角度来考虑这件事的。可我又什么时候站在父母的角度考虑过问题呢？他们时刻挂念着女儿的心思，可我心里只有自己的男友。难怪古班长说“爹娘总不忍心伤害出门在外的孩子的心”！还以为自己长大了呢，和父母的宽容大度比起来，自己显得多么幼稚和自私呀！还有什么理由再与父母争辩？她抬头对杨薇说：“班长，我知道目前对我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了！”
　　古洪回到寝室，收拾挎包准备外出。徐排长进来问：“古洪，上街吗？”
　　“啊，去呀。”
　　“一起去吧，顺便陪我到营部去取几本书。”
　　“取书？我就想去买书。有我需要看的就不用买了。”
　　“什么呀，是计划生育之类的书。”徐排长说。他上个月刚结婚。有关部门给新婚干部发的婚姻知识书籍。
　　“呦，《新婚必读》吧？那好看！”古洪调侃。
　　“相长见识吧？那就快走，咱们先去营部。”徐排长催促。
　　二营营部在城郊。这里驻扎五、六、八三个连队。两人来到营部，营部通信员将几本书交给徐排长，并说：“这是团里和地方计划生育部门统一发给刚结婚的干部，让你们好好学习。”
　　“谢谢啊！”
　　“别客气。”
　　“都让学点啥？我看看！”古洪插话。
　　“你又没结婚，猴急个啥？”通信员打趣道。
　　古洪边翻书边说：“长点见识嘛。呦，还真有《新婚必读》！这本是——《优生优育》。啊？——《夫妻性生活》！这也发呀？”
　　徐排长一把抓过来：“年轻人，看这个中毒！”
　　“嗨，你不相信我连这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古洪嚷道。
　　“好我相信，拿去看。”徐排长说。
　　“谢了，我还真不看。保持咱纯洁的本性吧。”
　　“就是嘛。”徐排长又说，“行啦，我们走吧。”
　　“走吧，还是去买几本健康的书。”
　　徐排长和通信员道别：“谢谢你啊小袁，走了。”
　　“哎，你们慢走。”
　　“不行，我这儿装不下，”徐排长对古洪说，“放你挎包里几本。”
　　“行，但是你可别忘了啊，回头我再中毒。”古洪说。
　　徐排长顺手将几本书装进了古洪的挎包——包括那本《夫妻性生活》。
　　来到市区，古洪买了本《读者文摘》和一本《象棋词典》，放进挎包。
　　徐排长揶揄道：“臭棋篓子，还买那个！”
　　古洪笑笑说：“要不咋提高棋艺？”
　　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叫道：“徐排长！古班长！”
　　两个女兵出现在面前，是莫绍欣和许艳。
　　徐排长搭话：“许艳、小莫呀。你们也来买东西？”
　　“嗯。你们干嘛？”许艳问。
　　古洪说：“买几本书。”
　　“是吗？”莫绍欣又向前凑凑，“买的什么书，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看吧。”古洪索性将挎包递给她。
　　莫绍欣接过来，同许艳在包里翻着，嘴里还念：“《读者文摘》，好书，回头让我们也看看！”
　　“没问题！”古洪很爽快道。
　　忽然，她俩同时看到了那本《夫妻性生活》！脸微微一红，相互看了一眼，忙把包还给古洪说：“不看了，我们走了。”“排长我们走了！”
　　“哎好，按时归队啊。”徐排长和古洪早已将那本《夫妻性生活》忘得一干二净。
　　莫绍欣和许艳边走边议论：“没想到古班长看那种书。”
　　“我本以为他很纯真呢，原来也不过是个有杂念的男孩。”
　　回到班里，两人就忍不住将这件事说给大家听。
　　“啊？他这样啊！”郑娅彬叹道，“唉，我还以为他是个多正统的军人呢！”
　　“假正经？”张东东惊讶道。
　　宋贝贝不在乎地说道：“男人大概都这样。”
　　汪艺说：“可是……这让人每天怎样面对他呀？”
　　许艳说：“就是。只要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恶心。”
　　谭雪莹怀疑地问：“是古班长的吗？不会搞错吧。”
　　“怎么不是？在他的挎包里！”莫绍欣说。
　　“那他还敢随便给你们看？”谭雪莹又问。
　　“哎，对呀。”宋贝贝也开始怀疑，毕竟她还是想在心里留一个干净真诚的班长形象。
　　“咳，”张东东提醒道，“正因为这样，才说明他更危险！”
　　杨薇推门进屋。几个人又添枝加叶地给她描绘一番。
　　“不是吧？他这人挺正派的。”杨薇没当回事儿。
　　郑娅彬又说：“谁知道他心里整天想些啥？”
　　“哎，放心吧。”杨薇说，“他就是看看那种书，又能怎样？”
　　“可这总让人不舒服。”
　　“真是，整天面对这样一个班长。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可让人一看透就……”
　　“哎，”张东东叹口气道，“这下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全毁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谭雪莹还是不甘心，说：“班长，要不你去问问他？”
　　杨薇说：“这叫我怎么问呢？”
　　“倒也是。”谭雪莹不相信古洪会有那样低级的内心世界。虽然有时他也很圆滑，但他的言行却让谭雪莹觉得他应该是个很阳光的男兵，内心不会藏那么多污浊的东西。
　　杨薇心想，虽然古洪也正值青春年少，但他还是有别于其他普通男孩儿的，思想情趣不会如此的低。可是这个结如果不解开，肯定会影响以后的训练。再说这些又都是刚刚走进军营的小姑娘，这会使她们对军队产生怎样的想法呢？但是又不能直接问古洪，万一他真的看那种书，岂不更难堪？怎么办呢？
　　晚上，古洪来到班里开班务会。见他进来，杨薇招呼女兵们：“大家集中一下，开班会。”古洪走到杨微跟前，与她谈了几句。当他转过身准备开会时，眼前出现了奇怪的情景：班里的女兵虽然是像往常一样排成两排坐着，但一个个却坐得远远的，只有谭雪莹和宋贝贝离他稍近些。他惊奇地笑道：“我咋感觉我是条狼？”郑娅彬低语：“色狼。”
　　杨薇吩咐：“往前坐坐，再靠拢一下。”女兵们勉强向前挪挪。
　　古洪扭头看看杨薇，意思是：怎么回事儿？杨薇笑笑说：“开始吧。”
　　古洪坐下讲道：“今天班务会主要有两个内容，总结上周工作和传达下周训练任务。上周已经开始训练射击动作，同时穿插班队列训练。从整体上看大家进步很快，训练也都很刻苦，成绩是明显的。在工作方面，有的同志能主动帮助班长开展工作，表现得很好。班里的内务卫生也有非常大的提高，我们有目共睹。但还有个别同志的内务有待进一步努力，叠被子还需要多下点功夫。下周将开始训练‘卧姿装退子弹’，并且要转入射击预习阶段，也就是通常说的练习瞄准。这是个非常枯燥的课目，在地上一趴就要一两个小时。特别是冬天，大家可能会吃点苦，希望我们做好吃苦的精神准备。并克服烦躁思想，练好射击预习。因为这是学会打枪的必修课，所以咱们一定要重视起来，为实弹射击打下良好的基础……”
　　古洪讲完后，杨薇补充道：“大家对我工作上的支持，我很感谢。希望在今后的工作和训练中再接再厉。遇到事情我们在一起多商量，多动脑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和古班长永远是和大家站在一起的。我们要相互信任，互相帮助，圆满完成我们的各项训练任务。我也相信大家能做得更好。现在谁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说一下。”
　　只有谭雪莹和宋贝贝问了几句有关射击预习的事，其他人则脸上都带着不耐烦的神色。谭雪莹又接着问道：“班长，为什么我看到有些老兵总是稀稀拉拉的？特别是炊事班的一些兵，让人感觉特没军人气质。”
　　古洪笑道：“噢，后勤服务的兵是训练少点。再说他们的训练任务也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偏重于技术方面的东西。别看他们平时松散一些，可关键时候能拿出来，能提供最好的后勤保障。比如说他们为了给我们改善伙食，也是绞尽脑汁呀，一棵大白菜他们甚至能做出数十种烹调方法，不可谓不用心。所以我们有时候看人不要总以批判的眼光去看，要从发现他人的优点上去看，这样你在看这些人的时候，就能发现他们越来越多好的地方了。总之看事情要从多方面去分析，不要单凭一些表面现象判断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是非。既便有些事情有铁的事实摆在面前，也还要看事件背后是否隐藏有人所不知的东西。所以看事情要多注意锻炼自己的洞察力。——瞧我，咋又上起教育课来了？其他人还有啥事儿？”都默不作声。古洪感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尴不尬，也没再多说，匆匆下了楼。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