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檀凭之受命约敌 刘寄奴正骨学艺

　　在处置另外两个受伤大汉时，刘裕感到有些犯难。依着他的性格，如果臧爱亲不在场，刘裕会选择直接了结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大汉。现在臧爱亲在场，刘裕就不好直接了结已经丧失抵抗力的两个大汉。他不想给臧爱亲留下滥杀人的印象。如果将两位大汉交给官府，因为已经斩杀了疤脸汉的缘故，势必只能将实情告知官府。这样一来就会有伤臧爱亲的闺誉。毕竟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来说，被人劫持用来干坏事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这个时候臧爱亲表现出了极大的气度。她执意选择向官府报案。她想让更多的人防范害人不浅的天师道。这让刘裕有些汗颜，同时也让刘裕更加欣赏她。
　　在将疤脸汉的尸体和两个大汉送交官府后，刘裕就送臧爱亲回家了。
　　臧俊听说自己的女儿差点被天师道的妖道劫走，吓了一跳，赶紧告了假回家看看女儿的情况。
　　臧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女儿正在后院的树荫下发呆。他以为女儿是受到了惊吓，连忙关怀道：“女儿受惊了，快让爹看看。”
　　臧爱亲正在神游天外，嘴角还不时上扬，看样子是没有听到他爹的话。
　　看到臧爱亲这个样子，臧俊很担心，他以为女儿被吓得精神有些失常了。
　　“女儿~女儿~女儿！”臧俊坐到臧爱亲的对面，在她眼前可劲儿挥手。
　　“啊？啊~啊！是爹爹回来了。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了。”臧爱亲终于回过神来了。
　　看着女儿稍微正常一些了，臧俊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爹爹听说你差点被天师道的妖人劫持，哪里还有心思办公。万幸你回来了，我看看，有没有伤着？”臧俊站起身来打量起臧爱亲。
　　“幸好刘大哥搭救，女儿没事，爹爹放心。”臧爱亲看着臧俊关切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是刘裕吧？我听府衙的人说了。爹爹还打听了一下，听说他在刺史府当差。找个时间爹爹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提起刘裕，臧俊神情稍微愉悦了一下。
　　“是啊。刘大哥英雄了得，多亏了他，是应该好好感谢他。”臧爱亲眼睛又闪出了几颗星星。
　　看着臧爱亲的神态，臧俊心中警铃大作。他非常担心臧爱亲动了以身相许的念头。在他打听到刘裕是刚从北方前线调回刺史府的。根据他的判断，刘裕是一定还会回到疆场去的。在这战乱的年月，兵家子实非良配。
　　“找个时间，爹爹好好感谢一下刘裕。女儿就不用再去了。走，咱们去好好吃一顿，给你压压惊。”臧俊拉起臧爱亲往外走。
　　刘裕搭救臧爱亲的时候，左手臂用力过度，加重了伤势，回到刺史府的时候左手臂已经肿了起来，痛得他脑门直冒汗。他刚包扎好左手臂，就有军士通知他去议事堂。
　　刘裕来到议事堂，没有见到谢玄，却见一位虎背熊腰、面貌粗犷的军汉端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
　　听到有人进来，那军汉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不由一愣，站起来中气十足问道：“来人可是京口刘裕、刘德舆？”
　　刘裕驻足打量了一下军汉，哈哈一笑，不答反问道：“檀凭之，檀庆子？”
　　两人熊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檀凭之本是高平金乡人（今山东金乡）。当初为了躲避战乱，檀凭之携家人南渡，船只在京口里渡口附近沉没，幸好被刘裕救起。他们受到了刘裕的极大帮助，并从刘裕这里获得了继续南下的盘缠。
　　“德舆现在也在玄帅帐前听令？”寒暄之后，檀凭之问道。
　　“我之前在孙无终将军军前效力，前些天被玄帅留在刺史府参赞军机。庆子什么时候投的军？”刘裕道。
　　“与德舆分别以后，我们往南走到武进（今常州）就居住了下来。太元四年苻秦南侵的时候，我就投军了。现在在旋风营任职。”提起过往，檀凭之一阵唏嘘。
　　“嚯！旋风营啊！”刘裕再次打量起了檀凭之。他没有想到当初救起的瘦骨嶙峋的檀凭之现在居然进了旋风营。旋风营是谢玄的亲军。
　　两人正要进一步交谈的时候，谢玄面有愠色地进来了。两人连忙行礼，被谢玄一挥手阻止了。
　　今天谢玄刚从建康回到广陵就听说了天师道道士劫持郡功曹之女的事情。这让一向沉稳的他非常暴怒，亲自安排军士在广陵城大锁天师道妖道。自从他的姐姐谢道韫嫁给王凝之（王羲之次子）后，谢玄对天师道就非常反感。王凝之迷信天师道，严重影响了家庭生活。因为姐姐过得不幸福，谢玄也就“恨屋及乌”了。
　　谢玄看到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德舆今天做的不错。你的左手臂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势加重了？影不影响行动？”
　　刘裕楞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谢玄说的是救臧爱亲的事情，心道一声惭愧，连忙道：“不碍事，您看活动起来没事的，多谢玄帅关心。”虽然左手臂肿的很痛了，刘裕却不想让谢玄知道。他怕谢玄会让他养伤以致错过立功的机会。他现在刚进刺史府，需要用功劳来证明自己。
　　随后谢玄看向檀凭之向刘裕介绍道：“这位是我旋风营的副督，檀凭之。”
　　“玄帅，德舆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南渡的时候船只沉没，幸蒙德舆搭救。”檀凭之主动道。
　　“哦？你们还有这段渊源？那正好，下面有任务交给你们，相信你们可以很好地合作完成。这件事以德舆为主，庆子要积极协助德舆。”谢玄微笑道。
　　谢玄的话让刘裕一愣。刘裕心想谢玄安排檀凭之作为自己的助手是不是有些不妥当？毕竟自己是刚到谢玄身边，而檀凭之已经是谢玄亲军的副督了。
　　檀凭之没有质疑谢玄的安排，他现在已经盲目服从谢玄了。
　　“你们带我的令牌前去一趟南阳，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见一下慕容垂，约个时间我要跟他见一面。此行一定要保密！”谢玄沉声道，顺手递给刘裕一块“玄”字令牌。
　　刘裕和檀凭之被震惊了。谢玄居然想着秘密会见敌方大将。
　　刘裕愣了好一会，眼神飘忽不定，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谢玄要约见慕容垂可能要做什么。他心想，玄帅这也太大胆了，万一出了差错，可就不好脱身了。
　　檀凭之的眼睛冒出了蚊香圈。他想不明白谢玄为什么想要约见慕容垂。
　　谢玄与刘裕相处的时间太短，对于刘裕的能力尚未有全面的了解。起初在决定人选的时候，谢玄对于派刘裕主导约见慕容垂的事宜还是有一些疑虑。最后基于以下原因，谢玄还是决定选择刘裕。
　　第一，约见慕容垂需要严格保密，现在的北府军并不是铁板一块，很多将领都是皇帝和其他家族安插进来的。一旦此事被外传，谢氏家族很可能会面临政治危机。第二，军中虽然不乏智勇双全之辈，但在处理阴私事情方面未免缺乏机灵。第三，需要找一位能够明白分化瓦解苻秦战略意图的人。第四，刘裕背景简单，本来就隶属于地室。
　　同时为了稳重及安全起见，谢玄启用了自己的绝对心腹，忠厚老实、处事稳重、武艺超群的亲军副统领檀凭之作为刘裕的副手。
　　在谢玄强调了约见慕容垂的重要性及注意事项后，刘裕、檀凭之及另外两位亲军就出发前往南阳了。
　　南阳郡（今南阳）北有秦岭、伏牛山，西有大巴山、武当山，东有桐柏山、大别山，可以东达江淮，南通荆湖、巴蜀，是天然的形胜之地，郡治在宛县。苻秦的征南将军苻睿、冠军将军慕容垂目前就镇守在宛县。
　　宛县郊外，淯水一河汊处，一间不起眼的茅草房巧妙地掩映在丛林中。这处茅草房是地室在宛县的一个情报传递点。情报人员会在每月的单日中午来这里传递情报或者接受命令。
　　刘裕等四人是昨天到的，不巧，昨天是双日，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了。因为地形不熟悉，怕被秦军发现，他们只是在周边小范围内侦查了一下。今天是单日，他们在等着宛县的来人。
　　在树上警戒的陈光之看到一位渔夫拿着渔具从远处小道拐向河汊这边。他用小土块砸了一下藏在杂草中的陈宝之，打手语告诉陈宝之来了一位渔夫。陈宝之慢慢退出了藏身地，跑向茅草房通知刘裕和檀凭之来人了。
　　渔夫在离茅草房一箭之地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他感到今天周围静得有些反常，往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没了。轻轻放下渔具，端着鱼叉，猫着腰，渔夫绕向了茅草房的后边。
　　房中的刘裕和檀凭之看到渔夫的机敏，相视一笑。
　　渔夫绕到茅草房后面靠着墙听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很静，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又绕到茅草房的侧面，那里有一个窗子，再次靠近听了一会儿，就掀起窗子持着鱼叉窜了进去。
　　渔夫刚弓腰稳住了身形，就发现房内有一人拿着弩瞄准了他，旁边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抱着长枪看着他发笑。渔夫立马绷紧了神经，心想难道被秦军发现了？心里稍微有些慌乱，他可不想当俘虏，当下心里一发狠，拿着鱼叉就刺向拿着弩的人。这弩对他威胁太大了。
　　还没等他刺中弩手，手中的鱼叉就脱手了，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原来是檀凭之眼疾手快，一枪挑落渔夫的鱼叉，顺手把他扫出了门外。
　　跌落门外的渔夫爬起了就要往水里跑，按照他的水性，他有信心逃脱。迈出的腿停在了半空中，渔夫心里默哀一声，因为又有两个人端着弩封锁了他的逃跑路线。
　　“你们是什么人？”渔夫阴着脸看向走出茅草房的刘裕和檀凭之问道。
　　“二尺半的地鱼有吗？”刘裕不答反问。
　　闻言，渔夫一愣，保持警惕道：“没有，二尺半的鱼不好打。”
　　刘裕哈哈一笑，道：“二斤半的玄武有吗？”
　　渔夫这才露出了笑脸，道：“玄武在北方，南方没有。”
　　刘裕将弩交给了旁边的檀凭之，连忙走到渔夫面前道：“多有得罪，在下刘二，奉命来南阳办差，兄台怎么称呼？”
　　“你喊我于五就好了。”渔夫回道。
　　刘裕又给于五介绍了其他人，分别是檀大、陈三、陈四。刘裕等人的行动代号是来之前商定好的。
　　檀凭之道：“最近宛县内的情况怎么样？秦军有什么新动向？”
　　于五眉头一皱，没有回答檀凭之的问题。陈三、陈四大怒，他们认为首领受到了侮辱。
　　刘裕制止了他们，檀凭之他们不是地室成员，不知道信息权限这个概念。于五的上级不是刘裕他们，所以于五可以不向他们提供机密信息。
　　“带我们进城见你们负责人吧。”刘裕道。
　　最近宛县戒严了，加强了入城人员的检查。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刘裕他们选择趁天黑翻越城墙进城。
　　在一家鱼肆，刘裕他们见到了地室南阳地区的负责人，姜大鹏。
　　阅读过刘裕带来的密信以及验证过玄字令牌以后，姜大鹏确认了刘裕等人的身份。谢玄命令姜大鹏无条件地协助刘裕接近慕容垂。
　　鱼肆的地窖中，姜大鹏正在给刘裕和檀凭之讲述秦军在宛县的分布。
　　“慕容垂的冠军将军府在城南，苻睿的征南将军府在城北。慕容垂为了避嫌，很少去军营，基本都是待在冠军将军府。我能够安排你们进入慕容垂府。我们这个鱼肆每天早上会给慕容府送鲜鱼，而且慕容府里专门做鱼的厨子也是我们的人。关键是不容易见到慕容垂本人。”姜大鹏为难道。
　　“我以前在家也经常做鱼，有一些功底。麻烦姜大哥安排那个厨子培训我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替换一下他。”刘裕摸着下巴道。
　　“刘二，你的左手臂还没痊愈，方不方便？”檀凭之担心道。
　　“刘兄弟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办法。刘兄弟的手臂怎么了？”姜大鹏看向刘裕左手臂。
　　“前段时间有些轻微骨折，应该不碍事。”刘裕若无其事道。
　　“哈哈，刘兄弟赶巧了。我家祖上传下来一门正骨手艺。我来看看。”姜大鹏主动拉起刘裕的手臂看到。
　　看到刘裕手臂已经肿胀了一圈，姜大鹏向刘裕伸出了大拇指，“刘兄弟这手臂骨头是有些错位，等骨头愈合了，你这左手可就半残了。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姜大鹏的话下了刘裕一跳。
　　“有点疼，刘兄弟忍一下。”姜大鹏递给了刘裕一块布，示意他咬着。
　　刘裕闷哼一声，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右手把坐着的凳子角都掰下来一块。
　　正骨的效果很好，刘裕活动了一下左手臂，虽然还是很疼，但是感觉比以前灵活了。
　　“姜大哥的手艺果然厉害，感谢。明天就安排那位厨子教授我厨艺吧。”刘裕迫不及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