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高墙深院，宽敞大房子里坐着忘年义姐弟。姐姐廖凤云，又接着讲起几十年前廖家北迁，一行十二人浩浩荡荡乘四辆马车的那段艰辛经历。
　　那是接到老舅白坤涛指令的第三天，黎明时分，四辆木轮马车，“吱吱嘎嘎”响声不停地驶出廖府深宅，每辆车都装得满满的。
　　家眷车辆夹在中间，用毛毯被子做成的临时遮风避寒篷车。廖家人女眷有白坤洁、张姨和李姨，九岁的小凤云由十二岁长顺哥抱着坐在里面。
　　第一天，马车行约六十里左右。碰到村庄，必须住下。廖方仁看到前方有村庄时说：“方龙啊，快叫车奔屯子走，今晚就住这里了。”
　　廖方龙下车跑过来：“大哥，天黑还早呢，能赶路就多走一段吧！”
　　廖方仁非常果断的：“方龙，不住下是不可以的，到下个村庄还有很远的路呢。以后就到了六十一屯、百里一镇地界了。”
　　廖方龙看了一眼廖方仁：“一天才走五六十里，这得多少天才能到啊？”
　　廖方仁：“方龙啊，别带着情绪，从这里往北的屯子越来越稀，可是土匪越来越多。”
　　廖方龙：“哥，我知道了。这叫什么世道啊，刚建好的家就得给倭寇騰地儿倒出来！”
　　廖方仁抬起头往远方看了看：“兄弟，国破山河虽在，但于铁蹄之下，弱肉强食，生灵涂炭，说什么都没用！国强民富，国灭家亡啊！”
　　廖方龙：“大哥，太安村，离这大约九百里。照这样走下去，少说也要半月时日啊。”
　　廖方仁：“进屯了，快找人家住吧。兄弟，咱会到太安村的，不远了。”
　　三台马车，浩浩荡荡进屯里，找一大户人家住下。一行十二人中，有三位是佃户车夫，廖方仁是主心骨。
　　白坤洁和张姨、李姨护着童年廖凤云，但廖凤云的手紧紧抓着长顺哥。
　　
　　北迁路上，廖方虎驾驭家眷车辆，天亮了，人吃饭、马喂饱，又接着上路。廖方仁坐在前车，廖方虎的家眷车里有四箱书与笔墨在第三位，后面一车是应用农具。
　　乡路在天然次生林中，看不清周围参照物体。默默无声的，行驶在密林弯曲小路上。突然，从前方斜插过一队坐骑，大约能有二十人马。忽拉地一下子，迅速把车队围了起来，车夫与车上家眷人等，被圈在一起，手抱着头蹲在地上。
　　长顺和小凤云被白坤洁和李姨严严实实地搂着。
　　稍稍从燥动中平静下来，从马背上下来一大汉，年龄在二十多岁。这位就是廖方仁拿三十两银救济过的张恩柱。张恩柱大声喝道：“谁是管事儿的？东西我们收了，留给你们一辆车子，拉上你们的人，滚吧！”
　　廖方仁抬起头站起来：“壮士，鄙人廖方仁，南方廖家村庄主，因家园被日寇占领，携家眷投亲。敢望壮士高抬贵手，放行我等过去？日后定会加倍重谢！”
　　张恩柱用惊异目光看了廖方仁一会儿。突然走近廖方仁面前，“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叩头如鸡拾米般；又忙乱的站起身来，向众匪徒大声喊道：“弟兄们，这位就是我的恩人，是我常和大家讲起过的，廖家村庄主廖方仁恩公！”
　　众匪徒乱七八糟地说些恭维的语言，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北迁路上的廖方仁在侧耳倾细听，但一句没听懂。还是笑着点头应着。他细心地问：“綠林好汉到底是哪路神仙？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我是怎么成的恩公呢？壮士，既然我是你的恩公，能放我们过去吗？”
　　张恩柱忙鞠躬拾礼：“能，能，咱马上走，恩公，有些话我必须说明白。您看，您老心里指定还在盘算我是谁？好，恩公，我马上告诉您，说完咱就走。”
　　廖方仁指着被赶下车的家眷问：“壮士，你看，你能先开恩放了我的人吗？”
　　张恩柱指一下手持步枪的匪徒围着的廖府家眷与车夫：“恩公，这是规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轻易放人。”
　　廖方仁还没弄清土匪是唱的哪一出：“啊、啊，壮士，那这规矩能改一改吗？”
　　张恩柱急走几步来到白坤洁面前鞠躬拾礼：“对不起夫人，小的张恩柱眼浊，不知道是老爷车队，让夫人、小姐、公子受惊了。小侄这相有礼。”又命他手下弟兄，“快扶夫人小姐上车！”
　　此刻，长顺抱着小凤云把头埋在白坤洁怀里，浑身抖作一团。
　　廖方虎驾驭家眷车辆，张恩柱的一群土匪，仍在对恃中。廖方龙和廖方虎起身掸掸身上尘土，用斜眼瞪了众土匪一眼：“呸！哼！一伙什么东西！你也配叫老爷恩公？”
　　廖方仁急忙上前制止：“方龙方虎兄弟，不得无礼！快快收拾，准备起程！”
　　张恩柱拉着廖方仁的手，找一处僻静地方坐下：“恩公，再急也得让我把话说明白，不言地话您老人家心里没底，也不知道我为何落草为贼寇？”
　　张恩柱拉起廖方仁找能坐地方坐下……
　　
　　杏山乡、石园三队廖凤云的客厅里；廖凤云、冉东旭姐弟俩还在故事情节中。
　　冉东旭抬着头仰着脸：“姐，当时你心里是怎想的？你不害怕吗？”
　　廖凤云喝几口水，向冉东旭一笑：“小弟，当时并不知道害怕，有大人在身边，九岁时也不知道土匪抢劫是怎么回事。”
　　冉东旭还没从故事中走出来：“姐，这些人叔叔认识吗？匪首受过叔叔的哪些恩惠吧？”
　　廖凤云、思前想后、红着脸大胆地说：“小弟，晚上姐接着往后讲，现在姐做两个好菜，晚饭在姐这吃吧？姐这里有好酒、与姐共饮几杯，今夜与姐共度良宵吧。”
　　冉东旭：“姐，我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现在还不能违犯，姐的晚餐东旭一定会共用。但不是现在，一旦在一起共进晚餐，晚餐以后的一切，也应该顺理成章。”
　　廖凤云：“小弟，你认为我做你姐姐不合适吗？顺理成章有什么不好呢？”
　　冉东旭觉得今天的话说得有些不妥：“姐，对不起，小弟一时兴起，口惠而实不至；又无遮拦，多多谅解，东旭告辞，晚饭后，小弟早来陪姐姐。”
　　廖凤云：“小弟，不必多虑，以后不要与姐隔心。”
　　冉东旭站起身，有些不情愿行为：“姐，我必须回知青点。”
　　廖凤云：“小弟，晚上早些来，姐等你。”
　　
　　冉东旭晚饭后急着想知道廖家北迁遇匪吉凶，马上回到廖凤云家。
　　冉东旭摘掉狗皮帽，脱去外衣，帮助廖凤云收拾卫生：“姐，这些事我来做，您快说说叔叔他们从土匪包围中如何解救出来吧。”
　　廖凤云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小弟，固执得像个孩子。没事的，现在都好好的，能有啥事，好吧，我接着说。”
　　冉东旭与廖凤云又从现实生活中，走进廖家在迁徙途中，巧遇土匪张恩柱，让人胆战心惊那一幕。
　　廖方虎驾驭家眷车辆，还停在荒路上；张恩柱拉着廖方仁坐在一处土坝上，主动搭话：“恩公真的记不起来我是谁了吗？我是东屯小炉匠张师傅之子张恩柱哇。”
　　廖方仁恍然大悟长叹一声：“唉！小伙子呀，你爹他还好吗？”
　　张恩柱又跪在地下：“恩公，我对不起您老的嘱托，没能继承父业，小侄也是实逼无奈呀！所以小侄要把心里苦衷诉说给恩公。”
　　廖方仁扶起张恩柱：“贤侄，起来说话，荒山野岭，不必拘礼。贤侄你看咱这不是平起平坐吗，所以你就把我当朋友。”
　　张恩柱坐到廖方仁身旁，叙说他这两年多发生的，让他心酸的往事。张恩柱长叙：“恩公，我安葬母亲后，封闭家门，与父亲做长期漂流，耍手艺生存，一年半左右时日，快到年下往家方向运动着做生意，父亲掂量着所挣银两，差不多够给我娶媳妇儿用的，心里美滋滋地走着吆呵着。
　　“到一座小镇，迎面走来一队日本兵，队伍前边的两名中国人栏住去路，搜查行李和身上所有能装东西地方。拿走所有银两，将我绑紧扔在拉壮丁的军车里，拉走。我爹上前理论几句，被一带枪中国人开枪打死！我看在眼里，恨也记在心上。我被运到一处矿山，被推下车时候骂他们强盗，又被一中国人打的遍体鳞伤，晕了过去。当我醒过来时候，在我的周围难兄难弟们，正给我擦去身上的血痂。我心里明白，知道是身落虎口，咬牙挺过这一关。暗下决心，联络难兄难弟，一定要跑出去，寻机报仇！心中暗下决心，此仇不报，枉为人！
　　“那是在中秋节晚上，发现机会来了，日本兵在举杯望明月，天涯共此时。十八名难兄弟偷偷溜进马厩，拿到枪支弹药，骑马逃到大山深处。给自己起个好听的名号，叫凤凰军。杀恶济贫，寻找机会，专找给日本人干事的中国人报仇！今生我张恩柱两大心愿，今天先做第一件事，护送恩公上路去北大荒。”
　　两人在土坝上讲了一阵，站起身走向人群。北迁路上，张恩柱和廖方仁走回人群。张恩柱向土匪们大喊：“弟兄们！我张恩柱终于等到报恩这一天了！我决定去护送恩公五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