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张大伯装上一袋旱烟，点着后猛吸一口，呛得咳嗽几声：“长江、巧妹，你们想廖家是真的，长江和巧妹都过去为他们送行吧。”张大伯领着长江、长顺、巧妹走去廖府。
　　长顺、长江、巧妹随他老爹来到廖府。院子里忙忙碌碌的装车，个个人面部表情，都有一种哀怨满腹外泄的感觉。这些人都是廖府佃户，几年相处中，都接受过廖方仁的施舍。今天廖老爷要举家北迁，人人心里都不好受。
　　九岁的小凤云，还不知道世上那些让人听了心惊肉跳的事。正在哭着闹着要长顺哥的时候，猛抬头，一睁眼看到了长顺哥。童心无忌，跑了几步疯了似的扑到他怀里哭着闹着说：“长顺哥，我要你陪我走，陪我去爸爸妈妈去的地方。”
　　廖方仁看到了这一幕笑着对张老伯：“张大哥，你看这两个孩子，好像一母所生的这么亲近。唉，没办法呀，国破家碎时代，孩子们精神上也受苦受折磨呀！”
　　张老伯凑到廖方仁身边：“方仁兄弟，假若不嫌弃犬子的话，让小长顺给你做个义子吧，反正我还有一个长江儿在身边呢。方仁兄弟和坤洁妹子觉得意下如何？好好想想，我不急着想知道行不行。”
　　白坤洁没等廖方仁开口，急着看着张老伯：“张大哥，我们俩早有此意，就是不好说出口。我一提时候，方仁总是说，君子不夺他人所爱，咱又为何难为人家呢？”
　　廖方仁阻止夫人：“哎，坤洁，此事非同小可，儿是娘的心头肉，你要长顺做儿子，你想过张嫂该怎么活吗？”一句话说的白坤洁哑口无言。
　　张大伯把老伴叫到身旁：“孩子他妈呀，过来，我想把咱长顺给方仁兄弟和坤洁妹子俩人做干儿子，孩他妈，你看你怎么说？咱愿意不愿意都说心里话？”
　　张伯母忙走到白坤洁身边：“大妹子不嫌弃我儿出身贫贱，我老婆子先替我儿谢过大妹子，也不知道大兄弟是咋想的？这可是大事儿啊！”
　　廖方仁强做微笑：“老哥老嫂子，我廖某人此时如丧家之犬，辞宗祠仓皇出逃，哪有嫌贫之意。只是怕我廖方仁日后无能管好家业，委屈爱子长顺了。”
　　张老伯听罢忙喊长顺过来：“长顺儿啊，快跪地叩拜！”
　　长顺按他爹意愿，跪地磕头给廖方仁、白坤洁做了儿子。忙乱中没人注意刚才的行为，好多人在忙着装车，他们的心里也难受，不知道老爷此刻一别何时再相逢。
　　张老伯随后又说：“长顺，爹把你送给廖家，以后你就姓廖，小云就是你的亲妹子。另外，你要随廖家去到任何地方，都要向以往那样去护着小云妹子，不可出半点差错，否则可对不住廖府对你的厚爱呀！”
　　小凤云心都要蹦出来了，高兴地搂着长顺亲了几口大声喊着：“我有哥哥了！长顺哥是我的了！”
　　长顺拉着小云的手，向巧妹摆手说：“巧妹，过来和小云说句话吧，她就要去北大荒了，再见面可就不容易了。”
　　张巧妹听二哥召唤走了过来，主动拉着小云的手：“小云妹妹，别忌恨姐姐，以前和你争哥哥是姐的不对，原谅巧妹吧。”
　　小凤云心有好多话要说，可是就一句：“巧妹姐，小云会想你的！”又哭得稀里哗啦。
　　白坤洁把长顺搂在怀里，把脸贴在长顺头上，泪水像断线的珠串似的滚落下来。抬起头对着乡亲们说：“真没想到我白坤洁，遭此劫难，因祸得福，我有儿子啦！再难的事我也挡不住我们，再难的时局我们都能挺得住，都能过更好的。”
　　白坤洁从那时候起，像变了个人似的，坚强了许多。把北迁的烦恼，一扫而光。看，人就是这样，白坤洁因没生儿子苦恼半生，一次弃家产劫难，却有了义子，乐的忘了北迁要吃鞍马劳顿之苦。
　　廖方仁在组织壮汉们装车，人们心情沉重都写在脸上。廖方仁以极强耐力克制着情绪，他不敢看乡邻们的脸，怕克制不住，有失态表情；苦涩的微笑，默默无语的表情，让人回忆起那一刻，心里在流淌着酸楚的泪。
　　白坤洁心疼地：“方仁，不舒服去休息一会吧，就别硬撑着了行吗？”
　　廖方仁强作镇静：“对不起，坤洁，刚才是有些失态了吧？让诸位见笑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却选择逃避。让世人耻笑，我是心里不舒服啊！我一介书生，手无寸铁，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上的倭寇，咱又能怎样呢？”
　　白坤洁还在劝说：“方仁，你我乃一介书生，手无敷鸡之力，难捏寸铁，何能撼动天下？想得开，彼一时，此一时。我记得元代诗人白居易有首词说过：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依楼。”
　　廖方仁仰首对天：“坤洁，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谁都不要恢心，我们的路长着呢！我也有一首诗、算是打油诗吧：
　　待到他日月明时
　　也好依楼共赏月
　　况且今日得义子
　　何愁何恨碍何妨。”
　　廖方仁和白坤洁在院内，看着明月吟诗而给自己鼓劲加油。
　　
　　石园三队这座高墙深院中，一对师生？还是友人？还是义姐弟？冷眼看上去却像恋人。
　　廖凤云和冉东旭俩人投入在故事中。廖凤云仔细观察东旭的表情，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一阵心血上涌，脸红耳热，有些害羞地问：“小弟，干吗这样看着我？我是你姐。”
　　冉东旭从故事中走出来，一笑说：“啊，姐，小弟被您的人生给迷住了。姐，我更是欣赏您能把童年记忆保存如此完整，让东旭佩服。哎，姐，居家北迁为什么不把大姐和二姐都带上呢？”
　　廖凤云：“小弟，你忘记我讲过，大姐嫌弃农村沙土多，没电灯，北迁时老爸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姐俩能同往。所以方龙叔和方虎叔去沈阳提取银两时，也就没去通知她们。”
　　冉东旭一声长叹：“唉！姐，那次北迁你要不跟来，也去沈阳或去北京爷爷奶奶身旁，该不会有今天的坎坷吧？”
　　廖凤云：“小弟，那年我才九岁，需要家人照顾，主要是对城里的一年多岁月，没有一点记忆。也可能是命中注定，北大荒这块沃土上，有人在前世之约中，等待吧？否则，怎会有今天呢？”
　　冉东旭很自信的：“姐，命中注定是对的，您不来北大荒我去哪里找姐姐去呀？您说有人在前世之约更是对的，沒前世之约，小弟怎会从省城赶来北大荒呢？姐，是在等冉东旭小弟呢。”
　　廖凤云两只丹凤眼注视着冉东旭在心里暗自说：“我儿金山要是像小华那样知情达理之辈，今夜非把小弟留下过夜，圆了与长顺哥的洞房花烛夜之梦。”
　　冉东旭低头想入非非，在心里暗自说：“姐，您不单是才女，还是美女。您要不是金山的母亲多好，在各方面没阻力的话，我该免去约法三章，立刻娶您为妻，伴您一生，咱文学路上互相搀扶着走完人生。”
　　廖凤云脸上一阵绯红，她下地去了洗手间、一笑说：“小弟，我去洗把脸，屋烧的太热了。”
　　冉东旭看看手表：“姐，我该回知青点了，一定快些来。”
　　廖凤云：“小弟，照顾好自己吧，姐有心去照顾你，怎奈你有紧箍咒、让人心烦的约法三章。小弟，让姐好失望啊。”
　　冉东旭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走出姐姐的温暖有爱的小屋。
　　廖凤云手扶门框目送冉东旭走出大门。
　　天亮东了，旭早早起床。收拾简单早餐，忙完自己的事。急着去帮助云姐收拾家务。
　　冉东旭抬头看看天，动心的自言自语：“东北的腊月里天气太冷了，而且今天出奇的冷。她一个人要前后两院跑着，对一位单身女人真是一种最大伤害。”
　　廖凤云从后院小门走到窗前，见东旭在扫院子：“小弟，院里没什么别扫了。看你，这么冷的天还起早来，姐心里过意不去呀，快进屋吧。”
　　冉东旭放下扫帚、拍一拍身上灰尘一笑：“呵呵，姐，您一位女人都起得那么早，我这点算什么？走吧，进屋。这里的鬼天气太冷了。”
　　廖凤云进屋坐下：“小弟，吃早饭了吗？”
　　冉东旭一边点炉子一边回答：“吃过了，我在凌晨习惯地醒来做家务。”
　　廖凤云去了厨房，从锅里端出饭菜：“姐就不走过场让你了，喜欢吃就动筷。”
　　冉东旭淡淡一笑：“这才是我喜欢的姐呢，别惯我得寸进尺，会乱了方寸的。”
　　廖凤云轻瞄一眼东旭：“小弟，姐也是肉体凡身凡人，七情六欲一样不少。唉，不说了。”
　　冉东旭紧皱双眉：“姐，我有哪做错了吗？尽管说，打骂也行。”
　　廖凤云嫣然一笑：“小弟，你看姐会骂人吗？所以把金山和之夏才惯成那样。”
　　冉东旭：“姐，我一夜还在思索着叔叔北迁时，顺利吗？”
　　廖凤云缓解一下情绪说：“嗯，还算顺利，遇上好人护送，能有错吗？哎！小弟，姐还是接着昨天的讲吧。”
　　廖凤云、冉东旭又进入一个听、一个讲的状态。
　　北迁路上，佃户车夫三人，廖方虎驾驭家眷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