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在何方

　　曾经许下的诺言
　　似乎刚刚启口
　　就已被时空铸成永远
　　迷蒙中来到月下
　　等候黎明
　　于不经意中
　　走出了梦魇
　　
　　一个人最无奈的处境，也许莫过于进退两难了。那是一种尴尬，也是一种折磨。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会有身临其境的时候，如何摆脱那种处境其实全凭自己。
　　不知道别人做得怎么样，我本人在类似的处境中的所作所为绝对算不得优秀，甚至连及格都够不上。为此，我至今仍深感遗憾。
　　开学之初，系里把结业考试不及格的学生名单统一公布出来，其中仅东方一人就有两科需要参加补考，此时只差三天就要到补考日期了。而一周之前，东方接到了“母病危速归”的电报，已经离开了学校。所以，如何通知东方如期返校参加统一补考，一下子成了当务之急。
　　班主任老师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居然把这样一个十分紧迫的任务交给了我。
　　作为一班之长，应该说我有这份责任通知他及时返校。从我们曾经有过的交往来说，我也不希望他错过这么一次补考机会。毕竟面临毕业分配了，成绩对每一个学生来说，都堪称至关重要，不可等闲视之。
　　不消说，最简便的办法就是打一个长途电话了。可不知何故，电话却无论如何也打不通。只好退而求其次，发出一封电报了。电报发出之后，又无法知道东方能否及时收到，所以心里极不塌实。
　　这时，与东方同寝的哥们儿赵伟找我来了，他急匆匆地说：“班长，实在不行，咱俩专程去找一趟东方吧!今天赶到，明天返回，参加补考还来得及。”
　　“让我和你一起去?”乍一听，我显得有些犹豫。
　　“在咱们班级里，也就你一个人知道他家的准确地址啊!”赵伟努力强调着自己的理由。
　　“说得也对，高考补习时，我曾去过他家一次。”我终于表示同意了，当时也没多想什么。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赶到目的地之后，我们又买了一些礼品带在身上，而后走进了东方的家门。我们不无诧异地发现，东方家里有很多人，一只只臂膊上都缠着黑纱，一张张面孔上满含悲戚的表情。他们告诉我俩，东方的母亲已在三天前故去，后事已毕。电报倒是准时接到了，但那上面未能说明具体事由，所以东方并未打算即刻返回学校，想等到为母亲圆过坟再走。在哥哥姐姐们的一再催促下，他才勉强同意返校的，此时也许正在返程途中。
　　我们在东方家里稍作停留，用过午餐后，便匆匆道别。
　　因为我不需要参加补考，所以途中径自返回家中，小住了两日。待我返回学校，再次见到东方时，心里竟然多了一份忐忑。本来，东方的学习基础不错。弄到需要补考的地步，那其中的缘故或许大都因我所致。现在，他正沉浸在失去母亲的巨大痛苦之中，多么需要我的慰藉，哪怕彼此之间能够说上一点儿什么也好。可我担心过多的交谈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多数时间都在保持一种缄默。最令我感到不习惯的是他在需要我帮助时，每每都要说到一个“谢”字，听来十分刺耳。我很清楚，在他的内心深处，还对我留着一个大大的“结”。
　　一日午后的录像课上，东方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我想出去散散心，有许多话只想和你一个人说，你可以陪陪我吗?
　　他用双手平端着笔记本，稍稍侧过身子，在没有引起任何同学注意的情况下，让我把那一行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下课铃声刚刚响过，教室里已是一片混乱。有的同学抻懒腰打哈欠，有的同学径自走出教室，打算活动一下疲倦的身子。东方起身时，悄悄地冲我使了一个眼色，低声说：“我在校门外等你!”
　　我心里虽然有些犹豫，却也不忍心拒绝他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邀请，只好起身而去。不过，说心里话，我真的猜不到他要向我说些什么。
　　时值初春，北方的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走出校门之后，感觉那风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寒意无孔不入，肆无忌惮，把我的躯体吹得一团冰冷。
　　我们左弯右拐，终于走进一条小巷。当我们置身于背风一侧的大墙下时，风几乎没了，同时也见不到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你还冷吗?”东方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东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你尽管一吐为快好了，我这里洗耳恭听就是。”
　　东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陡然间把他推入痛苦的深渊之中。
　　他沉吟有顷，终于开口说了下去：“唉，别的我也不想说，我只想和你说说接到母亲病危的电报之后，回到家中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也许你想象不到，母亲见到我这个儿子，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提到了你，问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回去看她，我怎么回答母亲的问话呀!你无法知道当时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
　　“此前，母亲曾不止一次拿着你的照片问我，儿子，这个漂亮的姑娘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儿媳妇呢?我只好玩笑似的回答她老人家，只要老妈相中了，我一定努力争取让她嫁给我，其实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母亲竟当真了，差不多我每一次回去她都要打听到你，临终一刻，她老人家也没忘掉你，一遍一遍地问着我，我却只能用那一个根本已不存在的事实去安慰她了，老人家含笑停止呼吸，带着一种欣慰走向了另一世界。那一刻，真像有一把刀子戳在我的心头一样，简直痛不欲生啊！因为母亲所向往的那一种情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现实了，纵然我安抚得了即将离去的母亲，可是谁又能安抚得了我本人呢?
　　“那一瞬间可谓大难临头，我多么希望你能陪在我的身边呀!让我伏在你的怀里痛哭一场，那样也许我会好过一些，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我已失去了曾经拥有的情感，又失去了无与伦比的母爱，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仿佛在一瞬间都落在我的头上了，叫我如何承受得起呀!那一夜，我和大哥守在灵堂，足足烧了一夜的纸钱，我的心一直随着那跳跃的火花颤抖不已，仿佛焚化的不是纸钱，而是我那一颗凋零的心。
　　“第二天出灵时，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渐渐地雪片越来越大，纷纷扬扬，遮天盖地，那种时节，极少见到下那么大的雪，安葬完毕，雪忽然停了，也许苍天也在为母亲的离去而哭泣吧!
　　“从墓地回来，我的一颗心仍无法从那巨大的悲恸中解脱出来，算来已两天两夜没吃什么东西了，没喝上几口酒却醉得天旋地转，眼皮已无力睁开，却又偏偏睡不过去，除了痛失母爱的悲怆之外，脑海中飞舞旋转的都是你的身影，于半梦半醒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你的名字——
　　“接到催我返校的电报之后，我几乎有些不敢踏上归途了，当然我不清楚催我返校的具体缘由，更不知道那一封电报是你亲手发出，我只是怕见到你，因为我无法走近你，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煎熬，让我无法面对。
　　“我从赵伟那里得知，你和他曾经去过我家，我的心顿时就像翻了一个个儿一般，真的无法说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再次见到你时，你那一种长长的矜持让我的心绪更加纷乱，时刻不得安宁，我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找你了，你我之间的距离却依旧那么遥远，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东方情绪激昂地向我倾吐着那一切，我也随着他的诉说心潮澎湃，起起浮浮。从一开始，我和他就有一种相见不如思念的感觉。不在一起时，很想和他见面。一旦见了面，又找不到预期的感觉，以致大失所望。而现在，那种体验却似有若无，甚至无影无踪了。他一直都在深爱着我，我却从来都是那么不太经意地待他，这是不是有失公允了呢?他曾给予我许许多多的关爱，而我回报他的似乎只是一种深深的伤害。对他而言，应该不啻致命一击呀!如今，他痛失母爱之后，重新回到我的面前，我怎么可以再一次伤了他的心呢?又怎么可以表示拒绝呢?
　　我觉得，我那刚刚修复的感情防线又将毁于一旦，心里终归有些不大情愿。我们有一个遍布伤痕的过去，未来的一切依旧前途未卜，又何必再去自讨苦吃呢？我已经身心俱疲，真的不想去做任何一件违心的事情了。
　　下意识中，我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给人的感觉是一团黯淡。我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和那天空一样，不无凄楚且充满了寒意。更有甚者，我感觉到那浓浓的寒意已重重包围了我，于不知不觉中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冷战。
　　这一次东方没有问我冷不冷，而是径自脱下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我看着他，报以微微一笑。他的嘴角迅即挑起一丝笑意，让我捕捉到了。我轻轻地对他说：“东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的笑容了呀!”
　　“是吗?我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笑了呐，除非你肯走进我的生命之中。”他喃喃说着，于忘情中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你本该抱怨我的，事已至此，又何必如此呢？”我抬起眼睛望他。
　　“不，我一直都没有抱怨过你，也许你不知道，我此时此刻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吧?”
　　“我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告诉你，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就如同一件心爱之物不小心丢失了，经过一番寻寻觅觅，终于又找到了似的。”
　　他很认真地说着，仿佛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一般。我不忍心去打断他，他的字字句句都触碰到了我那敏感的神经，最终完全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了。我禁不住扪心自问，为什么如此深爱自己的一个人，一直都被我忽视着、伤害着，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此情此景，我又怎么能够再往他那受伤的心口撒上一把盐呢？我还有何理由不去好好地钟爱他呢？
　　不知不觉中，我的一颗心竟发生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逆转，似乎有些不可理喻。
　　
　　一个黄昏，我从校门外的食杂店回来，碰巧看见东方、韦秋媛以及另外两个男生从学校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一时好奇，便保持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之后，我一个人躲在对面的灯影里，清楚地看见他们一行四人依次走进二楼的一个房间，工夫不大又一起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露天的楼梯，韦秋媛因为鞋跟太高，或者是不大熟悉路径，在拐弯处突然绊倒了。东方连忙上前，和另外一个男生把她扶了起来。由于楼梯比较狭窄，由东方一个人搀扶着韦秋媛往下走，另外两个男生远远地跟在后面。走下楼梯之后，韦秋媛的一条腿已经明显地表现出了不大正常。东方就一只手挽住她的臂膊，另一只手护住她的腰部，缓步向前走去。而另外两个男生一直跟在旁边，没有任何作为。
　　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仿佛那个深爱自己的人已经远远地离我而去，那种火一般的情感也一下子失去了热度。我甚至没有勇气去面对那样一个场面，真怕骤然而降的温度把自己结成了冰。无奈那一股无形的寒意已经席卷了我的全身，侵入了我的每一根血管和神经。我真的好冷，冷得没有了一丁点儿体温，冷得已经接近了窒息。
　　我觉得我们的情感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完美，也许他正在对我实施报复吧?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了他和韦秋媛的一次长谈。只是今非昔比，那时我并没有付出自己的情感，当然体会不出什么是真正的痛彻心肺。而今晚，依旧是一个富有戏剧色彩的场面，我却已成了其中一个实实在在的角色，而且很难走出那令人无比尴尬的一幕。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我那不该回头的爱呀!
　　也许，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吧!
　　仔细想来，错在他，也错在我。错在我们不该相识，更不该已经分手又回头！真的是“错、错、错”，又哪里寻得到“莫、莫、莫”呢？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早上起床后，对镜一看，我发现自己的眼里已经布满血丝，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吃早餐时，东方端着饭盒坐到我的面前，不无得意地说到他昨晚为韦秋媛帮了一个大忙。我心里堵堵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一下子也就没了兴致，草草吃罢，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说：“唉，我是一个没人管的人啦!”
　　他此话一出，竟引得我鼻内泛酸，索性一扭身走出了餐厅。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和着泪水把那余下的饭菜一起吞下肚去。
　　我一个人回到宿舍里，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我尚未坐稳，东方就跟了上来，一只手上还端着我那尚未吃完的饭盒。
　　他见我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嘴角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他走到我的身边，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我说那句话是故意气你呐，你居然当了真，可真是一个傻瓜!”
　　“坏蛋，是谁让你故意气我呀？”我恨恨地说。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快别伤心了，一会儿还得上课哪!”
　　“就是你不好，你竟然开始报复起我来了!”
　　“我爱你还来不及呐，又怎么会报复你呢？一定是你自己多虑了，其实，我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你了，竟会让你如此伤心!”
　　说完，他上前紧紧地抱了抱我，一下子把我那伤心的理由给赶跑了。
　　有过这样一次经历之后，我不得不认真地考虑到一个问题——时至今日，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东方其人?那种拈酸吃醋的小家子相固然可笑之至，却也足以说明某种问题。如果不是出于爱的话，那么我又何至于此？
　　在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后，我不禁暗自吃惊。爱情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可以轰轰烈烈感天动地，也极具某种潜移默化之功。弄到这一步上，我真的难以说个清楚，究竟是什么缘由改变了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习惯于在生东方气的时候想到他的诸多好处。那究竟是一种心理作用所致，还是所谓的习惯成自然呢？
　　为此，我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那期间，我和好友施燕曾经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很能说明那一种尴尬的处境。
　　仅选出两封信件，附录如下：
　　
　　燕：
　　我久违的好朋友，你好！
　　在这秋意渐浓，心绪随风飘摇的日子里，能与你倾吐心中的苦闷，想来也是一件快意的事情。
　　一轮明月清辉漫洒，点点月华泼洒在信笺之上。视线所及处的一切，都俨如披上了柔柔的轻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显得幽远而又神秘。在这凄清的月色里，一切都被赋予了某种异样的美丽，给人以一种透明的水晶般的感觉。不知何故，越是这样浪漫的夜色，越让我的心中生出许多莫名的彷徨，也更加勾起了对你的想念，再难自抑。
　　我曾经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暗自鼓起勇气，试图告别过往，走向新的起点。无所作为之余，只能让那许多美好的向往和追求都变成了残叶落于笔端，最终沉淀在那一篇篇日记之中而已。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刚刚走过的路途布满了荆棘，而摆在眼前的路又并非坦途时，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自己总难免有一种失落与彷徨，感到孤苦无依，却又无可奈何。
　　总之，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之后，我已在一种不情愿中开始与浪漫告别，回归现实，直面人生。
　　而今，我正面临着一种艰难的抉择。有那么一个男人，一直都对我很好，时时处处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我。几年来，不管时空如何推移，从高中到大学，我们一直同在一个班级读书。也许这是一种天赐之缘，抑或是命运在捉弄着我。在不知不觉中，我已开始接纳了他。究竟是什么力量改变了自己，现在我已无法说得清楚。
　　但有一点显而易见，我一直在追求理想的异性伴侣，进而完善自己的人生。可一旦选择了他，那么一切均已无从说起。
　　我觉得自己很像一株可怜的芦苇，承载着一份情感的重负，却早已失落了根基。任凭风来雨去，一片瑟索中，我已身不由己。
　　究竟该怎么办呢?我在问你。也在问自己。
　　燕，我与你聊了这么多没有用处的话语，无非只是一吐为快而已，也许，这又是那恼人的自卑感在从中作怪吧!
　　不过，还是请你放心，“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虽无古人之道深知远，却愿以此勉励自己。面对现实，总有不能尽如人意之处。我会牢记一点，决不能不思进取。平平淡淡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总之都是一种生活。你说对吗？
　　应该再次感谢上苍，让我拥有一位能够听我倾诉的朋友，愿我们的友谊能够地久天长！
　　遥祝你在他乡过得好!
　　
　　
　　靖灵
　　×月×日
　　
　　灵：
　　你好!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虽已天各一方，能够及时收到你寄自远方的问候，该是一桩多么令人惬意的事情啊!
　　在你的来信中，我感受到一种炽热的情怀，也读出了那一种令人不无启迪的人生感悟。当然，还有那浪漫的韵味掩饰下的一丝丝灰色的遗憾与忧伤。人生总要面临太多的抉择，有时甚至需要舍弃梦想。只要在心底替自己留出一方天地，就可以替未来孕育出新的希望。
　　灵，你知道吗?我一直特别珍惜我们这贵如珍宝的友好往来。无奈几经沧桑，岁月已把你我停泊在不同的人生港湾了。好在你我友情依旧，彼此的心田都还留有一块属于对方的方寸之地，这一点尚可聊以自慰。
　　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晚秋，我们一起骑车远游。归来时，落日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看上去真是美妙极了。然而，转眼之间，几年的时光如水一般逝去。而今，又是秋天了，虽还未到晚秋时节，那一种萧索的秋意已经占领了我的心域。“留不住的是清晨一样的时光，挥不去的是雾一样的忧伤——”这一切不说也罢，以免把我们的梦染得灰暗，让我们的天空被浮云塞满。
　　我依然记得你给我看过的那一首题为《出游》的诗——“出游的日子，阳光把温馨铺到路上。骑上单车，思绪便像放飞的气球……”当时读了只觉得蛮有意思的，现在回味起来，似更有一种浓重的感觉缠绕在心头了。
　　假期我去外面走了走，一度感受到了现实的艰辛与无奈。长了不少见识，心态竟也为之有所改变。
　　依我看，无论身在何地，现实问题都是令人困扰的一大难题，足以让你须臾不得轻松，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还是勇敢地面对现实吧!让我们一次次从精神低谷中振作起来。进而以一种善意的目光去观察这个世界，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令我们失望。
　　看罢你的来信，一时间我也有几分彷徨，不知该如何做出回答。
　　他对你抱有一种深深的爱，这一点已毋庸置疑。但真正的爱不是一厢情愿，也不应该是一种道义上的施舍或回报，你说对吗?现在值得考虑的是你本人，你是在回报他，或称之为施舍也不为过。这样一种情感算不算爱，我也不敢妄加评判。但我可以说，那种发自肺腑刻骨铭心的真爱绝对谈不上。
　　在这种情形下，你若委身于他，岂不太过勉强，也太委屈自己了吗?你应该设身处地为自己好好想一想，趁现在还没有陷得太深，委婉地回绝他，可以继续保持融洽的朋友关系嘛。他曾经给予你的，你夜可以慢慢地设法补偿他。千万别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这未免太冒险了吧!
　　我以为凭你的资质，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归宿，千万不要轻易地付出自己。
　　区区拙见，仅供参考而已。
　　写出此信时，晚风习习，一团团厚薄不一的云雾正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宽阔的马路刚刚被一阵不大不小的秋雨洗过，远处不时有一阵阵马达声传来。由于视野中高楼林立，仿佛一切都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了。也许，这更是一种独到的氛围。一切美好的景物，只有能被人们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具备应有的价值了。
　　中秋月更明。愿这一轮明月的千秋灵光带给你永远的慧思，伴你走出孤独，走出寂寞。
　　
　　祝好!
　　小燕
　　×月×日
　　
　　施燕这一封真挚而又坦率的书信曾让我为之感慨不已。一字字，一句句，可谓推心置腹肝胆相照。如果不是真正的知己，谁又肯毫无保留地说出那一番坦诚至极的话来呢？
　　然而，那一封信我却迟迟未能回复。每当拿起那一支沉重的笔时，我都有一种无法摆脱的困惑在制约着我，一次次让我无从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