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历程之十

　　10、看守坏人的日子（2）
　　另一个坏分子叫李小狗，他是因为盗卖耕牛被抓进来的。与吴义文的乐天派截然相反，他可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悲天派。他整日一言不发，成天以泪洗面。我来这里三天，就没见他停止哭泣过，也没见他正经地吃过一餐饭。关押房里的人们，对李小狗都是报以深深的同情和苦苦的相劝，可是李小狗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不吃不喝坐在角落里低声涰泣。男人的泪女人的血，都是十分精贵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堂堂一个大男人，一个劲地啼哭自然是遇到伤心至极的事，显然里面的人都知道李小狗的苦难遭遇，都在暗暗地为李小狗鸣不平。可是谁也不敢吭声，只有那位团长，气得破口大骂：“狗日的郭家宝，你他妈的不得好死，老子要是还在部队，一定带他妈的一个营，将这班畜生一个个用枪嘣了。”
　　我通过几天的了解，才知道李小狗的确十分冤枉。李小狗是全大队人公认的老实人，勤快人。也是全大队最优秀的庄稼里手，使牛能手。别人使牛少不了鞭打嘴骂，可他从不肯对牛动一根指头，他喂养的牛长得十分膘壮，他和牛相依为命，对牛的溺爱比对自己更胜十分，往往牛病了，他守在牛的身边，将平日舍不得吃的鸡蛋喂给牛吃。
　　李小狗对牛的一片真情，引得左邻右舍尤其是妇女们的倍加赞赏。试想这人对牛都那么真诚，如果对人就更好了。李小狗的为人忠厚、心地善良在当地出了名，虽然他的家境不是太好，本人也没读什么书，可是在偏僻的乡村里，人们更看中的是人品，人们更欣赏的是善良和忠厚。的确在良心泯灭、黑白颠倒的世道里，只有真诚才弥足珍贵。
　　李小狗就因为他的善良、老实，博得邻居的大嫂大婶们的同情，大家都愿意免费为他服务，无偿地当他的红娘，在这些阿婆大嫂们热心的张罗下，没多久便给他介绍了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果然，李小狗对他的妻子疼爱有加，婚后不到一年，就瓜熟蒂落，养了一个胖胖小子。李小狗仿佛生活在蜜水里，泡在糖罐里，整天乐呵呵的。家有美妻骄子，其乐陶陶。
　　只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倚。就在李小狗沉浸在无比幸福的生活里时，灾难悄无声息地不告而至。根源乃是他那美丽善良的妻子。
　　他的妻子有一个娇媚的名字——郭芙蓉。芙蓉可是一朵娇美的花，郭芙蓉就如芙蓉花一样的美丽动人。常言道红颜祸水，这并不是红颜的错，只是因为红颜打动了别人的心，引起别人的贪念，从而招致大祸。
　　李小狗就是因此招致了大祸。那日，大队支书郭家宝上李家村生产队检查工作，恰巧与洗衣服回家的郭芙蓉迎面相逢。这位郭家宝可是大队赫赫有名的色中饿鬼，大队稍有姿色的媳妇们都逃不出他的手板心，此刻一见郭芙蓉长了一对水灵灵的凤眼，圆圆的脸蛋红里透白，身材适中，婀娜多姿，要多诱人有多诱人。这位堂堂的大书记，刹那间就被眼前的少妇弄得神魂颠倒，两眼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身影，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少妇的方向挪动。陪同他的大队领导和生产队长，都知道这位书记大人有着寡人之疾，不敢拂逆他，只能跟在九品大人后面移动脚步。
　　于是在这几百平方的村院里，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一群穿着四个口袋干部装的衣冠楚楚的人们，竟然好好的路不走，却学着鸭子迈着鸭步缓缓地向前迈进。村里的老太婆、老太公不明白这些大人们患了什么毛病，全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大家都认识他们的父母官，虽然不理解这些人的行为，可却没有任何人敢去置疑他们。总认为这些人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只好用目光去捕捉他们的踪迹。
　　此刻，唯有一位三岁的小孩不信邪，指着这群人大声地问道：“娭毑，咯些人禾改学鸭子走路，我也要学鸭子走路。”
　　小孩清脆的叫嚷声，将这群如痴如醉的鸭行队伍惊醒，领头的九品大人猛地站住，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尴尬，连忙胡乱掩饰道：“我数数这个院子有多少步，正好七百九十九步。你们数了有多少。”
　　这些陪同者大多心照不宣，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谁也不会也不敢捅穿这层窗户纸，大家连忙附和道：“我数了是七百九十七、我数的是七百九十八。”总之大家都围绕着九品大人的数字转，却没有谁敢和书记大人是同样的数字。
　　这时，郭家宝将李家生产队的队长叫到一旁，打探清了那位美丽少妇的底细，当他知道这位貌美如花的女人，竟是老实巴交的李小狗的堂客时，心里顿时为这位美丽的芙蓉少妇暗暗叫屈：“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这么漂亮的堂客，怎么好了那个窝囊废。”
　　不平则鸣，叫屈便想为这女子伸屈，于是，这位九品大人不惜屈尊登门拜访了李小狗的夫人，还放下架子，亲自与郭女士握了手，并且又因为一笔难写两个郭字，便认了这个干妹妹，九品大人真是做事麻利，雷厉风行。不到两个小时，就认了一位漂亮的干妹妹。
　　回到家里，九品大人心里就不能平静，一合上眼睛干妹妹娇美的身姿就出现在眼前，拿着脑子里的靓妹与身旁的黄脸婆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一个是西施，一个是东施，平常每晚都要与堂客亲热一回的他，此刻一见到身边的黄脸婆，就感到恶心。
　　于是，郭家宝隔三岔五便来到李家村检查工作，自然少不了到干妹妹家里坐一坐，甚至吃吃饭，喝喝酒。一来二去就混熟了，当然郭家宝认这个干妹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芙蓉娇媚的身子也。只是，郭芙蓉虽然娇媚无比，可就是死脑筋不开窍，怎么启示仍然装傻不知道，虽然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干哥哥十分恭敬，也十分热情，可是仅仅是止于礼，不再越雷池一步。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充满诱惑。郭家宝无论怎么挑逗，郭芙蓉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是不上钩，弄得郭家宝心痒难熬，他想：“哼，凭这娘们也敢跟我玩心眼，只怕还嫩了点。”于是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九品大人充满邪恶的思维里形成。
　　一天，李小狗耕完地，放牛在湖平草地里吃草，李小狗坐在草地上，打了一个盹，也就那么十来二十分钟时间，睁开眼牛却不见了。李小狗一急，立马跳起来，那头牛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失踪了、不见了、没有了。李小狗顿时傻了眼，失魂落魄地四处寻找起来，忙了大半天，那么大的一头牛就是那么不见了。李小狗本就胆子小，立即报告了生产队，那时的耕牛可是农家宝，丢一头牛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件，生产队立即上报大队，书记郭家宝随即到了李家村，对整个丢牛事件进行调查了解，经过大家反复地研究分析，只有内盗的可能，没有外盗的线索。李小狗便变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很快大队作出结论：“李小狗倒卖耕牛，破坏农村的抓革命，促生产。”于是，便被作为坏分子关起来了。
　　李小狗虽然没文化，脑子还是不笨，坐在牢里一想，就知道一定是那位郭书记在作怪。可虽然心知肚明，却不敢招惹土皇帝的大书记。他知道这位郭书记根基牢靠背山硬，他们郭家三兄弟个个混得很如意，老大郭得富在县里担任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主任因病住院，实际上已独揽全县的大权；老二郭得贵在附近的一个公社里当革命委员会主任，老三根正苗红又在大队当了几十年书记，可谓德高望重，谁能够动得了他？
　　李小狗想到这里，感到已是山穷水尽再无出路，想到自己关在此处，不知老婆孩子情况如何，心里十分惦记，可又无能为力，只有以泪洗面。不过当时还抱有一线希望，认为堂客新认的干哥哥会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一等未见人来，再等未见人来，后来又听人偷偷告诉他，那头牛根本没有丢，是书记派人偷走的，李小狗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再无希望，唯有哀哀痛哭。心里更是惦记着老婆儿子。
　　我们虽然得知这个内幕，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帮却帮不上忙。尤其是我还听到这样一个故事，郭家宝看中了一个寡妇，并与她长期通奸，后来寡妇想老是与他不清不白地生活下去，毕竟不是长久之事，竟瞒着他又找了一个人家，准备和那个男的恩恩爱爱度过后半生，谁知没有不透风的墙，郭家宝还是知道了，找了一个理由，将那个男人送到大牢，整整关了三年。寡妇知道后，深知是自己连累了那位男子，在深深的内疚自责之中，竟然疯了。这位寡妇借着疯劲将郭家宝的丑恶嘴脸揭露出来，可是没过多久，那位寡妇疯子便失了踪，后来人们在江里打捞上了她的尸体，结论当然是因神智不清，失足落水而亡，但是有更多的人，在悄悄地议论，这位寡妇是被人扔在江里浸死的。
　　由此及彼，我们都为李小狗的命运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