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甲（身甲重，心甲天。景公）（三）

　　本之道-甲（身甲重，心甲天。景公）（三）
　　
　　
　　虽说师部距坝上不远，但上坝还是第一次。好在这里地形复杂，带路简单，上坝只有一条马路。且张秘书作了仔细交代，按照客人要求，总共在坝上活动一天半时间，住一个晚上。
　　虽然本无恰当心绪旅游观光，但为了完成好这次任务，当好这个向导，还是临时恶补了一些此地风土人情。比如此地之所以叫风宁，就因其为坝下一个大风口，故盼镇住穷风。尽管如此，本县还是被评定为全国标准的贫困扶贫样板县。但本县领导用车却迈入全国富裕县行列，让本师的领导也时常为之汗颜不平。此地旧有“三穷”：穷山、穷水、穷风。现在看来却都变成了“三宝”。山虽穷，却有个气势不凡的名字，曰九龙山。因是九山汇聚于此，虽荒山野岭，但其形势气象不凡。更因古时此地为胡人入侵中原之战略要地，故历来成为驻军要冲。另，穷山不能开发，反倒保持了原始生态。荒山长不出漂亮的果子，却能长出干净的果子；清水养不出肥鱼大虾，却变成了矿泉水，并被国家花钱买为首都的供水线；就连这一阵清一阵黄一阵白的大风，也将成为风力发电的洁净能源宝贝呢。
　　上坝至中途，还要路过一处景点。其实也就是一棵松树。刚来此地，也就专门看过这一个景点。开始听了并不以为然，想必因此地穷山恶水连棵像样的树也长不出，故而视一树成景。后是看到阳春诗集上有一首叫《九龙松》的小诗，才细问其故，始觉新奇。于是一个周末，便拉阳春一起骑车去实地考察一番。原来此松有三奇，形奇、势奇、事奇。其主干高一米八许，粗两人合抱；旁生九枝，四外游出，粗约一抱，色泽乌亮，有似九条游龙，飞出各方；并由此构成庞大树冠，占地亩余。更奇的则是其树冠之立体形势，犹如九龙自四面八方游聚其中，使树冠总呈中高周低，跌宕起伏之势，恰似此地九龙山之地势微缩。至于此树的传说之奇，更是花样多多。其中有一则云：汉武帝时，胡人来犯，为九龙山复杂地形所困，故不敢轻易下坝。后潜细作下坝探知，传说有一树上尽藏地形玄机。细作寻至，树上树下找遍，毫无收获。又周遭挖土，在其正北十步，现一深井，忽腾出一条乌龙，并人语曰：此地九龙山，此树九龙松，欲知此地妙，尽在此树中。言罢，腾空而去。细作大骇，返回报王。王命巫师潜往。巫师夜至，焚香大拜，但见树冠九枝闪出幽光，巫师这才悟出此地形势状貌云云。
　　一看其树，果觉神奇，便据其人文地理，即制一联曰：
　　九龙山下九龙松大可奇也
　　千年坝上千年事人言信乎
　　
　　不韬闻此，兴趣盎然。遂驻车观拜，绕树品联，合影留念。
　　在此耽搁半个小时，继续车行半时许，但见前方平地矗起一线沉沉绝壁，随车行，渐若海啸巨浪般汹涌袭来。你越看它，越觉得整个车子如一叶小舢板被巨浪不由自主地吸至坝脚。近坝向上仰视，坝顶渺渺然已入云端。不由心悸，翻越高山尚有盘山公路，可这巨浪般的一排大坝，车子又将如何攀越呢？
　　正可谓，车到坝前必有路。刚近坝脚，便凸兀冒出一个指示牌标道“此处上坝，小心慢行”。
　　原来远看此坝实心一块，其实中有裂隙，车子便如甲虫钻入坝中蜿蜒曲折的沙石路，迂回往上缓慢爬行。
　　原来内中别有洞天。但见两侧悬崖陡峙，树木茂密，多是些松树、白桦和山毛榉。虽有乔木，却并无大树，泛出白斑的支干和稀疏的树冠，显露出此地高寒环境的严苛。或有几株倒伏枯死的老树，随意横呈躺卧，散发出一股自然原荒的森林气息。
　　此坝的绝对高度不过三五百米，虽有越野车四驱爬行，至坝顶，却花了三四十分钟。
　　刚上坝端，穿过一个树木搭建的欢迎游客彩门，扑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空、洁净的白云与一望无际的绿色山包。
　　在坝下还短衣短裤，这会便突然穿越进初冬，阵风袭来，浑身激凌打颤。陡然体验“高处不胜寒”意境。这时，一个敞着军大衣的黧黑汉子主动跑过来招呼我们。原来这人便是此次接待我们的那老板。和他对接好，又照了会相后，便跟着那老板的摩托车去他的“游牧部落”。
　　到了目的地，进了帐篷洗好，就午餐了。午餐全素。什么酱蘸苦菜、棉菜、水萝卜，凉拌蕨菜、嘎菜、鲜花生，素炒红花、清炒黄花、水焯铁苋，爆炒野牛蘑，还有烩炖十菌汤等。主食有，煎土豆饼儿、蒸莜麦鱼儿、烤荞麦片儿等等。
　　下午出门一人披了一件军大衣，在那老板的带领下，分别玩了射箭、打标、骑马、登山、滑草等项目。一会玩累了，就都舒展手脚，仰面朝天，大字倒入草丛，一边感叹蓝天白云之奇，一边享受绿草清风之美。这时，随来的阿姨突然惊叫道：哎，诗人同志，你快来瞧瞧，这是什么花呀！
　　随不韬起身去瞧。原来是一片干枝梅。
　　因九龙松、干枝梅和沙棘，是此地三个特色植物，因此顺作介绍道：此花有四奇。一奇是八月开花，四季不谢不败。二奇是花可入药，号称补血神草。三奇是此花只生长在土质贫瘠、寒热极差、干旱苍凉的荒漠。如果干枝梅大面积出现，就表明草原的严重退化和沙化的加速。四奇是别看她干枝清瘦，花色清雅，花味清淡，却既能招来蜂蝶，还能吸引苍蝇；而蜂蝶来去自由，可苍蝇触花即落，故又俗称落蝇花。因其四奇，遂填一首《蝶恋花•干枝梅》曰：
　　草间一篷干枝梅，瘦干清花，还有淡淡味。八月开花终不退，寞寞绽放在荒陲。
　　坝上九月白雪飞，花儿如故，还是淡淡味。采上一束伴君归，且看蝇落蜂蝶飞。
　　
　　在一边游戏一边感叹中，似乎突然就遭遇了草原落日的惊喜。就在大家沐浴着桔红的余晖，不由放下往日工作的紧张与人际的纷繁，都忘情地放声喊叫，大声唱和。
　　太阳一落，气温陡降。这时那老板已把烤全羊的火堆烧得红光闪烁。我们围火而坐，一边烤火一边欣赏着那老板烤羊技艺。一会，孜然与烤肉的浓烈香味，便勾起了大家早已清空的肠胃与心绪。每人各拿一把割肉的匕首，大块割肉，大口咀嚼，满口流油。于是，那老板便又给每人递上一盏家酿高度白酒，正好杀腻清口。连戒酒忌酒的不韬和教授夫妇，也都忘情地大块朵颐大盏喝起酒来。
　　入夜的坝上，气温骤降至零度左右。趁着微醉的酒意，躺在散发着土草味的草原之上，纯净的夜空，如同湛蓝的大海迎面扑来。若立起身来，则又像一块巨大的蓝翡翠上镶嵌着无数颗晶亮钻石的艺术品，令人无法品鉴却又不容拒绝。正当大家沉浸感叹之中，却被突然的轰响之声惊起。原来，在四外的蒙古包处，相继升起了一片片花团锦簇的焰火……
　　斯情斯景，油然想起一位诗人的诗句，遂大声诵道：
　　天安门前，焰火像一千只孔雀开屏……为了享受这一夜，我们战斗了一生！
　　晚上睡觉的时候，与不韬相聊甚久。他说他看到了报告文学《机动》，质量不错，准备在最近一期刊出……
　　《机动》的发表，虽带来一丝慰藉的清风，可对忹主任则是一股歪门的邪风。非但不能拿出来邀功，反做贼般生怕让其发现脏物。在章十化的报道未见报之前，主任见面的眼神总时刻充满敌情。好在从报社那边传来消息，我们的头条正在排队，刊出是早晚的事。遂立即把这消息报告给主任。本想能解除些许敌情局面，不想却招他一脸刀枪剑戟道：所谓新闻新闻，就是要有时效性。本来半年出来的事，搞到年末才出来，还算啥新闻？你要设法去催促他们！
　　还没想好怎么去催电话，坦克团的新闻干事小石倒把电话火急的打过来说，章十化得知他的事迹将要见报，又开始高度紧张，彻夜不眠，终于弄成神经衰弱。昨天晚上竟从床上跌下来，摔得鼻青脸肿。今天去医院诊断，说他得了癫痫。
　　
　　年终总结在十二月中旬进行，若此稿在这之前还不见报，今年的工作成绩还是泡汤。真是漏屋偏遭连阴雨。结果，那头版头条像一只被大水冲到岸边的老鼠，躲在这年的最后一期才露出寒碜落魄的嘴脸！
　　虽然头版头条出的很不是时候，但一年一度的春节，依然带着她浓烈的温情如约而至。在向主任辞行时，他目卷枯叶，若致悼词道：今年是个大灾年。啥也不说了。明年继续努力吧。
　　一切计划付之洪流。
　　于是，踏着严寒冰雪，黯然返承。
　　一重一重山
　　一道一道弯
　　一沟一沟雪
　　一阵一阵寒
　　……
　　每天晚饭后，趁着朦胧的夜暗，拉着艾僶去大操场遛弯。一边牵手迈步，一边高谈阔论。这是一天中身心最放松愉快的时刻。于是，脚步随激情穿越－雷鸣同群山回响－牢骚与夜色飞扬。正慷慨亢奋间，突然身后有人发话道：是小蔡吗？
　　闻声回头。原来是关师长。当然，他现在已是集团军的关参谋长了。他是一个人在快步行走。艾僶见状，打声招呼独自走了。遂傍其侧一步一趋。他问，你现在什么职务级别呢。遂答之正连快三年了。他突然住步道：你愿意跟我干吗？
　　像是一块鹅蛋大的外星陨石，突然飘浮脚前。弄得惊惧诧喜莫辨。约吃口五六秒才回：首长，您是管军事，我是搞政工，我跟您能干啥呀！
　　——你就一句话，愿不愿干吧。
　　像是他把鹅卵陨石捡起，突然塞进了你的口袋，却问你愿不愿意要一样。加上自己正憋气窝火想着返回呢，于是头皮一硬道：首长，当然愿意。只是……
　　他闻言，便启步如风道：跟我来吧。
　　如同拿人手软，只得快步跟之来到他家里。进门对夫人郑重介绍道：这就是小蔡。他夫人正在看电视，遂转面淡笑，说声坐，便起身进了内室。
　　参谋长招呼坐时，才与之对面浅坐。其一摸长长青腮道：这样，开年上班我就把你调过来，顺便给你上调一职。过完年假，你就别回师里了，就在家里等通知吧。不用担心，到时候，自然有你能做的事情。好吧！
　　如此这般，便揣着那鹅卵陨石，晕乎乎恍忽忽返回家中。待告知艾僶，她盯你若鹅卵陨石般半天未语。遂问之你这啥意思呀。她忍俊不禁道：盯你呀，怪人出怪事呗！
　　遂回她个一瞪眼：究竟什么意思呀。
　　她满目流星道：还什么意思。你想返回，让你找政委你不干；这下倒有人主动找你了！……
　　在家坐等调令的时光，就是欣赏鹅卵陨石的时光。它不但带来宇宙的新奇信息，还带来人间一年天上一日的愉快时光穿梭。于是，转眼便到了正月初八。上午九时许，干部处的小黄突然打来电话说，恭喜呀老兄，名单上有你，刚上班就送报政委了。遂问啥时有结果。他说本周内全部调动人员就要到位，送首长阅签下即可，应该上午就有结果。等到约十一点，仍未接到小黄电话。便主动打过去问。他却嘟哝道：怪了，从你们师总共调8人，就你的名字划掉了！
　　闻听此言，如同那鹅卵陨石从手中突然飞回了天空……呜呼，这虚无缥缈的玄石！
　　玄石飞走了，乌科长充满一硝二硫三炭的归队电话就及时追了过来。
　　
　　
　　是年大事：
　　惊蛰-朱镕基当选国务院总理。
　　夏至-嫩江、长江上游出现第一波洪峰。
　　小暑-黄河出现第一波洪峰。国家规定军队和武警部队不准经商。
　　大暑-洞庭湖出现第一波洪峰。军警部队投入抗洪抢险。九江大堤决口。
　　立秋-央视举办抗洪赈灾义演。克林顿总统承认白宫桃色事件。美启动总统弹劾程序。
　　处暑-江泽民为麻风大会题词。
　　白露-国家主席杨尚昆病逝。
　　大雪-克林顿下令对伊发动“沙漠之狐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