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甲（身甲重，心甲天。景公）（二）

　　本之道-甲（身甲重，心甲天。景公）（二）
　　
　　
　　先到医院检查，说并无啥事，注意生活规律。娘的，能规律还来找你！再去探看中医，那医生挤挤斗鸡眼言，要注意节欲养身。操，欲火都快成冰水了还节欲。想必山沟医院也只管些伤风感冒，便利用回承德机会，满怀信心去寻这皇家重地的世外高人。结果只凭空喝了几锅腥苦汤水。当然屡败屡战。又假去北京跑稿子时机，去拜访一个号称曾是大内老军医。还真不愧大内高手，他只给你把了约十来秒的脉，问也不问，便果断出手开出老大一堆的草来。并嘱道，回去煮水放心的喝，一药两煎，喝上一礼拜，保准见效。于是急切满怀地背回这一堆的确散发着路边蒿蓼青气的草，又专门买个大沙锅，每天夜晚在电炉上熬煮草汤，搞得满屋草味弥漫，汤沸绕梁。原只想调理下胃酸烧心，可喝了一周草汤之后，果然不烧心了，竟日渐灼疼起来。并下屙黑便。询问医生何故。答曰胃出血。这才想起时下路人谣曰：河南的古董宋江皮，粪坑的江湖老军医……
　　薄明熹微，胸憋心懑，独步苍野；仰面上苍问天，合手西南祈祖；闭目之间，但感天地瞬昼，耳畔悠然妙音：人生一度，历练几多。他动我静，力克心魔。授之神丹，疾奈我何――附子丁香、宫桂良姜、白矾蛤蚧、茱萸硫磺。前陆五钱，后贰六分，合研成粉，蜜丸如榛。早晚各一，安乐身心。
　　依照梦中提示，翌日便自开处方，买药加工，如法炮制。连食一旬，但觉胃脘起温，脐下日热，四肢渐暖，夜眠晨勃，欲布身心。
　　这是个奇遇叠现的年份。才刚奇遇了神梦，不想在这塞外边陲，竟奇遇了“梅雨”。
　　~~六月六划龙舟，拉着丫头爬田沟。这是家乡独特浪漫的梅雨季节。因五月五要忙于防汛抗洪，无空无心过节，便将节日后移一月。
　　若梅季无灾，沿河数十里，各村庄必派出一支龙舟，选上十几个壮汉，提前演练个三五七日。至节日，一大早将龙舟一路热闹地划到县城南门三岔河口。各龙舟舵手一起抽签排号，依序比赛，获取名次。一般获头奖，也只夺摘一朵稠扎的大红花。其实大家来此，重不在奖品，而在抒怀开心。那河中只飘十来条船，可岸上观众成千上万。河中一旦船动，岸上一片欢腾。特别是当那“大老龟”出现时，才把龙舟赛事推至高潮。
　　舟船瘦长，稳定性差，但利于劈浪竞速。而渡盆肥圆，速度性弱，但利于平稳载客。因赛龙舟，只为竞速，故一般都将简易木船扮成龙舟。而将肥圆渡盆改扮的龙舟，其稳如磨，其速如龟，龙舟竞赛，胜算为零。但见那盆中共设6人，各有分工扮相。其盆首设置龙头，其尾者妆龙母翘长尾，其两侧各两把桨手，分扮水鬼、水妖、水猴、水怪，中立者插旗敲锣指挥对歌喊号插科打诨。这便是由本庄龙头坡八字口渡盆武装改扮出来的“赑屃团圆大龙舟”。远远望去，活脱脱的一只大龟。故众人昵称“大老龟”。
　　但见它趴窝河中，似蜗爬行，如蟹横行，东摇西晃，南碰北撞，虽不能疾行，却能极尽阻滞他船行进和打乱龙舟阵脚之能事。何况盆中一会水鬼作祟，用毛竹水枪瓢盆水袭他舟；一会水妖捣乱，用篙桨戳乱他舟航向；一会水猴作怪，用桨打乱他舟节奏；一会水怪搞鬼，下河兴风作浪颠覆他舟……于是乎，才刚那些一个个衣着整洁威风凛凛的龙舟队员们，都变成桨乱船歪、衣湿囧形的落汤鸡。一时间，河中笑骂嬉闹，乱作一片。而此时岸上观众，则趁机欢闹，有取谐轰笑的、有呼号叫喊的、有扔花奖赏的、更有丢粽扔蛋慰劳的，欢声雷动，一片沸腾。于是把无灾的庆幸、把美好的展望和平素的不良心绪，都一齐拌着满河的热闹狂欢，尽情无余地挥洒出去……
　　当然，每至此节，青年男女亦借机或挤碰相吸，或趁机相识，或寻机相亲，或蹲乱蒿丛，或钻麦田沟……各得其趣，各尽其乐。~~
　　每每回味那雨情水情风情，烦热涨满的心空，便弥漫起一袭清凉与燥热。在这多风干燥的北国边陲，总会让人获得一丝心灵的慰藉。
　　但对我们来说，这个六月连绵下起的“梅雨”，就是动物园编织的网笼，无论霸道的老虎，无论窜跳的猴子，无论抖翎的孔雀，都怀想网笼外的各自天地。网笼是相同的，而网笼外各自的天地却别有景致。但打开网笼的密码却只有一个。而对于一个身心困禁的刀笔吏，那个关于章十化的文章一旦见报，便是那个神奇的开禁密码。文章见报，今年的任务便算圆满完成，也可解决下职务和家属随军的生活问题。对崔嵬来说，文章见报也就交割了一笔交易。而对于忹主任，拿阳春的话说，则可踏着战友的身体又前进一步。可哪曾想，时令刚入六月，老天突然漏成了筛子，不分东南西北，都把网进这“霉雨”的巨大网笼。且声势浩大，顽强持久，历史罕见。本来是滋民泽民益民的江水，却一时间不分南北，竞相泛滥，成了十足的祸民害民坑民的滥洪。于是，解放军又一次奇遇了难得的集团展示机遇，并展开空运大机动。一会决战南线长江，一会决战北线诸江。洪水中还涌出了“科技堵坝将军”之类。就连此处这远离大江大河的北陲，也接命火速驰援比邻的科尔沁大草原。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一时间，各种大小传媒，皆被洪水席卷吞噬，并无可争辩地被各路抗洪英雄事迹占领。一场历史罕见的江洪泛滥，终于让军人又一次以其不可替代的突击作用，稍微清消一下于追金时代中总被诟病的声誉。并以生命的代价，又短暂夺回所谓最可爱的人之美誉。当然，这其中更多恐怕还属自吹自擂。军队报纸的头版头条，更责无旁贷地全部交给了那些决战江魔洪鬼的水线英雄们。
　　于是乎哉，如此汹涌江魔，也就把我们处心积虑呕心沥血育出的章十化的头版头条，像一撮浪渣般顺便给冲得不知所踪！
　　本来就要到手的开笼密码，便如此这般的叫这突如其来的大水冲走！这实在令网中的老虎恼怒、猴子齁急、孔雀恐慌。这才豁然明白，地球的东西方人类，为何都把史前大灾难一致叫作洪水猛兽！
　　至八月，那雨水仍像献花坞溪流般坚持不懈。看来章十化是没救了。想想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破罐破摔，被之一起丧身洪魔。便向忹主任积极请缨，要求跟着师长大部队一起去大草原报道抗洪，说不定也能浑水摸条大鱼。
　　可忹主任一脸洪峰，义愤填膺道：做什么事都要讲个规矩、都要目标明确！咱们师是代表集团军去抗洪，自然有军里的新闻干事跟踪报道。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怎么去拯救章十化！要不花费那么大的精力、人力、财力，岂能白白打了水漂！
　　心忖，救章十化根本法子是老天收雨。这是天意，叫人何为。既然天意难违，就作些人为努力吧。先电话找阳春，让他追追军区的崔嵬。可这货早去了科尔沁大草原烤羊去了，哪里找到他的影子。只得直接打电话找崔嵬，他更是荒山遁形毫无踪影。被迫无奈，就认真写了一纸书信，一是转述主任对部属的严厉要求，二是陈述自己的绝望处境，三是表述请求他们的拯救渴望。并分寄了崔风二人。
　　寄出了信，心里总算轻松了些。
　　至九月，雨水才似贪色过度者，逐渐现出疲态。师长终于率部凯旋。阳春也人模狗样一同凯旋而来。一是为他发表的抗洪新闻来师里报销费用，同时过来商量关于拯救章十化的稿事。
　　这家伙满面羊油黄光道：你给那两个家伙写信了吧。操，你给那两个家伙的屁眼捅棍子，他们却把臭气往老子身上喷。忹主任当初跟我也说过一句话，说今年我的任务只有一个，但必须圆满完成，立功提职什么都好说。操，他这人我多有领教。今年是他主任正好满三年，这个典型能否推出，对他至关重要。所以，他是决心天大，我是压力山大；他是威力一世，老子却成了傻笔懦夫！结果不想这事却落你老兄头上了。其实我今年也把宝压在这个头条上了，要是给冲掉，我日子也难过。要说日子好过，这段时间章十化的日子反倒好过了。那狗日的之前快给逼成神经病了，昨天我路过去看他眼，他说见不了报，也就不用准备下一步到处巡回做什么事迹报告了……操！
　　恶人总是先发制人。不等你劳骚出口，他倒先声夺人替你泄掉了。遂问他下步咋办。他说要继续启动，这次主要就是为此而来。他问有何良策。遂睥一眼道，这边该做的都做尽了。第一，钱一次性交了，也不会再投入了。第二，信也写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重新启动多少还要一笔钱。好在之前军里为这个典型也没出钱，这次正好给你一个机会吧。
　　阳春满口烟雾道：操，老兄足球高手啊。你师里出典型，让军里出钱，就你想得出。唉，这回别找忹主任了，直接找师长吧。
　　遂目瞪铜钱道：你让师长掏这个钱，你也敢说出口？
　　他腮堆羊蛋道：直接要当然不妥。所以我才过来和你联手给他搞一个长篇的稿子嘛。关于抗洪的。
　　遂满目霪雨道：喂，醒醒吧，现在霪雨已止，洪魔已退，抗洪新闻已重点不再。你难道还想洪灾重现呀！报道重点必须回归训练啦。
　　他眼泛水花道：抗洪当然不行，是想打个擦边球。你听听，看看能否找到一个突破口。这次关尔师长亲率二千人马长途奔赴大草原，一路上汽车机动、铁路机动和徒步机动；抗洪中，更有各种摩托化和徒步奔袭等行动，其实也跟军事行动差不多，十分热闹。你老看看，能否挖点啥东西来不？
　　闻此，遂灵光一掣道：哈，这还真是个有特色的选题！就把抗洪与军事结合，题目就叫《水线与火线――某师抗洪中的军事行动》！
　　斯言一出，即受响应，立即碰稿。
　　这篇文章的主人公确定是关尔师长，在抗洪出师之前，他便确立了带着训练课题抗洪的工作思路，并确立了“注重抗训结合，恰当设置课题，相互促进提高”的工作思路。运兵途中，设置长途机动、动中打防、装备保障、后勤保障等科目的组织实施以及效果评估。在决战草原洪魔中，设置诸如长中短途奔袭抢险、分队突击、分队驰援等战法训练课题探索。达成了抗洪抢险与战斗训练的同步实施和综合检测。当此诸部刚于水线返回休整恢复训练之际，本部则早先几步高质量完成训练演习任务。如此一来，此稿便成为眼下十分紧缺的军事训练稿件。按照军报的宣传方向，这篇稿子稍加运作，是个硬头版头条，要比那个章十化抢手容易多了。
　　阳春拿着越看越得意的稿子，穷人中奖小人得志般笑出一脸回纹道：老蔡，这个干脆直接找师长，他人痛快，一句话给点经费立即去办，绝对一炮打响。这样，即便那个章十化出不来，这个搞成了，一样大功告成，功德圆满！
　　他未想却遭冰水浇头道：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想想，我们要宣传的是师长，这么大个选题，你不报告下忹主任？
　　阳春听罢，一脸回纹立变满面十一号道：操，千万不能报他，报他这事基本就算黄啦！我看处理此事，必须特事特办。
　　遂哄道：也不一定如你讲的那么阴森恐怖啦，这是宣传一把手老大，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直接阻拦吧。
　　阳春如盯外星人道：老兄，你也太天真了吧！
　　见这家伙暴露一脸铤而走险的泼皮，便撕皮见肉道：喂，你这么干，成了你邀功请赏花天酒地，你却不顾给你顶坑人的死活了呀？！
　　阳春闻此，耷下眼睑，如丧考妣。
　　翌日上午，俩人拿着稿子如小偷拿着赃物见警察去见了主任。阳春作了主旨陈述。这次主任听得比较耐心，听完后，面呈祭坛牺牲道：首先，你们的工作热情值得肯定。但这是新闻，不是文学，容不得这些虚构水份。我相信，就是让师长本人审定，他也不会同意的。问题最关键的是，我早给你两个交代清楚了，今年我师报道工作的重点任务是什么？是章十化！哪怕就是发大水、大地震、天翻地覆，重点还是章十化！你们两个应该集中精力想方设法去报社做工作，把那个任务善始善终地完成好才是唯一正确的方向！小阳我跟品处长已经打过电话了，经费的事基本落实了，你赶快回去操办；小蔡你积极配合小阳，设法确保这项任务的圆满完成！好了，干去吧！
　　哈哈，就这点心眼，还想搞政变。
　　于是，只得拉着阳春又一起进京找崔嵬风井，重新启动。
　　自京返回，总觉得那个抗洪训练的稿子弃之可惜。便情之所致，又到作训科找了些资料，稍作补充润色，便做成一个万言报告文学，名曰《机动》。考虑其篇幅性质，便寄给了《解放军文艺》杂志。又缩了个四五千言稿寄了军报。
　　九月中旬某日，突然接到崔嵬的电话，说是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的一位老领导周末要到这边上坝采风，招呼负责接待一下。这是当新闻干事以来，头一次搞接待任务。于是立即向主任作了汇报。忹主任让问细情况，再打个接待报告。
　　到了周五下午下班前，客人便到了。来的领导个头不高，但十分健谈。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对与他年纪相仿的夫妇，一脸知识分子气象。他们是开着一辆jepe越野来的。迎至师招待所安顿好，便去报告主任。下班主任便过来陪同晚宴。好在这几位都不善酒，也不唱歌，便简洁吃些水果饭菜后，只要求带他们到外面溜达一圈便回来早点休息，准备明天早点上坝。搞得忹主任一再咂嘴致歉道：首长过来一杯酒都没敬，只干吃点饭菜，我也没尽到地主之宜。看来是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招待层次不够，待明天上坝再请首长吃正宗的当地特产吧。
　　不韬社长笑道：忹主任你太客气了。我们此来，就想体验一下你这里的清新空气和明净的天空。明天啊，你就派小蔡随车上坝，给我们带个路就可以了！
　　主任道：恭敬不如从命。首长放心，清新的空气和蓝天白云，是我们这里的正宗特产，一定让您不负此行。主任言罢，又拍肩交代道：小蔡你明天保障首长上坝，千万记住要办好两件事，一是烤全羊，一是放焰火。那边吃住活动，我已安排妥当；回头你问下张罗秘书吧。
　　翌日早餐后，便跟着车向坝上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