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木脑壳打架

　　虽然豹叔夸木脑壳不傻，可木脑壳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确不聪明，因为回回背不出课文，总被老师留到天黑才回家。也因为这样，木脑壳就承包了打扫班级卫生的任务，乐此不疲。木脑壳不光背不出书，他还爱打架，仅仅三年级第一学期，他就打过三回大架，最后那次还挨了个处分。
　　伍老师来家访时，把木脑壳打架的事说给了家长听，但请求家长不要粗暴行事，不能打小孩，要靠教育、讲道理，让孩子真正心服口服，日后才能改过。伍老师还是很有一套的，她先讲了一大堆木脑壳的优点，什么爱劳动，吃得苦，勇于奉献，助人为乐等等。秋嫂听来听去，老师就是只字不提学习，足见自己的大崽是个成绩很差的学生。老师走后，秋嫂把木脑壳骂得狗血淋头：“你学习不好还爱打架，天天让家长操心，有什么用啊？！”木脑壳不服气：“又不是我先打的，不信你问瘪笋子咯？每次都是别个先惹我的。别个打我了，我总不能被他们打死还不还手吧？毛主席还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嘛。”豹叔对于这事倒是不太生气，他说：“一个男孩子，别人欺负到头上了，打一架也不是多了不得的事。”秋嫂转身又骂豹叔：“不是你惯的，他能学这么调皮？你年轻时不也爱打架，远近闻名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被秋嫂噎几句，豹叔也不敢吭声了。他年轻时的确打过几架狠的，有一次将搬运社一个造反派头头的鼻子打断了，那人到省城做了手术，住了一个半月才治好，还落了后遗症，说话有点像被岳飞割掉鼻子的金兀术军师哈迷蚩。还有一次，豹叔将带人到徐家巷子揪斗陈嗲的县革委副主任扇了一耳光，结果那个副主任要求蓝社长开除豹叔。要不是蓝社长的堂客（老婆）花鼓戏唱得好，专门拿着留声机到副主任家里去给他两口子唱了一晚上戏，豹叔的工作早保不住了，全家人也就没饭吃了。
　　木脑壳不是自我辩解，他每回打架，的确是事出有因，非打不可，不打不足以平息愤怒。
　　木脑壳第一次打架是为老师。语文老师姓秦，是个省城下放的女知青，二十七、八岁，刚当老师不久，长得漂亮，待人和气，唱歌跳舞游泳样样都会，最关键的是待学生特好，不管你功课怎样，她从来都是和声细语。在她的眼里，好像学生个个都是天才，都需要精心呵护。同学们都喜欢她。班上有个叫邱爱军的同学，顽皮捣蛋，喜欢恶作剧，好几次把死蛇、癞蛤蟆放在秦老师的讲台桌里，老师上课时伸手去摸粉笔，结果摸出来的是冰冷的蛇和癞蛤蟆，吓得秦老师哭了几次。班主任伍老师批评了邱爱军几次，邱爱军仍不悔改。有一次邱爱军又干这缺德事，木脑壳实在看不过去，就把那些死蛇和癞蛤蟆丢在了邱爱军的桌子上。邱爱军个子高大，一向爱欺负同学，他根本没把木脑壳放在眼里：“木脑壳，你多管闲事，还敢把这些东西放在老子的桌子上？不要命了？！”木脑壳说：“噢，放在你的桌子上你不高兴，那放在人家秦老师的讲桌里人家高兴吗？”“要你管？她是你什么人，是你妈呀？”邱爱军胡搅蛮缠。木脑壳说：“反正我不和你吵，你下次也不要欺负秦老师了。”邱爱军走过来抱住木脑壳就想掀翻到地下，可任凭邱爱军怎么用力，木脑壳还是不倒，邱爱军就放开木脑壳，挥拳开打。木脑壳也急眼了，摸了摸被打出血的嘴巴，一阵猛拳招呼过去，邱爱军竟还不了手，败下阵去。
　　邱爱军记恨木脑壳，一次上完体育课，他抓了一大把香椿叶搓得稀碎，放在木脑壳的课桌里。木脑壳一掀开课桌，被熏晕过去。几分钟后醒来，木脑壳定了定神，走到邱爱军桌前问：“是不是你搞的鬼？”邱爱军说不是。木脑壳说：“是男的就承认，否则你就不是你妈生的。”“是我又哪么样？你奈何得了老子？”邱爱军中了木脑壳的激将法。
　　木脑壳抱住邱爱军的脑袋，用头狠劲撞过去。“咚”的一声，这回是邱爱军晕了过去，20多分钟才醒过来，吓得同学们都去告诉老师，老师也吓坏了。木脑壳却什么事没有，头不晕眼不花，挺镇定。
　　学校经过调查，认为鲍坚强与邱爱军同学的两次争斗，都是邱爱军惹出来的，没有处分木脑壳，让邱爱军在全班做了深刻检讨，保证永远不再戏弄秦老师了。
　　木脑壳第二次打架是因为四年级的杜强兵到班上调戏任晓敏。那时男女同学平时连话都不讲，任晓敏与木脑壳同桌两个学期基本没搭讪。那天杜强兵到班上找任晓敏，说跟同学打赌要亲她一口，不然就会输2块钱。任晓敏骂：“流氓，滚开！”杜强兵觉得丢了面子，抓住任晓敏的头，凑上去亲了一大口，完了还打了任晓敏一巴掌：“看你还卵泡乱鼓（方言，牛气之意）不？不就是长得乖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看到这情景，全班没有一个人敢于出头。木脑壳有些气愤，他不信邪，怒斥杜强兵：“你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欺负一个低年级的女生，算什么英雄？”杜强兵一个耳光打了过来，木脑壳脸上立马红了一片。木脑壳一下扑过去，揪住杜强兵的衣襟，将他摔倒在地，口里还念念有词：“看你还敢来，看你还敢来！”杜强兵爬起来后，抓起一把椅子，狠劲砸了木脑壳一下，木脑壳也迅速搬起一把椅子，砸向杜强兵。这时，同学们强行把两人拉开了。杜强兵灰溜溜走出教室时，全班同学都起哄：“没用，没用，四年级的打不过三年级的！丢死人噢！”
　　木脑壳以为跟杜强兵之间没事了，放学和张扬一起往家走，有说有笑的。不料杜强兵拦在回家的路上，手持一根扁担猛的给了木脑壳一下。木脑壳被打得一个踉跄，跌进路边的水沟里。张扬厉声谴责杜强兵：“你比他大，输了就输了，还搞偷袭，丢不丢人啊？”木脑壳从水沟里爬上来，先喊张扬闪开点，免得打到你，说罢跳起来抱住杜强兵就滚进了水沟里，用头使劲一撞他的头，杜强兵立时晕眩了，不会打架了。木脑壳将泥巴迅速塞进杜强兵的口里，噎得他鼻涕眼泪全出来了。木脑壳旋即脱掉杜强兵的长裤，说你再不投降，我就脱了你的短裤，割了你的卵子（方言，指阳具）。杜强兵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满嘴的泥巴憋得想吐，实在受不了啰。他不得不服软，含混不清（嘴里有泥巴）地说我认输了，不跟你打了。你卵崽真太狠了，你他妈的就不是人，是疯牛，是恶狼。张扬晓得木脑壳是不会脱杜强兵的短裤的，可杜强兵被吓住了。跟上回与邱爱军打架一样，学校又处分了杜强兵，再次放过了木脑壳。
　　第三次打架木脑壳活该被处分，因为是他冤枉了同学。那天做课间操，全校都在一起，木脑壳听到旁边四年级两个男生边做操边议论“豹叔耍流氓”的事，说得眉飞色舞。一散操，木脑壳就冲过去对那两人说：“刚才你们讲什么，不要乱讲！”那两个男生说：“我们没讲什么呀。”木脑壳一急，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们......讲什么豹叔......”“哦，我们讲豹叔耍流氓。”两人回答。“豹叔不可能耍流氓，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要你们向我道歉！”木脑壳这回不结巴了。那两个同学莫名其妙：“我们不认识你啊，你管我们讲什么呢，滚开点！”木脑壳厉声说：“你们不道歉就别想离开，快道歉！”那两人高一届，又是两个对一个，不太怕木脑壳，说：“豹叔就是个流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爸吗？神经病！”木脑壳大声怒吼：“他就是我爸，你们马上道歉！”那两个同学哈哈大笑：“流氓豹叔是你爸，你是流氓的崽！快来看啊，他是流氓的崽！”木脑壳怒不可遏，一拳就打倒了说话的那位，转身又将那位没说话的一脚踹倒。那两人自然不服气，站起来同时来打木脑壳。木脑壳怒气冲天，左右抵挡，毫不惧色，几个回合交手后，想不到这两个高年级的同学，众目睽睽之下竟打不过木脑壳一个人，一个倒在地上哼哼，一个跑掉了。
　　学校经调查，搞清了事情的真相。原来那两个挨打的四年级学生是在谈论一本当时正畅销的小人书里的人物，而木脑壳误以为他们说的是自己的爸爸。这根本是“我说前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风马牛不相及！
　　这一次，木脑壳终于没那么幸运了，由于一位同学的耳朵受伤较严重，学校给了木脑壳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豹叔还赔了15元钱给两个男生的家长，带着木脑壳上门赔罪。
　　秋嫂又把木脑壳臭骂了一顿，说你怎么不搞清楚别人骂谁就开打呢，你手就那么痒啊？豹叔偷偷煮了碗肉汤给大崽木脑壳喝，这回可没有顽强和智强的份了。小小年纪的鲍多余站在一旁望眼欲穿，直咽口水，也没捞着一口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