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永远的内幕
作品名称:忘年之约 作者:梦里乾坤 发布时间:2018-08-02 14:41:13 字数:10902
本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却谁知你成了我生命中的主题
本以为与你携手会快乐无比
不曾想那愁绪却扎下了根基
本以为那段往事可以轻轻收起
又怎奈处处留有你的痕迹
最初,东方能够一步一步地走近我的生活,纯属某种无奈使然。
我与他开始交往时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内幕。时至今日,我也从未把那个内幕讲给他本人听过。对他来说,或许将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每当在百无聊赖中回首往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在纠缠着我。毋庸置疑,那也应该是一道无法磨灭的痛苦痕迹。
在那个“黑色的七月”里,我惨兮兮地败下阵来。
发表成绩那天,父亲不像已往似的,一大早就出门忙他的事务去,而是坐在家里等候我的消息。当我拿到离投档分数还差一截的成绩单时,心情沉重极了。一时间,百种滋味都溶入那两行咸咸的泪水之中。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这小小的一纸成绩单便宣告了我的失败,这未免太残酷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家门。
门声一响,父亲和母亲立刻从屋里迎了出来。父亲走在母亲的前面,他脸上挂着微笑,迫不及待地问:“灵儿,成绩出来啦?”
我垂下头去,没一丁点儿勇气去正视父亲的眼神,只是轻轻地哼出一声,算是做过回答。而后径自溜进屋内,默默地坐到床边上去。
父亲和母亲也随后跟了进来。此时,我的面部表情已经把那张可恶的成绩单展示得一清二楚。末了,我还是慢吞吞地将那张成绩单递到父亲的手上。父亲戴上花镜,用一只手扶住镜框,仔仔细细地读起成绩单上面的分数来。大约一分钟后,父亲摘去花镜,随手将成绩单递给了母亲。
母亲似乎早已清楚了那上面的具体分数。她接过成绩单,只是扫了一眼,就又送回到我的手上,并不无关切地问:“灵儿,到底差多少分啊?”
“还差二十分没进投档分数线。”我蔫蔫地回答母亲。
“这个成绩还可以嘛。唉,考一回大学,都赶上鲤鱼跳龙门了,哪个就能轻易地闯过去呐。你也别寻思得太多了,愿意考呐,再接着学就是了,只要你有这个理想,就别放弃它,有了恒心和毅力,什么事情办不成呢?”母亲劝慰过我,就脚步不停地到外边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望着母亲的背影,我的心头禁不住涌出一阵阵的酸楚,已是再难自抑。母亲还不到六十岁,身体状况却一直不大好,这一二年里更是衰老了许多。有人说,岁月就是一支笔,它不停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描摹着相同的两个字——沧桑。这一句话说得妙极了,不能不令人为之拍案叫绝。若干年来,母亲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她肩上的担子好重啊!但她从不叫苦,从不退却,堪称生活中的一位强者,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肯屈居人下。我多么希望今天拿给她老人家的是十分理想的成绩,以安抚那一颗拳拳的慈母之心啊!
“我的好妈妈,女儿有愧于您老人家呀!”我心中的酸楚再一次袭来,禁不住暗暗地诘责着自己。
父亲坐在沙发上,不断地吐着烟圈,却不开口说一句话。那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烟圈,在我的头上飞舞着,变幻着,仿佛是一根硕大的锁链,套住了我的一颗心似的,那一刻难受得我真想大哭一场才好。隔着重重烟雾,我悄悄地打量着父亲的神态,看上去既严肃又深奥,让我无论如何也捉摸不透他老人家的心境,于是心里就更添了几分忐忑。
一支烟终于吸完了,父亲拧灭了手中的烟头,清了清嗓子,起身对我说:“灵儿啊!你也别太上火了,怕什么呐,大不了去念补习班嘛。不要顾虑家里的经济情况,只要你有信心考下去,爸爸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一回大学就是了。”
“爸爸,我——”我眼含泪花,凝视着父亲,连连点头,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的心里似乎有了某种安慰,但却不曾感到有那么一点点轻松。
一个月后,我手里攥着母亲刚刚为我凑齐的那一叠钞票,走进了县一中的校园。感觉中,那一叠纸币已被我手心里的汗水浸得有些发黏了,有着沉甸甸的份量。也不知何故,脑海中总是在不停地闪现着父母辛苦忙碌的身影。
陡然间,我感到背在肩上的书包也越发沉重起来。我的命运,就装在这小小的书包里,压在我的双肩上。不消说,我必须苦拼一年,方可有出头之日。我心里这样想着,于无意中挺起了胸膛,大有一种将要迎接挑战的状态。
报名之后,我被分到了理补三班。
当我一口气爬上三楼时,发现第一个门牌上就写着“理补三班”四个方方正正的大字。接着,又发现一张双人课桌横在面前,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仔细看去,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位高个男生。他手里提着书包,身子靠在墙上,仍在气喘吁吁。或许他和我一样,也是刚刚分到这个班级来的。至少这一张课桌是他刚刚搬上来的,也就难怪他要累成那一副惨相了。我忽然想到,如果他能和我共用这一张课桌的话,那就太好了。免得我一走进班级,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寻找坐位。那种情形,我会很觉尴尬的。
于是,我走上前去,试探着开口问他:“这位同学,你也是新来的吗?”
他戴了一副近视镜,看上去视力很差,此前似乎还不曾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一开口,他才瞧过来,只是冲我点了点头,随口说:“是的。”
“这张课桌是你一个人从下边搬上来的吗?”
“是的。”
“那么另一半的位置一定是空的了?”
“是的。”
“我也是刚刚分到这个班级的,还没有坐位,我可以和你共用这一张课桌吗?”
“可以。”
他的回答总是那么简捷明快,而且不假思索,同时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们两人把这一张课桌抬进了教室,被老师安排在第三组的最后一排。还好,教室里的座椅并不缺少,这倒省事儿了。从步入教室到安置好坐位这一过程中间,我的两只眼睛似乎不曾留意过任何一个人,也不去关心这个班级里究竟有没有我过去的同学存在。我只想着寻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就此开始这一年的艰苦拼搏。此时此刻,我有一个异常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明年我一定要考上理想中的大学,舍此别无所求。我已做出一个决定,抛开任何一种可以阻碍我成功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一向钟爱的写日记、作诗等等。因为它们毕竟占用了我的一些宝贵时间,我不能因小失大,重蹈覆辙。高考落榜,对我来说不能不是一次严重的教训。当然我不会就此抛弃我的文学之梦,好在来日方长,待走进大学校园后再去圆它也不为迟。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教室,雪白的墙壁,荧荧闪光的玻璃黑板,还有一排排全新的桌椅。所有这一切,把整个教室衬托得十分明亮。虽然学生数量明显地多了一些,但仍然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也许我应该为之庆幸一番,英语课教学由班主任邓老师亲自担任。邓老师的讲课水平我早已有所耳闻,过去总觉得未能亲耳聆听是一种遗憾。今日得以领教,果然非同凡响,顿觉获益匪浅。同样的文化知识,由不同的老师执教传授,效果居然大不一样。邓老师堪称一位高明的教者,他讲课言简义赅,既面面俱到又重点突出,而且不乏点睛之处。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他的教态老成持重,语调轻松和谐。让你觉得在学习知识的同时,听课也不失为一种难得的精神享受。
听罢一节课,我毫无疲倦之感,正准备把笔记上几处重要的地方再整理一下,忽听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靖灵——”
我停住手中的笔,抬头看去,不由自主地也叫出声来:“杨萍,你也来补习啦!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哪!”
杨萍就站在我的对面,她三步并做两步地冲我奔了过来。那一刻,我们两人的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处,再也不想放开。
我和杨萍初中时代就是同学了,她的个头与我一般高,但比我稍胖些,一说话总爱“咯咯”地笑,而且笑得非常甜。她在衣着打扮方面很讲究,一天里换两三套衣服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时,我于无意中往往能够感觉到她用一种近似嫉妒的目光审视着我——虽然我身上难以见到什么高档服装,但她总要送我一句:“我恨你的体形比我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也恨你的脸蛋长得那么漂亮,可以迷倒那么多的男生!”
每逢这种场合,我都要和她辩论一番,借以阐释自己的观点,无非是“外在美远不如内在美,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还是有理想与学识”等等。她却总是把耳朵捂得严严的,嘴上不住地叫嚷着:“别哄我开心,还是少说这些大道理吧!”
如此一来,我也就拿她没什么办法了,只好听之任之。
如今,我们又在补习班里重逢了,彼此都显得异常高兴,说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也许并不为过。
一天,邓老师又领进来两位新同学,且是一男一女。邓老师把他们抬上来的课桌安排在与我相邻的位置上,看上去偌大的教室也只有这么一处空地方了。那个女生戴了一副高度近视镜,看上去显得很是文静。她刚刚坐下去,却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红红的,分明是一副郑重其事的神态。她要求邓老师把她的坐位往前边串动一下,因为距离太远,她无法看清黑板上的字迹。这一来让邓老师的表情显得十分为难,一时竟无话可说。按说那位女同学的理由不可谓不充分,可事情终归有个先来后到的区别,已经坐到前边的同学谁又肯往后边串呢?要知道,全班可是八十多名补习生哪!
就在邓老师左右为难的当口,杨萍把一只手高高地举了起来,说:“邓老师,把我的坐位串给她好了,我的视力不成问题。”
“那你——”邓老师顿时面露微笑,且又不无疑惑。
“当然,我也有一个条件——得让我和靖灵坐同桌才好。”杨萍一字一句地说。
如此一来事情好办多了,偌大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我的原同桌肖翰(我已在笔记本上发现了他的名字)和新来的男生坐一张桌,我和杨萍坐一张桌。肖翰和我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其实和没串坐位也不差多少。我不禁在心里暗自叫好,杨萍你可真行!还真没忘了我这个“老铁”!为了与我圆一回同桌梦,居然做出了偌大的牺牲,真够“铁”的。可同时我也于无意中发现,肖翰看杨萍时,眼中居然闪现出一种怨怼的神色,那情形,很像是吃了一个什么苦不堪言的哑巴亏似的。此情此景,一度令我颇为反感。杨萍此举,一半为了我们的友谊,一半也是在学雷锋做好事呀!这一点应该无可非议。再说,即或有什么不妥之处,又与你一个局外人肖翰有何相干呢?你如此一种行为,岂非咄咄怪事!
那一天,刚刚上完英语课,邓老师走下讲台,手里挥舞着一封信说:“靖灵,你的信!”
乍一听,我很觉意外。谁还会给我写信呢?我至今还没有把我已参加补习班的消息告诉给可能给我写信的朋友们哪!直到把那封信拿在了手里,我的心里仍是一团疑惑。说也怪,信封上连个详细地址也没写,只是随便地写了“信访办”三个字,让我很觉陌生。
“嗨,你管它呐,打开一看不就啥都明白了,反正又不是写给别人的信!”坐在一旁的杨萍连连怂恿说。
打开信封之后,发现里边分别叠放着两张信笺。一张是信的正文,另一张则是一幅人物素描。那上面的女孩形象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后来我一下子叫出声来:“哎哟,这不和初中毕业像上的我一模一样吗?”
听我这么一说,杨萍迫不及待地把那张画像夺了过去,一边看着,一边嘴里叨咕着:“别说,还真的挺像你哪!”说完,又顾自去看信的落款,同时嘴里溜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晓月是谁呀?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从来没听你当我说起过呢?”
其实,这些也正是我本人急于知道的问题。于是,我匆匆忙忙地把那封信浏览了一遍。
靖灵:
你好!
收到这封信你一定会感到很奇怪。
偶于一友家得此像,便觉得你很有气质,所以未经你本人允许便画下了这一幅像,实在冒昧得很。而从此,那清清纯纯的形象便也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我觉得你不会平庸地生活下去,你一定有很高的志向。我猜想你一定在文学方面很有天赋,会写诗吧?你笔下的字也像你的人一样隽永飘逸吧!
可惜得很,我虽有勇气写出此信,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是谁。我只想和你做一个心无尘埃且又心照不宣的朋友,你说可以吗?
青春是清纯而美丽的,当然也不乏幼稚与天真。也许你会笑话我,太无聊了,太自作多情了。但我以为,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一片真情的。这里,我坦坦荡荡地献上我的一片真情,并由衷地为你祝福,为你祈祷。
当你疲倦时,也许会想到远方有一双挚诚的眼睛在关注着你,并因此而振作起来。希望你能奋力拼搏,获得成功。凭你的才华和勤奋,相信你一定可以考入理想大学的。
不要去猜测我是谁,那并不重要。你应该牢牢地把握住自己,在未来的道路上奋力前行。希望这封信能为你带去几分勉励!
祝好!
晓月
×月×日
杨萍饶有兴致地把那封信的字句反复加以推敲,并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我看,这个人绝对不是女生,而且对你还挺那个的!”
“还哪个呀?你可别胡扯了,再扯就没边了!”我警告她说。
后来,她又像是有了某种重大发现似的,把信笺翻了过来,冲我嚷道:“还说我扯!你看这是什么呀?”
我仔细一看,背面果然还有几行用铅笔写下的小字:
对我来说,你就似那天边的彩云,只能远远地仰望你,却无法靠近,所以我无法走进你的视野之中!
“这有什么呀!你别给我惹是生非好不好啊?”我只好再一次向杨萍发出警告。
“我知道,我知道——”杨萍诡谲地一笑,话锋一转,又开始品评起信笺上的字体来了,“哎,你看这字写的,一笔一画,显得多认真呐。”
“字写得不大成体,也缺乏力度,说是楷书嘛还沾有一点隶书的味道,这个人也许是爱好广泛吧!”我的语调也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你说得也对,学而不专,广而不精嘛。”
说到这里,杨萍又犯了老毛病,“咯咯”地笑个没完。她的笑声把我感染了,我忍俊不禁,也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笑开了。
只听“啪”的一声,我放在课桌上的一本书被匆匆起身而去的肖翰给刮到地上去了。听到那一声响,他又反身回来,替我拾起书,放回原处。他只是瞥了我一眼,嘴唇似乎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来。我也就没说什么,和杨萍对视一眼,又爆发出一串串的笑声。
关于这一封没有署上真实姓名的来信,我并没有花费更多的心思去琢磨什么。也许,那不过是谁一时觉得寂寞了,和我开了个玩笑,聊以排遣难耐的时光而已。对此,我大可不必当真,小题大做而劳心费力。不过,那一张素描像我倒是有几分喜欢,过后就端端正正地挂在了自己的床头上。这毕竟是出自他人手笔的自己呀!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有此“殊遇”,似乎应该加以珍惜才对。偶有闲暇,自我欣赏一番,也很有情趣嘛。
一日放晚学时,教室里一片嘈杂。我正忙着写那最后的一行字,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一支笔上了。突然,有一个小小的物件从天而降,落到了我的本上,让我吃了一惊,笔骤然停住。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张叠了又叠的纸条。此时,我身旁的肖翰刚刚离去,而且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我可以当即断定,这一定是他投掷过来的纸条无疑——
晓月——在黎明的曙光中,你是否被人注意到呢?
几个星期前,你收到过一封信,可还记得?其实,那是我——肖翰为你而写。
晓月不过是一个化名而已,本以为你会猜到是我,因为“小月”二字放到一起就是我的姓嘛。可我枉费心机了,你根本就不曾留意到我!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幼稚,很可笑,也很无聊。现在,我也只不过是想向你解释一下而已。否则,我总有一种内疚之感,如同在背地里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似的,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那天读信时,你和你的同桌一起取笑我(当然你们并不知道写信人就在身边)。
那一刻,我很无奈,也很难过,却又无话可说。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有冒犯之处,敬希见谅。
晓月
×月×日
看罢纸条,一个月前留在心中的那个不解之谜终于为之破解。我真无法想象,原来晓月就在我的身边。他早就注意到我了,而且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对他却很陌生,许多情况都无从知道。其实,凭着女孩子的那一种敏感,我早已觉察到了一点——他一直在用那种深切的目光关注着我,并试图向我靠近!
而我,对此却只能熟视无睹,佯作不知。我有我的苦衷。对他有无好感姑且莫论,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去做。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在走进这个班级之前,我就为自己立下了一条极为苛刻的准则——决不能去在意任何一个男生投给我的异样目光或别有意味的笑靥。当然,更谈不到接受了。没什么好办法能够帮得上我,我只能装傻,做到若无其事而已。同样,任何一张表白情感的信笺落到我的手中时,我都要婉言拒绝。总之,既不违背自己的意志,也尽量做到不伤害对方。
其实这很难,但我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次日,晓月又悄悄地递给我一张纸条。展开一看,原来是一首以“梦”为题的小诗:
梦里有太多的故事
醒来又有长长的牵挂
也不知是收获还是失落
但愿你能做我的诗
我能入你的梦
这首诗不知是出自他本人的笔下,还是转抄他人的作品。但不管怎么说,都将他那一种无奈的心绪表达得极为明了,而且也透露出了那一份心愿,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
我忽然想到了邓老师今天早上给我们讲到的一段话:“你就闷头坐那儿学一年,别的事情等过了一年之后再考虑,什么都不晚,只要相信你自己,一切都会成功的。”
这一段话,可谓语重心长,说得很实在,也很中肯。可是,为什么有的同学还是不肯接受呢?说一句心里话,我也在豆蔻年华,也是血肉之躯,偶尔心里也会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但我却能稳得住自己。那一个不该滋生的念头,只能把它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如果任其生长,难保不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时就一切悔之晚矣!
为晓月也好,为自己也罢,我想我都不应该再沉默下去了。应该写点儿什么,算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既然已无法逃避,那就勇敢地去面对现实好了。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写一首诗。本来我已经决定在这一年里不再写什么诗了,现在却不得不为之泼洒笔墨了。不过,想到此举也是为了更好地学习下去,也就从心里原谅了自己。
别去敲响梦的窗棂
她的世界需要安宁
别去追逐梦的幻影
你的羽翼尚未丰盈
别去采撷梦的花瓣
免得青春因此凋零
在把这一首小诗交到晓月手里之后,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甚至觉得自己蛮洒脱的。面对一个特别的诱惑,竟能如此放得开,我不禁为自己的果断而生出了几分愉悦。
晚上回到家中,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了当代大学生发明专利拍卖现场的实况转播,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一新的说法已日益为人们所接受。而今,社会正处于一个突飞猛进的发展时期,科技人才像繁星一样升起。看到那些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发明者将自己的成果拍板成交,我也情不自禁地为之拍案称快。人生能有几次搏!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呢?出乎其类,拔乎其萃,永远是我的人生追求。如果放弃了这一追求,我的一生都将不会好过。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隔不久,我又遭到了“狼”的纠缠。
我所说的狼,可不是那种昼伏夜出,专门与小动物为敌,偶尔也袭击人类的四脚野畜生。他是我的一个男同学,“狼”不过是他的一个绰号而已。
“狼”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这是人所公认的一点,所以大家才送了他那样一个绰号。见到漂亮一点儿的女生,他从不放过,黏黏糊糊的,就像一只落在蜂蜜上的苍蝇,咋看咋叫人恶心。按说他的脑瓜挺好使,却从不肯用功学习,一日日游手好闲,而且嘴里常常冒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话来。
那一段时间,我患了感冒,嗓子隐隐作痛,还有些轻微的咳嗽。下课时,我因为身上不大舒服,就没有出去活动,杨萍也留下来陪我。
不知为什么,“狼”也没动地方,而且回头回脑的,总朝我这里看,脸上还露出一种令人生厌的笑容。杨萍悄悄地捅了我一下,说:“老铁,注意啦!‘狼’的眼神又在你的脸上扎根啦!”
“扎什么根呐,简直讨厌得很!”我和杨萍搭着话,恨恨地白了狼一眼。
说心里话,我最讨厌这一只“狼”了。平日里,他有事没事总喜欢偷偷摸摸地往我这边看。那眼神,活脱脱像一只吸血的蚊子,一旦寻到目标就非得叮个够不可。
经杨萍这一提醒,我更觉出这一只“狼”的可恶了。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狼”的胆子竟然变得如此之大,他径自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明晃晃地将手里的一个小药盒放到了我的课桌上。药盒的开口处,还露出了纸条的一角。他随手一指药盒,声音压得极低,却又不无亲昵地说:“靖灵,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感冒药,疗效挺好的。”说完,又故作深沉地丢下了一个眼神,转身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
还真别小看了这一只“狼”,他这一通表演够精彩的。我想“狼”是有眼无珠,选错了目标。如果把这一切放在我前排的姚健身上,她也许会把持不住自己,以致乱了芳心。那样才好呐,看她还用那两只大眼睛瞪我不了?
杨萍又过来代劳,手腕轻轻一抖,替我抽出了药盒里的那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潦潦草草地写了一行字: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心!
看罢,杨萍丢开那张小纸条,用手拍着我的肩头感慨上了:“嗳,我的老铁,这都怪你太出色了,也就难免要招风了。你看,什么轻风、飓风、歪风、邪风一起向你袭来,有带给你温柔的,可也难免有让你不堪忍受的,怎么样啊?自己到底感受如何呀?”
“你敢跟我幸灾乐祸!我看你还笑得出来笑不出来!”我冷不防朝杨萍捅了几下,手和嘴巴一起向她进攻。
她赶忙求饶不止:“不笑了,不笑了,你赶紧饶了我吧!”
我这才兴犹未尽地住了手。当我们脸上都还挂着笑容时,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
这一节课,“狼”竟然去而不返。我心中暗想:这只“狼”不只具有与生俱来的贪婪本性,而且还有狐狸一般的狡猾伎俩。先是把药丢给我,再来个避而不见,好让我心中不得安生。没门儿!这一点儿小把戏,我还是可以识破的。一念及此,我的心里就又添了几分火气,以至在下午再见到“狼”时,我仍气恼未消。他刚刚坐到自己坐位上去,我就十分生硬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似乎被我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吆喝给惊呆了,半晌才回过头来,以一种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我。
我把那盒药连同纸条一并递了过去,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根本就没感冒,请你好自为之,把药收回!”
“狼”显然没想到我会使出这么一手,木然地看了我几秒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地把东西收了回去。
当时,在场的同学不少,我知道这会让“狼”很感难堪的。换上别人,我当然不会出此下策,但这是对“狼”,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他就是那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给他台阶下,他不但不识相,反而会得寸进尺,生出更多的事情来。
但“狼”毕竟是“狼”。这一次,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一日晚自习后,我走出教室恰好遇上了东方,两人便一路攀谈着走出了校门。
离着老远,我就发现“狼”在校门外站着,似乎是专为等我。来到近前,他冲我龇牙一乐,继而又发现了东方,眼睛马上瞪了起来。话一出口,却是一种满含压抑的温和语气:“东方,你先走一步,我有话要和靖灵说——”
东方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个人往前走去。我心里很觉气愤,却又拿这一只“狼”无可奈何。当时也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作用,突然一个主意闪了出来,朝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东方喊了起来:“东方,你在前边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那一刻,我特别注意到“狼”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堪起来,心里不禁生出了一种快感。
“狼”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快就像背课文似的把一大堆话倒了出来,诸如什么“我是真心爱你,真的,我决不会伤害到你”等等……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一开口就把他的嘴巴给堵了个严严实实:“你还是好好学习得了,说这些根本没用。不要忘了,咱们还都是学生!”
“狼”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边似乎也掺杂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靖灵,听说最近这一带不大安全,往后下了晚自习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不用,没什么事儿的。”我赶紧表示拒绝。
“你听没听说,前两天有个女生遇上歹徒要强暴她,她不从,还挨了刀子。”
“那又怎么样啊!那个歹徒不是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吗?”
“那倒也是——”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其实也没别的话好说,我只是想关心一下你而已,你可别不领情啊!”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那比什么都强,对不对啊?”
“也对——”
这一来,“狼”再也无话可说,只好灰溜溜地一走了之。
真是天大的笑话!凭我,怎么可以允许一只“狼”相送呢?不知为什么,我竟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有关“狼外婆”的故事,差一点儿就笑出声来。
后来我又笑不起来了,因为我想起今天上午也曾有人向我提过类似问题,形势似乎不容乐观。
那是上午第一个课间,宋兵在操场上一见到我,就凑了过来,开玩笑似的问我:“哎,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啦?”
“你别胡说好不好啊!我能有什么麻烦事儿呀?”一提这个,我只好假装糊涂。
“谁都说你好,我看你也不错。”他脸上露出一副半真半假的表情。
“好不好的,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们何干呢?”我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其实,我大可不必在意宋兵的这一番话。虽然他身上有不少的短处,却很有自知之明,不至于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所以,即使他换上非常郑重的口吻同我说这一类的话语,我也明白那充其量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不过,我现在倒真的有些糊涂了。我弄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德何能,竟有劳这许多人对我加以关注!难道他们走上补习的道路不是为了考入大学吗?难道他们不知道感情这东西不是可以轻易触及的吗?在这青春勃发的年岁,泛滥的情感有如洪水猛兽,一旦失控,足以贻误一个人的大好时光,乃至毁掉一生,这难道就值得吗?
平日里,我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脸蛋漂亮举止轻浮的女孩子,她们把自己的大好时光都放在“爱情游戏”上了,在学习上却无所用心,如同白痴一般。我自知有几分姿色,那不过是造物主的恩赐而已,决不可以成为我个人的骄傲资本。真正可以引为自豪的,应该是一个人的内涵,诸如品质、修养、学识等等。如果能把美丽的外表与相应的内涵统一起来,相辅相成,那才堪称一种完美的人生境界。
简而言之,我所要追求的就是那样一种人生境界。这一追求是那样的诱人,又是那样的遥远。也许,终我一生都无法达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永远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努力。仅就目前而言,堪称我人生旅程上的一段非常时期,我必须把自己那一颗感情极为丰富的心武装起来,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异性去打扰它。
这一点,我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东方还在等着我。
我向他走过去时,发现他的表情极为单纯,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他连有关“狼”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提及,甚至连一点点相关的表示也不曾有过。这一现象,让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们两人一路款款而行。
说来也怪,与东方走在一起,我从未觉察到一点性别上的差异,毫无拘束之感,说什么都无须字斟句酌,总之,一切都很自然。
他在外表上最突出的特点是下颔上有一个凹,据说那可以算做当代美男子的标志之一。可他除了这一处标志之外,其他方面实在无法让人恭维,充其量只是不算丑陋而已。
对他来说,也许外表上的平庸堪称人生一大缺憾。但对我而言,那却是不可或缺的安全系数。至少,他不可能凭自己的形象对我生出某种非分之想,因为那一种显而易见的差距足以给他造成不可逾越的心理障碍,对此我心中有数。
我家离学校不仅路远,还要走一段极为偏僻的路。为安全起见,父亲每天在我下晚自习时都候在路口,专为接我回家。如此让父亲为我操心受累,我这做女儿的心里终归不大安生。我忽然从心里生发出一个极为新奇的想法——何不让东方天天晚上与我一路同行呢?如此一来,既可以减轻父亲的负担,让他老人家免去那种奔波之苦,又可以给某些人造成一种错觉,他们会误以为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可以阻止某些男生的想入非非,也就让我免去了那些烦恼不堪的干扰,以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学习,一门心思地迎接高考。
这后一点,对我来说尤其重要。一举两得的好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想到此种行径未免自私了些,也很有些对不住东方,心里也就不大安生起来。转念一想,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也就从心里原谅了自己。
说是挡箭牌也好,说是牺牲品也罢,在这段至关重要的备考时期,我也只能走这一步棋了。无论怎么说,那都是我的一种无奈之举,不得已而为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