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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之道 辰(我生不辰。我辰安在。《诗•大雅小雅》)(三)

作品名称:家之道      作者:景水出焉      发布时间:2018-07-31 15:08:29      字数:5526

  哥之道-辰(我生不辰。我辰安在。《诗•大雅小雅》)(三)
  
  
  “九大”闭幕后,农村也热闹起来。各地纷纷掀起“小队并大队”的风潮。我们龙头和元陵两个生产队,合成了一个新的“红旗生产队”。于是,新的领导班子便拉上一班人,敲锣打鼓到大队报喜去了。
  新生产队的主要领导由原来两队均摊。
  队长是原元陵队队长章灯苞。共产风时,因其带头砸掉自家锅灶坚决拥护支持办大食堂,被矢书记特批火线入党。只因其常乱讲话,乱搞事,在家排行老二,故人称二乱子。
  会计是族兄修罗。因其好设法阴人,又因其总想着点子在各庄搞女人,且平时总把头梳得光亮如花,故私下都称其花点子或菜花蛇。
  副队长是原龙头队队长公未正。其因共产风时砸掉了几户不支持大食堂人家的锅而被火线入党。因其从小到大都有个赖尿的毛病,且其嘴上腭如猿,形如夜壶长嘴,并嘴角把持不严,时常滴漏口水,故村人称之大漏壶。
  还有生产队保管员公未应。共产风大练刚铁本村不会造炼钢土炉,其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自恃人高力夯,一个人把梅墩的一个大土炉子给扛了回来,因之被火线入党。一般人家占便宜都是尖头尖脑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就像梅尖头那样的暗尖子。但他并不肖此道。他是做尖做得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一次他负责给生产队里榨花生油,在油坊里拼命吃炒花生,吃得口渴就碗冷水继续吃,于是就吃坏了肚子,整整屙了四五天稀淖,直屙得人面黄肌瘦,腰都直不起。庄里梅尖头笑他是把集体花生吃多了,活该报应。他倒哈哈笑道:“弄妈妈的,哪是啥,要是一般多吃些也不能屙这些天喽。你猜我吃了多少?——弄妈,我一口气吃了泼满一斗,结果连肠子都屙掉之哦!……”
  听在大队部帮忙的冯事告讲,他一天到晚不知要屙多少回。可刚吃点油水就屙掉,他不服,就边屙边吃,也就越吃越屙。白天还好办,晚上说屙就屙来得快,有时一个炸屁,就炸了一裤裆。于是,他晚上干脆脱掉裤子睡。有一回半夜来得急了,没出门就在屋里炸了,炸得满屋都是,弄粉白的墙上也炸了星星点点一大片。于是事告就给做了一首打油唱道:
  昨晚小便把屋回,隔壁扑嗵一炸雷,
  早上过去细查望,墙上倒挂数枝梅。
  
  这次新生产队要增添一名新干部。根据“备战备慌”新的革命形势发展需要,生产队要开展民兵训练。而新生产队的两个庄里只有秀文这一个退伍兵,于是退伍兵秀文,便被历史性地推上了生产队民兵排长的领导岗位。这弄得退伍兵秀文十分感慨。在部队辛辛苦苦干了四年,不但没提上干,没入上党,连个班长也没当上。这才刚退伍回来,倒稀里糊涂当上排长了。看来提前退伍也并没什么大错。
  生产队并了,我们蔡家八字口渡也给并了。并归新生产队公有。由新生产队两个庄子每天挨户轮摆。
  端午节前两天一大早,家里杀了一头猪。母亲首先让杀猪匠下了一刀礼,用稻草捻捆讲究,又在大门的春联边撕下一小块红纸贴上后,交给成年大哥秀文专门跑一趟杨柳,给未来的亲家去礼。其他猪肉都以记账方式称给了村邻。家里剩下的,是些五脏六腑头头脚脚的下水。母亲打发走大哥,并吩咐快去快回,最迟明天半下午前无比赶回。又叫父亲去找会计修罗和队长灯苞,托他们将上面的领导请家来吃顿杀猪饭。于是翌日傍晚,灯苞修罗就把一大帮子领导带了过来。
  母亲是想,儿子退伍才回来,上面领导就让他当了生产队干部,这幸亏好了当兵,而当初也是上面领导让当上兵的。有仇不报是君子,有恩不报是小人。所以就想请小队大队领导吃桌饭,答谢一下。平时大队小队干部上门,也就吃个打蛋下挂面的茶,要是一个一个请茶,也是麻烦。不如一下请来吃个杀猪饭,方便热闹还油水足些。
  只是没想到,修罗灯苞怎么把清明区马场公社青龙大队的主要领导全都给请来了。四级主要领导全部到齐,整整十二个,一方三个,正好满满一大桌。这可是解放后家里首次搞这么大规模高规格的领导接待。民兵排长大哥秀文一面拿来一付扑克,点上煤油台灯,安顿好领导们玩牌,一面又和父母赶紧烧锅做菜,忙到天黑,就端上了一桌子满满十大碗的菜。诸如烩炖猪头肉、青椒猪肚子、辣炒猪肺叶、醋熘猪肝尖、酱炝猪心片、白切烀猪耳、蒜拌猪舌头、火爆猪大肠、红烧猪尾巴,另配油渣乌冬苔。可上齐一桌菜后,队长灯苞就催修文快拿酒来。
  民兵排长秀文这才大吃一惊,家里却并没准备酒!
  幸亏民兵排长秀文记性好,他一下记起了自己刚回那天家里给他接风喝过的酒。幸亏父亲和他都不能喝,当时各人只斟了一杯。想想至少还有个大半瓶八九两,撞撞也算凑上一瓶。便赶紧去找。终于在猪窝边的鸡棚角上,找到了那个盛酒的葡萄糖输液瓶。民兵排长秀文掣身过去,伸手一摸,抓起一看,果然还有大半瓶。再看刻度,约摸七八两。要不是上面没了瓶塞蒸发,绝对有八九两之数。民兵排长秀文又心算了下,自家人不算,十二个来客,这点酒不等喝出味儿就没了。去买吧,到供销社有四五里路,这么晚它就是开门,来回一趟得个把钟头,总不能叫客人干坐清等吧。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好抓住酒瓶,用抹布抹去灰,又在茎罐兑点水,正好到100的刻度。然后去把队长灯苞拉到厨间,把酒瓶塞他手里,并详细告诉实情,请他向各位领导代为说明。他自己却和母亲两个躲在厨间,听着给桌面添茶倒水。父亲则暗暗出门透气去了。
  队长灯苞攥着酒瓶到桌面上,眯起鱼泡眼,露出满口老玉米笑道:各位领导干部大家好,修文好面子不上桌子,叫我代他讲几句。今天请各位领导干部们都来吃杀猪饭,大家都来赏脸,做了这些菜,有猪头猪尾,有猪心猪肺一大桌子,菜倒是不少,只短了些酒。
  他说着就把那葡萄糖瓶子晃了晃接道:酒不够,水来凑。反正菜多,到时酒没了,喝水照样不误吃菜啥。
  灯苞说着先给自己斟了泼满一大杯道:我代表下面请上面领导干部喝酒,俗话心诚酒满,我心诚,我先搞满!
  接着,就拿酒瓶凑到大队矢书记跟前,准备从他开始一路往上斟。矢书记就赶紧白他一眼道:章队长,先给区里领导斟!从上到下啥!
  灯苞就玉米爆花笑道:呢,一样曼,矢书记你放心,酒虽不多,这个我有谱,保准到最后个个都搞个满杯子啥!
  于是,弄得满桌子领导都目闪贼星,面落枯叶。
  酒斟完第二圈,瓶里只剩下不到半圈酒了。这时坐上席中间的领导发话说:剩下的酒就留福根了,上饭吧。
  于是,上菜前后总共约摸半个钟头,领导们就擦嘴起身打道回府了。
  
  第二天上工,灯苞队长一见面就说:“伙家修文啦,你昨天晚上,真是的,做那么多菜,却没酒,自己又不上桌子。你晓得吧,领导们可都说你瞧不起人呢。你托我讲话,伙家我担了好大担子哦!”
  民兵排长秀文一脸腌黄瓜道:队长,我不是对你讲了,让你给解释解释吗?一是事先根本不知会一下来这么多领导,一点准备也没有;二是天已黑了,我就是跑到唐岳去买,来回要一个多小时,总不能让人坐着干等吧?再说,晚上代销店也关门了啥;三是我生来就不喝酒,而且总共就那么点酒,我要是再去一陪,把我喝倒不要紧,可他们不就更没酒喝了。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不舍得给人酒喝呢……
  灯苞听这么一说,就连连点头道:是哦,是哦。你说黑一大晚上,叫你也是没点子哦。要讲你家老大修罗也是的,他家里倒不缺酒,也不说拿一瓶垫下子。
  民兵排长秀文一声长叹,心想,怎么就找他这个“二乱子”代言,活该自己倒霉!
  
  俗云,圩田好种,五月难过。
  这年刚进小满,便日日暴雨连连,典型的梅雨季节。才三五日,河塘沟汊已是水满为患。各处圩口,纷纷告急。
  县区公社的领导都到各自负责的圩口监视水情,督促指挥防汛。社员们更是蓑衣斗笠,打桩护埂,挑土堵漏,昼夜巡逻,往往在水中一泡就是半天。像民兵排长秀文这些年轻壮劳力,自是冲在前面。
  今年红旗生产队与别的地方有些不同。因是两队合并,圩口增多,龙头坡东有章报圩,西有马牧圩,以及西南毗连的白雪圩。
  圩区素有“圩令大于军令”的规矩,遇到紧急时刻,拆房子下门板也得保证防汛之需。本家屋周的竹子树木,能用的差不多都给砍去了,只留下些小树嫩竹。至月底,各圩口皆到了最高警戒水位。守圩的人看看圩内业已饱浆半熟的早稻,又看看圩外浑黄泼满的洪水,都暗暗祷告菩萨保佑。
  梅尖头道:弄尼马,老天呀,你瞧这稻长得三道弯也不能再下啥!
  夏小秃道:这个都怪新队的新领导。队长是什么话乱讲、什么事乱搞,老天还不就乱下呀;副队长是把尿都敢往床上撒,老天还不把水淹到床上?要公正地讲,更要怪的是你尖头梅二哥。今年雨水这么大,都说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你道这是为什么?哈哈,肯定是你不小心抬头把天给戳破了吧!
  夏小眯一咧嘴道:照这么讲,副队长是火上浇油,他哪天都要滴漏那些口水,看样子要不把圩漏破,他怕是不甘心!
  梅尖头红着个脸,正欲反击小秃,却又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堵住:吭吭,年轻人,要留口德哦。都这个时候,哪能瞎扯!瞧这捆埂都打荒了,加泡牯牛尿就出事,你们倒还有闲心扯快活啥!
  吭二爷拄把锹过来,断了他们瞎扯。
  到中午时分,天突然放晴。于是,守圩的社员们一片惊呼。
  梅尖头抢道:人讲话不能眛良心,这个功劳要归夏小秃哦。这么好的太阳光,全靠他头上发电发光,才把太阳引出来曼。大家都同意队里给他记双工吧?!
  大家听着就一边朝小秃大声答着“同意!”一边呵呵哄笑,使劲出出这些天满身的阴晦之气。
  只有甲长老丁坐在锹把上,盯着头顶裂开的棉纱吸水的云块,一脸淖泥道:我瞧这太阳出的怕不是个好事。你瞧瞧,尽冒青蓝贼光曼。古话讲,日中现一现,三天不见面。今年五月小,不过六月六,天怕晴不稳。
  第二天便是六月初一,轮到家里摆渡。一大早秀文便带上蓑衣斗笠,守在摆渡的大木腰盆里。
  上午七点多老天又开始落点。俄尔,越下越大。开始是细雨拉挂面,细密均匀扎实;一会就砸点成乱竹林,棵棵捣地有声;再就呼隆连成片,倾盆泼如瀑布。秀文原本裹紧蓑衣斗笠,缩成蜗牛坐在盆沿;继而蜷成刺猬,缩在盆角;接着蓑笠就穿戴不住了,盆内积水过踝,盆外河水暴涨……吓得秀文抬眼一瞅,刚才还是一面巨大宣纸的河面,被无数的雨点洒染出无数没完没了的圆晕,这会已成了恣肆豪放的挥洒泼墨,把浑白的河面冲击搓揉得波翻浪腾,水雾弥漫,烟波浩渺……
  秀文感觉情况不对,赶紧系好渡盆,跑回龙头坡上去了。
  雨下到半上昼,便听闻远近圩口相继告破的消息。
  汹涌的洪水,挟裹着阴冷的疾风,呼啸冲入青黄不接的田畴。六七成熟的稻束,在冲击撕扯中垂死摆动、颤抖、挣扎……社员们半月的日夜死守、半年的辛勤耕作、一年的生计指望,顷刻之间,化为一泓浑黄泛白的纸浆……
  老人说,这年的雨下得他们这一生都没见过。那雨不是从天上下下来的,一半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半是从地下冒出来的。难怪本家在半坡上的菜园都被淹得没了影子。
  接着便传来了杨柳大圩破豁的消息。
  将至芒种,音砉带来口信,让大哥秀文去帮忙搬家。
  翌日吃罢早饭,待秀文一路泥滑涉水赶到杨柳一看,被水淹后的杨柳圩看起来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十分壮观。
  破了圩,才看出了这大圩的气派。圩都破了三天,内外还有一米多的水位差。对面的白湖农场东西两口大圩也是一片泽国,四周大堤上搭起了一条龙的临时窝棚,圩内的管理人员和家属以及劳改人员都撤到大堤上。大水不但把人群都赶上了圩埂,也把青蛙老鼠和蛇们等庞大生物群也都一齐逼上了堤岸,合成一群生物求生共同体。
  可过不两天就听广播报道说:……白湖农场的警察们昼夜巡逻,共捕各种蛇十万多条,保障了农场避灾人员的安全……
  她家的村落地处万亩大圩的一块高起的土墩,因都是同族同姓,故名宛墩。原被一片稻浪簇拥的村落,如今已成灰白泽国孤岛。远远望去,村落有如一枚桑叶,正被洪魔的巨嘴,一点一点地蚕食。
  吃过午饭,秀文便立即投入搬运前的准备。此前,他们已把一些家用物品都搬走了,只剩些柜子桌子床等大件东西。于是,秀文算了算,就用屋梁门板扎成一个木筏,正好一次装了。
  次日清晨,秀文用竹篙撑着木筏,渡向三里外的梅山。途中,经过一片柳树丛,那些原三四米高的柳树,竭力垫脚也只伸出些枝叶在水面绝望摇晃。刚抵树丛,木筏就叫柳枝挂住了。秀文伸手抓柳枝去拨,竟抓了一条蛇,骇得他猛一甩手,却又碰着另一条。他赶忙缩手定睛细瞧。不瞧则已,一瞧吓死。秀文暗叫声我的个妈妈老天爷呀,这哪还是柳树啊,那每根枝桠上缠的全是蛇!准确地说,所有枝桠都被蛇们麻绳般缠裹的紧紧实实。其实,树丛皆成蛇树!只要见一枝被动,蛇众们立即闻声响应,一齐大张其口,同仇敌忾地捍卫其最后的求生之地。弄得灾民秀文脊梁直冒寒气!他于是赶紧撑开木筏,再不敢靠近树木地方。
  约花半个时辰撑到山脚,她已在那站等了。秀文便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分作两趟,挑到半山腰一块比较平缓的地方。周围早有灾民搭起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窝棚。于是,就拆了木筏,用那些木料搭了个亮脚小棚。下午又顺带挑了一担,再将东西规整到小草棚内,才算是小功告成。
  秀文回家一周后,音砉就过来了。
  家里不宽裕,人口多,劳力少,分粮少,加之破圩绝收,又陡添了两张口,家中口粮便更加紧张。节俭的母亲,更要精打细算。
  尽管米缸寒碜,但音砉毕竟是娇客,不能怠慢。于是母亲施行娇客娇待政策。就娇待出一锅做出两样的饭,让她吃纯净的白米饭,家里人都吃些山芋干拌饭之类的杂粮。秀文修莲看了虽不言语,可其弟妹看了就腹如猫抓,纷纷把嘴撅成能挂二斤猪肉的木桩,跟母亲强烈示意要平等平权。这让母亲十分为难。于是大哥秀文被迫无奈,就把母亲拉出门外说:妈妈你也不要那么为难,她也不是外人,愿意玩几天,我们都欢迎。俗话讲,不怕荒年饿死人,就怕大家吃不匀。只要大家都吃一样的,她也不会不体谅。实在不行,我同她商量,让她回去。
  不想隔壁有耳。这话正好让族嫂癸年听去了。于是,很快就传到了音砉的耳里。音砉是个眼不容沙的人,她砉地对母亲说:啊哟,请您老放心,我现在就回去,甭把你家粮食吃完了,我担不起那个罪,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母亲闻言连忙解释。可音砉拦道:你老也不用解释,解释也没用,是你儿子自己说叫我回的。我大大妈妈能养活我二十岁,就不能再养活我几年啦!这人还没到你家就这样,要是过了门,那还不死在他手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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