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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历程之一

作品名称:岁月如歌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18-07-30 23:12:10      字数:3372

  1、自豪后的空虚
  在震天的锣鸣鼓响中,我爬上了那辆戴着大红花的专车,同我一趟车的共有三十四名知识青年。大家都戴着大红花,脸上溢满了喜悦。老爸所在的工厂为了给我们送行,特地在现场召开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动员大会”。厂领导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崭新黄书包,里面装了一本精装的红宝书、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厂文艺宣传队还专场为我们表演了精彩的文艺节目。三十四名知识青年的家长还登上了光荣台,我扫了坐在台上的大人们一眼,发现他们在满面笑容的下面,掩饰着一种悲戚和伤心。我特意看了看老爸,他的神情冷漠,仿佛是在对待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而老妈呢,眼角虽然挂着一滴泪花,但我知道,她并不是伤心,更多的是一种内疚。
  哼,我暗暗冷笑一声,想起了一句十分形象的比喻:鳄鱼的眼泪。我对老爸老妈他们,始终无法燃烧一种激情,连热情也谈不上,大多充斥的是一种冷漠。一阵鞭炮声响,装载着我们的汽车终于在人们作秀完后,发出了怒吼之声。
  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涰泣之声,很多家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猛然涌向载着我们的汽车,高喊着即将远离孩子的名字,我的同伴们也在没命地“爸爸、妈妈”地叫喊着,演绎着一场生离死别般的闹剧。
  我纹丝未动,并没有那种离别的伤心。我就如一位旁观者,默默地注视着身旁发生的一切,好像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看见老妈用一双朦胧的眼睛注视着我,但我并没有将目光转向她,我装着若无其事,可心里同样在滴泪。
  我想假如下面站在那里的是干妈,干妈的表情一定不会是这样,她一定是出自内心的悲伤、痛苦,一定会撕心裂肺般地痛哭流涕,绝对不会像老妈那样,假惺惺地洒落几滴冷漠的泪水,甚至在内心深处还在为我的取代老二而暗自高兴。
  我虽然对老爸老妈的薄情十分反感,可是对于突然的离开,我的心仍然十分沉重,我毕竟是人,不是动物,人区别动物的显著标志是有思维、有感情。其实即便是动物,也有丰富的感情。我曾经喂过一条漂亮的小白狗,我给它取了一个十分英武的名字:白虎。那一段日子,我几乎和它一起同吃同住同玩,真可谓形影不离。后来老妈未经我的允许,将白虎送给了别人,我为此哭了三天三夜,在外面找了整整两个星期。而且我整整一个月没有和老妈说一句话。一直到半年后才渐渐将白虎忘记。
  一年后我到河那边捡垃圾,遭遇一群狗的攻击。突然冲过来一条白狗,奋勇地将那群狗驱散,狺狺地低声地朝我叫着。我认出这就是我的白虎。我一把抱住它,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白毛。白虎依偎在我的旁边,用它那红红的长舌,舔着我的脚、我的手、我的脸,我陪伴着白虎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天黑不得不回家时,这才含泪与白虎离别,可是白虎一直是恋恋不舍地跟着我,一直送我到船上。当船行驶在河中心时,我仍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白虎的哭号之声,我仍然朦朦胧胧地看见河岸那个白影。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过河,我也不敢再面对我的白虎,也无法忍受离别的痛苦。
  就在我的思绪追忆白虎的故事时,装载我们的那台解放牌汽车,徐徐启动了。我看见那些大人们一个劲地哭着、喊着,我身边的同伴们也在拼命地哭着、喊着。受环境的影响,我也不由自主地朝爸妈挥了挥手。我看见老爸依然神情冷漠,老妈泪水连连。在老妈的感染下,我也感到眼眶里泪水涌了出来,我用衣袖擦干了泪水,将脸转向前方。心里轻轻地念叨着:“再见了我的城市,再见了生我养我的地方。”伤感之际,我猛然看见车前那块“知识青年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光荣”的宣传牌,心里由衷地产生一种自豪感。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已经满十四岁周岁了,按照年龄的分野,我彻底告别了儿童时代,想想也真是奇怪,我坎坷的一生,往往都是以我的生日为标志,四岁生日因挨打跑了出去,遇到了疼爱我的老头师父;五岁生日孤身去省城,落到了猴老大的手中;十一岁生日时正挤在浓缩的车厢里,踏上去北京的征程;今天满十四岁,则是走上上山下乡之路,为自己的一生揭开人生的新篇章。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土马路上,颠簸着艰险地行进着。我靠在车厢板上,随着车子上下起伏,渐渐进入了梦乡。我梦见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山村,刚一到就有许多的贫下中农敲锣打鼓地欢迎着我。我发现在欢迎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啊,是瞿萍。自从北京回来一别后,瞿萍就如一道白影一阵风,再也不知到了哪里。那年放假我特意花了十天时间,将附近的厂矿企业、市里的大街小巷进行地毯式地搜索,也没有找着瞿萍这个人。此刻见了,我情不自禁地跑过去,谁知眨眼之间瞿萍又不见了。正着急时就感到头“砰”的一声被撞得生疼生疼,睁开眼才知道,汽车掉在一个大坑里,失去平衡的汽车一侧,将车上的人重重地甩向另一边。在梦中的我,来不及用手扶住车厢的铁栏杆,我的头已经有力地撞了铁栏杆一下,谁想铁栏杆若无其事,我的头却立马冒出了一个大包。
  我一边揉着头上的包,一边跟着大家跳了下去。这才看见汽车有个轮子悬在坑里,无论司机怎么费尽心思,就是不肯出来。没办法我们这群半大不小的男子汉们,只能勉为其难地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推着,岂知这汽车丝毫不给我们面子,尽管我们一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汽车硬是纹丝不动。
  好在送我们上山下乡的知青办主任有办法,他拿着介绍信找到附近大队的支部书记,立即叫来一群拿着锄头的农民,他们用锄头将车轮撬起,又往轮下填些泥土石块,我们的汽车这才坑坑嗤嗤闹了一气,慢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这一折腾,耽误了整整两个小时,这才爬上汽车重新启程。我们这一批大都是插队落户的,一路上就像飞机丢炸弹,这里几个那里几个,多的不过三五个,少的就是我一个,而且我是路途最远的。到了后来,整个车厢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来到一座偏僻的县城,车子停下了,那位知青办主任,将我叫下来,递给我一张纸条,指着一个房门,用一种盛气凌人、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进去将介绍信给他们,他们会安排你的。”
  我将行李取下,身子还没站稳,送我的汽车就“呼哧”一下,转了一个急弯,掉头就走。急驰而去的汽车,将轮下的水迹一滴不剩地溅在我的身上。那位主任的高大形象,顿时在我的眼里缩小缩小乃至变成了一个黑点。
  我提着木箱,拿着那张介绍信走进了小屋。门没关里面坐着的两人,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对于我的到来,他们视若无睹。我轻轻地咳了一声,仍然没有反应,我只好将介绍信含在口里,用手在门上用力地敲了两下。
  那位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抬起头,用审视的眼睛将我的全身扫描一遍后,用冷冰冰的语调指责道:“什么事?闹这么大的动静干吗?”
  我将介绍信递给了他,一张只有十几个字的介绍信,他足足地看了十分钟,这才抬起头望着我:“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你们队里的来接你的人刚刚才走,你的被子他们已经帮你带过去了。”
  我将路途汽车轮子陷在坑里的经过陈述了一遍,只是将原本不该我负的责任,再详细地说明一下。哪知对方显出一种不耐烦的神情说:“你知道那条路怎么走么?”我摇了摇头。
  对方将一张纸条扔在我的面前,我捡起来上面写着分配我插队的地址和联系人的姓名。我还想问得更具体一些,他挥了挥手将我赶了出来。
  我宛如从温暖的春天步入了严寒的冬季,刹时全身都凉透了。原来我对我的行动、对自己能加入上山下乡队伍的行列,一直是充满着自豪感的。早在两年前我亲眼目睹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背着背包、戴着红花,兴高采烈上山下乡的时候,我就羡慕极了。当时在我幼稚的心灵里,除了参军,就数这上山下乡最最光荣了。
  今天我如愿以偿以一个知识青年的身份,跨入了光荣的行列。我带着无比的自豪感,积极地响应党的号召,走上了上山下乡之路,我原以为会受到人们热烈地欢迎和照顾,岂知遭遇的竟是如此地冷漠。我就如一个被骗的孩子,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一座宝山,满以为可以满载而归,谁知道这座宝山竟然是空的,满腔的希望遭致了毁灭性的破灭,我因此坠入了无比失望的深渊。我的热情、我的激情、我的满腔热血,就如一个个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被风一吹,顷刻间化为乌有,迎接我的却是那种无边无际的空洞与虚幻。
  带着一腔怨气,带着一丝无奈,带着满腹委屈,我背起沉重的木箱。其实我的木箱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外,就是那件从北京串联时领到的军大衣,还有我一直珍藏在房梁上的那摞书。这可是我的精神食粮,也许我在漫长的岁月里,就只有它才能够忠诚老实地陪伴着我。
  心情的郁闷,使肩上的木箱显得更为沉重,长吸一口气,将超然功法布满全身。路上询问了一位老大爷,按照他指定的方向,向前走去,义无反顾地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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