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勇敢

　　刚强骑着自行车行驶到姥姥家住的村头，看见姥姥和本村的一些男女老少在村南头几棵大杨树下乘凉。有一位年轻妇女说：“哎——骑自行车这位小男孩，我看像大槐村的李刚强。”
　　另外一名年轻妇女看着刚强姥姥说：“大妈，我看这位小男孩是你外甥。”
　　姥姥看见刚强来到面前急速刹车，从自行车上跃身跳下，双手分别握住自行车把手，身子靠着自行车站立，面向姥姥凄楚地目光望着。姥姥面如雪霜，冷冷地问：“刚强，你妈回来了吗？”
　　“没有，姥姥，我就是来问你呢，你知不知道我妈在哪里？”刚强说。
　　刚强姥姥向在座乘凉的人诉说：“大伙都听听，他妈找不着来问我。刚强，你妈打工是从你家走的，你们应该知道。你妈快一年都没有给我来电话了，也不回来，愁得我成夜睡不着觉，你爸回来了吗？”
　　刚强仍然扶着自行车站在乘凉的人中间，盯着姥姥，一句话不说。
　　刚强姥姥气愤地：“你妈是个只能种田的人，你爸爸非说一个人挣钱少，这可好啦，你妈失踪了吧。”
　　刚强在众人面前让姥姥说得张口结舌。
　　姥姥数落刚强一通后，催促刚强：“你快回家去，对你奶奶说，我也不知道你妈在哪儿。”
　　刚强听了姥姥的气愤话，没向姥姥打招呼，推着自行车调头就走。刚强没有打探出妈妈的音讯，回家大失所望。但是，刚强为了不让奶奶伤心，姥姥说的话他一句不向奶奶传递。刚强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奶奶伤心，因为他和弟弟在家，奶奶是弟弟两个的唯一精神支柱。刚强进家就喊：“奶奶——”
　　奶奶坐在院子里的榆树下缝补衣服，听见刚强的喊声，立刻问：“刚强，你姥姥在家吗？”
　　“我姥姥在村头大树下乘凉。”
　　“你姥姥知道你妈在哪儿吗？”
　　“我姥姥说她不知道。”刚强为了绕开奶奶继续问下去，他故意转移话题，“奶奶，我弟弟去玩还没回来？”
　　“没有。”
　　“我去找找弟弟。”刚强飞快跑出院子，来到开新家看见弟弟和开新，正在开新家院子里玩耍。刚强轻步走到开新和超强身边，看着超强和开新一会儿耍棍儿，一会儿练习模仿拳击。刚强感觉他俩耍得很精彩，高兴得为他俩鼓掌喝彩。
　　开新奶奶端着洗菜盆走到压井旁洗白菜，林英正在压井旁边洗衣服。
　　林英问婆母：“妈，刚强他妈，因为什么不回家的？”
　　“林英，家务事一言难尽。这个刚强他爸爸叫李旗，他是个要强的男子。看见本村的都盖起了新楼房，他羡慕人家，非让他媳妇也出去打工，李旗说外面的钱好挣。他媳妇呢，老实得很，出个笨力气还行，结果他媳妇一气之下走了，还不是挣钱心切。据说刚强他妈被一个出来谎媳妇的骗了，一个女人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应该长个心眼儿，不能轻易地跟人家走。”
　　林英听着婆母的话，好像对号入座，是说自己，林英心里一酸，心想，我走的不正是刚强母亲的路吗？
　　林英婆母一边洗菜一边说：“你看看这俩孩子多可怜，吃的穿的都受委屈，撇得兄弟俩少爹没娘的。”
　　林英一会儿心里如刀绞一般，又如针刺一样疼，让她想起了自己撇在家里的连心肉儿子。不知前夫对孩子照顾得如何，要是自己的孩子也像刚强和超强兄弟俩这样的惨苦，我要受到良心的谴责。林英脑海回忆起一幕幕的往事，一次次被前夫身体的残酷抽打，拳脚相加的场景。使林英不堪回首再望，那是胆战心惊的时刻，想想自己从水深火热里逃出来。与阎王爷多次见面握手，生命都没有被夺走，世上还是不该缺少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弱女。林英等婆母在压井旁洗完菜，端着盆去厨房，她才从痛苦的回忆中脱醒。
　　婆母一看事不方头，看见林英的神色有点反常，婆母赶快洗呀、洗呀，端着菜盆就走，感觉到自己的言语已经失口，婆母后悔莫及。其实，婆母说的话不一定是针对林英，这就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因为林英和刚强母亲的命运基本相似，所以，婆母的话引起林英的回忆。林英洗完衣服，到厨房门口站一会儿，又去站刚强、超强和开新三人的身边一会儿，再次来到厨房门口。婆母看到儿媳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心里“噔噔”像驴踢一样。不由自责自己不该说话信口开河。
　　林英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她在担心林英来厨房门口，是不是责怪，或是纠缠我的失口，万一是这样。等吴忠回来知道了，我免不了一顿埋怨，儿子吴忠把林英看成我家庭的“女皇”，我敢反对？难道不是惹气闹事？婆母正提心吊胆的想……
　　“妈。”林英的一声妈，吓得婆母两手抖擞，浑身毛骨悚然。
　　“哎——我的好闺女，你这一声妈叫得我心里打寒颤。”婆母呆立盯住林英说。
　　“妈，我也没有大惊小怪，你怕个啥？”
　　“林英，刚才我说的话，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妈，你不要多猜。”
　　“英啊，我害怕惹你不高兴，我有点担心。我儿子找了这样一个既贤慧，又勤快的媳妇。我怎能替儿嫌妻呢？英啊，我是一个知识浅薄的人，说话有时照斤不照两。也算是个愚昧无知的人，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妈，你不要把一句话，两句话都放在心上，咱一家人天天相处说话难免有口误。做事难免有失误，都去咬文嚼字，板钉做事，日子没法过。一家人过日子，都互相谦让，互相谅解，互相宽容和包容，家庭就会和睦，就会和谐。家和万事兴吗？全家人只要心齐，共同建设咱们的小家，咱这个家就会兴旺。人说，众人搭柴火焰高，家和事事万路通……你刚才说的话。虽然刚强和超强母亲的命运和我相似，但是，我俩的过程和结果不相同，请妈放心，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事的。”
　　婆母被林英一派善言感动，她转身面对林英，伸出一双颤颤悠悠的老茧手。紧紧握住林英的双手，眨巴着深陷眼窝里的眼帘，一颗颗清清的泪珠悄悄沿着下眼睑慢慢蠕动。顺着面部的一条条皱纹蠢蠢慢爬，胸怀诚恳：“孩子，有你这句宽慰妈的话，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来啦，还是你理解我。林英，咱家东院你李嫂经常去烧香拜佛，我以后也跟她去烧香拜佛告诉老佛爷，我儿子找了一个好媳妇。”
　　林英看到婆母眼里闪出激动的泪水，她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替婆婆抹泪，柔情细语劝婆婆：“妈，你以后千万别这样，家是人生的港湾，家是人身自由、言语自由的，你说的话我不会计较。”
　　婆母听了林英的感动之言，心里得到了安慰，抬胳膊伸手捞下墙上绳子上搭的一条毛巾，抹去眼中感动的余泪。
　　林英为了让婆婆转移情思，她故意转移话题：“妈，吴忠去街坊家帮忙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不回，咱们这个村，谁家修房盖房、谁家有个红白事，互相帮忙管饭，在农村都是你来我往。别人有事咱去给家人帮忙，咱家有事人家也来给咱帮忙，在农村都说啥，老驴啃痒儿，一来一往儿。”
　　“妈，咱两地区的风俗差不多相似，我们当地也是这样，互相帮忙。”
　　林英帮婆婆做好饭走出厨房，站在院子里正东张西望找开新。开新跟着爷爷一起回来，开新爷爷肩扛爪钩，手提一篮子青菜。
　　“开新，我正要找你。”
　　“妈妈，你找我干啥？”
　　“你奶奶让我指派你去咱菜地里喊你爷爷回来吃饭，这不正好你和你爷爷一同回来啦！”林英面带和蔼可亲的样子。
　　“妈妈，我猜你和我奶奶快把饭做好啦，我就去喊爷爷回来吃饭。”
　　“儿子真聪明。”林英夸奖开新。
　　开新听了母亲的夸奖，得意洋洋的样子走进厨房。
　　开新吃过饭，在院子里蹭来蹭去。林英看见开新像中午一样游手好闲，她说：“儿子，你的语文和数学作业写完了？”
　　“没有，开新理直气壮回答。”
　　“没有写完作业还不赶快写，你到学校你的老师检查作业你没写完，你怎么回答老师？孩子，去把你的书包拿来，我看看你哪些作业不会，我给你讲讲。”
　　开新笑眯眯看了林英一眼，进屋去拿书包。
　　林英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内一棵槐树下面，用砖块垒的全家人春，夏、秋季围坐吃饭的小饭台，上面是一层水泥砌的台面。林英看见开新从北屋踮着书包出来，表情稍有严肃：“儿子，把你的书放在这台上，你去厨房搬一个小凳子，你写作业我看着你写，你有不会的地方我给你讲。”
　　开新本来这个星期天打算逃过家庭作业，开新没有想到，不但没有逃过。而且又被妈妈监督写作业，开新心里不高兴，但是还不敢反抗，因为开新明知妈妈是为了自己好。开新把数学书掏出来，把数学家庭作业本拿出来放在砖台上，故意磨蹭。
　　林英坐在开新身边沉着冷静，看开新终究怎样，因为林英对开新有原则性教育。自己和开新还搁着皮肉之情，对开新只能抚爱不能伤害，不能轻而一举的批评。不能言谈带刺儿，更不能严厉指责，用真情实感去感化开新。让开新切实身心力行的知道，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向他投来的是真情。
　　开新磨磨蹭蹭一阵子，他无意扭头一看，妈妈正耐心地等待着。开新立刻拿起了笔，做好写字的姿势，开新思考了片刻：“妈妈，这道题我不会做。”
　　林英挪了一下板凳向开新靠近：“儿子，哪一道题你不会？”
　　开新用笔点住说：“这一道。”
　　林英操起数学书冷静看了一会儿说：“儿子，这一道题是有余数的除法。”
　　开新点点头：“是的。”
　　“开新，有余数的除法你的老师讲过了吗？”
　　“讲过啦，都讲两天啦，我还是听不懂。”开新紧锁眉头说。
　　林英耐心地说：“孩子，数学逻辑性强，他是一环扣一环的知识。学数学如果一天不注意听老师讲，老师布置的数学作业你就不会作。”
　　开新疑惑地目光望着林英：“妈妈，你不是老师，你咋知道啊？”
　　“孩子，我虽然不是老师，我上学时我的老师给我们讲过。”林英用手指着数学书上的那些数学题，“孩子，我说的话你认真听，做有余数的除法，你一定要先用试商法。还得清楚它们的名称。”林英右手拿起笔，在数学练习本上列式子让开新看：“你先记住，一横长线和撇，这叫做除法的除号，除号里面的数字叫被除数。靠着一撇外旁边的数字叫除数，除号横线上的数字叫商。在运算过程或结果，这叫被除数除以除数等于商，除不尽剩下的数字叫什么？”
　　开新直爽回答：“剩下的数字叫余数。”
　　“对了。”林英愉快的心情辅导开新，林英又说，“孩子，做除法先把它们的名称和关系弄明白，其它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另外，做数学还要熟记乘法口诀，牢记数学中必须运用的法则。孩子你看，像数学书中的大号墨字，书中为啥用直线或波浪线圈起来呢？这些必须记牢。然后还得灵活运用，有余数的运算法则你如果记不住，做数学题你寸不难行。”
　　开新听了母亲对自己讲得这么详细，心里好像隔着一层薄纸，一戳就透。开新欣然敬佩母亲是一位知识精通的人，开新还是仰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惊呼：“妈妈——你太伟大了！”
　　开新简短的一句话蕴含着对母亲的真诚，林英顿时热泪盈眶，伸展温情的长臂紧紧把开新搂在怀里。缓缓把脸贴近开新眉头，轻轻亲吻：“孩子，母亲不但伟大，而且勇敢……”
　　开新在班里学习成绩保持前几名，突然贪玩儿，老师讲的数学新内容，他稍有不懂，情愿学习落伍，也不情愿让妈妈帮助解决。林英却时刻观察着开新的学习情况，平时开新写家庭作业都是主动写，这次星期天不提写作业的事。所以，林英不去责任田干活，她在家里观察开新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