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为钱丢面子

　　一、运动会
　　十一月第二个星期，学校要召开秋季运动会。开学初写授课计划时，赵利拿到校历表，便知道有运动会，还奇怪地问陆远，为什么去年十一月没有开运动会。陆远说，学校为了节省开支，校运动会是两年开一次。
　　校运动会包括学生竞赛项目和教工竞赛项目。工会戴老师追着老师们让大家报名参加教工竞赛项目，老师们都婉拒着。
　　戴老师也来鼓动赵利：“赵利，来报项目吧？跳高？跳远？一百米跑？”
　　赵利读书时体育成绩并不突出，只是偶尔踢踢足球。工作后更是懒下来了，运动少了，吃得多了，人也变胖了。
　　赵利对戴老师推辞着，说自己体育不行。
　　戴老师继续游说赵利：“你这么年轻，身体素质好，肯定可以拿到好成绩。有奖品的。”
　　赵利听到有奖品心中一动，犹豫着问：“都有什么奖品啊？”
　　戴老师看他有兴趣，高兴地介绍着：“听说第一名是高压锅，第二名是床上三件套，第三名是茶具一套。都是五十到一百块的东西，品牌很好、很实用。前六名都有奖。我给你报上吧，两百米短跑，时间短，就跑一次，比其他的轻松些。”
　　林书记也笑着激励赵利：“小赵啊，报名吧，替系里争光。”
　　赵利怀着对奖品的期待默许了。
　　运动会前，赵利连着两个星期去操场锻炼，发现来锻炼的老师多了起来。看来大家都想拿到奖品啊。
　　不过检录的时候，教师男子短跑两百米才只有五个人报名。要知道学生短跑项目，可都是一个组八个人，有四五个组呢。赵利很奇怪，这摆明了拿奖的机会，怎么大家都不来参加呢？
　　站到跑道上，赵利才明白大家不参加的原因了。跑道两边站满了学生，指指点点着每位老师，尤其是自己认识的老师，都等着看热闹呢。发令枪响的时候，五位老师冲了出去。和之前学生比赛的神速相比，老师们的速度就是龟速了。赵利拼命地摆动手臂、迈动脚步往前冲，可是还是落在了最后。跑道两边都是学生，他们高喊着“加油”，给老师们鼓劲。赵利跑了半程，已经是心跳如鼓、腿重如铅，恨不得退出比赛。可是全场这么多学生看着，当老师的怎么好意思“半途而废”呢？赵利只得咬紧牙关继续跑。赵利班级的几个学生在跑道外陪着他跑，还一个劲地指导着：“赵老师，加油！腿抬高些！加快节奏！手臂挥起来！快！”赵利拖着沉甸甸的双腿捱到终点，人几乎要瘫软了。学生们笑看着呼哧大喘气的赵利说：“赵老师，你怎么不跑快点啊？哎，得了最后一名。太差劲啦。”赵利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给了学生们一个白眼。学生们哈哈笑着走开了。
　　赵利发誓再也不参加运动会了。师道尊严，怎么可以在学生们面前出丑呢。赵利领到奖品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第五名的奖品是一瓶大的知名品牌洗发水，大概二十多元钱的价格。赵利很高兴，打算以后还是要参加运动会拿奖品，只是不要报跑步这种，因为围观的学生太多了，去参加铅球、跳远这种项目，在操场的角落比赛，看的人少些。
　　
　　二、借钱
　　一个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却没有要放假的喜悦。
　　赵利决定买房后，心上便像压着块大石头，一直无法轻松。每天他都琢磨着怎么凑齐房款。平时买些生活用品，都会挑选最便宜的；两人一领到钱便会赶紧凑个整存到镇上的农业银行里，三个月的定期存款，可以多点利息。到放寒假的时候，家里的存款有了近一万元，离总房款还有一半多。
　　本来赵利想着等房款凑齐了再去买房办房产证。可是听到一个个老师都交了款、又拿到了房产证，便有些着慌了。加上连着两个月被扣了房租，觉得既然要买房，这房租便是房款外多出来的花费了，不合算。于是赵利和李芳商量着赶紧借钱把房款交掉。
　　在赵利的人际关系里，感觉收入高些的可能就是赵杰、王俊杰和钟泽天了。
　　赵利首先把王俊杰排除了。因为房改政策出来后，王俊杰看看买学校的房子没有希望了，便计划着去买商品房。那可是要十多万的房价啊。赵利想想都替王俊杰觉得压力大。
　　钟泽天炒股，听说收益很高，不过具体有多少钱谁也不清楚。期末一起监考的时候，赵利向钟泽天探了下口风：“钟老师，听说你炒股很厉害啊？”钟老师抽了口烟说：“还行吧。银行一年利率五点几，我收益年利率有十吧。”赵利崇拜地看着钟泽天说：“这么厉害！佩服，佩服！”停了会，赵利小心翼翼地问：“那钟老师，能不能借我点钱？”钟泽天满不在乎地说：“好的，你要多少？三百？五百？”赵利听后觉得无望，还是大着胆子说了：“我买房，还差一万块，可以算利息。”钟泽天皱了眉头说：“一万块倒是不多。不过，我的钱都买成股票了。最近股市在跌，我的几只股票都套牢了。要是卖掉，会亏很多的。”“这样啊，那算了吧。谢谢了。”赵利也不知钟泽天说的是真是假。
　　最后赵利只有寄希望于赵杰了。赵杰一年二三十万的收入，借个一万块应该不是难事吧。
　　寒假里，赵利和李芳约好先到赵利家，等到过完年，大年初四之后再去李芳家。
　　回到东集后，赵利和家里说了买房的事情。赵建国看赵利发愁的样子，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摇头叹气。王桂花倒是急儿子所急，拿了两千块给赵利，说只能帮着这么多了。赵利说不用，反正也不够，就找赵杰借好了。
　　一天晚饭后，王桂花拎着些自己地里的蔬菜，赵利和李芳拿了箱牛奶饮料，来到赵建兵家。他们一进门，赵建兵夫妻便热情招待他们落座，把赵杰和张晓敏从房间里叫了出来。大家聊着家长里短。赵杰递给赵利一根烟，两人站到院子里去抽烟说话。赵利趁着这个时机向赵杰开口借钱：“堂弟，我买房子差点钱，你能借我点吗？”赵杰问：“借多少？”赵利说：“一万块。”赵杰点点头，说“好的。我的钱都是晓敏在管。明天我让她给你送去。”赵利心中大喜，这愁事算是解决了。
　　没想到，第二天，张晓敏确实给赵利送钱来了，不过只有三千块。张晓敏一个劲笑着解释道：“堂哥，真是对不住啊。厂子账面上虽说有不少钱，可是都是数字，那些客户把钱都欠着呢。现在要准备过年，钱也很紧张。实在是只能借你这么多了。”
　　赵利问：“赵杰呢？我去找他。”
　　“他去要账去了，说要好几天才回。”
　　赵利心中不高兴，觉得赵杰答应了却不算数，张晓敏的语气一听就很假。看来赵杰是不想借钱躲出去了吧。于是赵利对张晓敏说：“那算了，既然你们钱也这么紧张，我就不借了。”
　　张晓敏听了，犹豫了一下，把桌上的钱又收了回去，说：“这样啊，那好吧。这些钱，本来我是打算过年发红包的呢。你是读过大学的人，肯定有其他办法的。”说完便走了。
　　赵建国本就不同意赵利去找赵杰借钱，现在看到更是觉得面子难看，说了句“丢人”生气地走了。赵利心中憋闷。自己不顾面子开口向赵杰借钱，竟然被这样耍了一把。
　　过年里，虽然亲戚之间还是互相串门拜年、发红包、热闹吃饭，赵利却觉得这些都是表面的虚假情意，真到了困难需要帮助时，是没有人肯出手的。这时候，赵利觉得只有把钱攥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实在的。所以过年亲戚们来拜年的时候，他准备的是二十元的红包，不高也不低。在赵建兵家拜年的时候，赵杰还是发的百元红包，依旧挣足了面子，赢得了亲戚们的一致崇拜。吃饭的间隙，赵杰把赵利拉到一边，满怀歉意地对赵利说：“堂哥，真是不好意思啊。之前你来借钱，我也不清楚厂里的财务情况就答应了。后来晓敏给我算账我才知道，真是拿不出钱来了。对不住啊。”赵利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假装平静地说：“没关系。”
　　从东集去分阳前，王桂花硬塞了两千块给赵利，赵梅也拿了一千块来，说是瞒着姐夫给赵利的。赵利心中感动，对母亲和姐姐说，这些钱算是自己借的，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他们。
　　赵利和李芳带着沉重的心情到了分阳。李芳家过年和赵利家过年不一样。赵利家族的各亲戚，都是依次在家里摆宴，大家一家家上门去拜年吃饭。李芳家的亲戚都在镇上，各家出份子钱，在镇上的大酒店订三桌酒菜，大家一起吃一次饭便算拜年结束。赵利觉得这样的形式挺好，省钱省事。
　　李芳父母知道了赵利他们买房的难处，拿了三千块钱给他们。李强也拿了三千块钱，说现在不娶媳妇，可以借给他们。李芳母亲把钱交给赵利的时候，强忍着难过说：“赵利啊，我也不指望李芳跟着你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要你不让她吃苦就行了。”李芳笑劝妈妈道：“妈，你说什么啊。我和赵利挺好的。买房子的钱，我们只是一时拿不出来而已。生活又没影响的。”赵利心中有些愧疚，李芳一家对自己确实不错。自己以后一定要努力奋斗，再也不为钱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