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正月初八，城市到乡里仍然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农村到城里拜年的社火队，锣鼓敲得震天价响。人们还在走亲窜友。
　　在清河镇上，街道、市场简直是人山人海，林冬骑着摩托车好不容易挤出人海。他来到镇办公室，几个村子的社火队要来给镇政府拜年，政府院子里摆着一溜桌子，桌子上摆着瓜子、花生、糖，都坐满了领导，镇长坐在这些人中间，等待快要来的社火。院子里也站满了等看社火的人群。
　　林冬不喜欢看社火，躲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今天一定要盯住镇长。他听见锣鼓声不再响了，他想拜会快结束了，他又再次挤进院子，原来开始唱秧歌拜年了。这秧歌都是村子里能说会唱的人即兴发挥的。这时正好是林冬他们清河村的社火队唱秧歌，林冬知道那个唱秧歌的是他们村二队的，那人和他父亲的年龄差不多，他的溜堂是顺口即来，村子里见了谁都会给编一个。父辈们说他老爹去世的追悼词也是他即兴编的顺口溜。林冬还记得几句大致是这样的：
　　西出西山背炭
　　东出东山割田
　　跑东跑西都为了儿郎
　　可是人口多来口味不一样
　　你吃个甜来他吃个酸
　　只好把锅锅灶另安上
　　为己为家都为自己想
　　只好把爹爹扔到了脑后边……
　　林冬也很佩服他的口才，支棱起耳朵去听，只听他唱道：
　　正月初八庙门开
　　庙门里的和尚坐着一排排
　　桌子上摆的糖酒瓜子不敬人
　　只想白看我们的社火队
　　看社火的人群发出了笑声，桌子边上的干事笑着端起糖酒瓜子敬了起来。接着他又唱：
　　吃了你们的瓜子喝了你们的酒
　　清河村的社火来给领导拜个年
　　新来的镇长头上顶晴天
　　清河村的村民活出个人样样
　　发家致富不再空喊喊
　　
　　还想把我我们攻出的学生娃
　　一一安排个工作干干
　　一语道破了农村实际存在的问题，看社火的人群听了也在骚动。镇长也在承认这个事实，尤其农村的孩子，父母借窟窿挖债供出个大学生，可是他们不再是天之骄子，有的竟回来窝在家里；不挣钱已是小事，娃子们的心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呀！难怪大姐夫周永禄心情平衡了许多。
　　社火队走了后，林冬紧跟着镇长办公室，镇长已熟悉了这个年青人，他让林冬坐下。
　　林冬客气地问镇长忙不忙。镇长说：“太忙了，现在主要的是落实村民的医疗合作。”
　　镇长忽然警惕地问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小伙子：“你开的书店确实在村民的文化生活上起了一定的作用，这次来有事吗？货款的话可就别再提了。”
　　林冬笑着说：“镇长看把你吓的，我也得体量你。全镇十二个村，差不多八百多户人家，都要享受政策的待遇，哪能我一个人接受雨露，我这次只借借你。”
　　镇长奇怪地问：“借用我？”
　　林冬赶紧解释：“是这样的，我想开一个农民信息部。比如：我可以给村民提供最可靠的信息和种子，还有种植技术，还要鉴定合同保证他的销路和利润，还有养殖业也一样。”
　　镇长深思了一会说：“这倒是一个好事，政府对农民的扶持就有人引领落实了。可是你怎么能让村民们相信你，村民对合同还是不太相信，人跑了合同有什么用。”
　　林冬说：“所以我要你支持一下我，因为镇长你是跑不了的。我希望开业那天，你能来剪彩，说两句话，而且你的字写得那么好，给我题个扁。
　　我也不希望有多少人相信我，能有一些就行了，先让这些人尝到甜头，得到实惠，以后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宣传；将来无论是农作物，还是养殖业形成规模化，信息集约化，按市场的平稳价格签订合同，保证他们的销路和利润，这样村民们种地还是养殖就不会盲目了。
　　镇长赞赏地望着这个年轻人说：“你的想法我完全赞成。我还可以给你输送几个这样的技术人才，电脑上虽然有一个农业信息网，但我们也审请自己的信息网站，不过，还要有你这样优秀的外交家。不过信息公司开得像样点，门面也是让人信任的重点，好，这个名誉担保人我当定了。”
　　这次是林冬站起来感激地握住了镇长的手说：“镇长，我有信心干好这一行，我保证不会给你脸上抹黑。”
　　林冬这一次走出办公室时，不像第一次走出镇长办公室那样高兴，一种被信任带来的重任沉沉地压在了肩上，一股顽强的力量从心底升腾起来。他慢步挤出了还在喧闹的人群里。
　　正月十六是林冬妈妈的生日，他决定借妈妈的吉人开业剪彩。大姐夫也算了，这是一个宜开业嫁娶的黄道吉日。
　　镇长头一天就参观了信息办公室，办公室上下二楼，在乡镇上租房子也非常便宜。
　　办公室装修一新，一楼大厅正墙挂着服务尊旨，两侧是服务条例，摆着两组办公桌，电脑电话都配备齐全，还摆着几组招待顾客的红木沙发。
　　二楼办公室分四间，财务室、信息资讯经理室、技术服务室、销售办公室，也各配备了电脑。镇长看后说：“你的办公楼快赶上镇镇府了，不错。”
　　林冬说：“其实一楼是工作的第一线，除了掌握第一手的信息外，关键是接待来资讯的顾客，宣传和引导我们的服务宗旨。像这样既有口才又有能力的人才真不好找，镇长你还得给我帮个忙。”
　　镇长问：“就是像你这样的？”
　　林冬不好意思地笑了：“镇长你就别在给我戴高帽子了，我现在借了一屁股的债压力啊。”镇长和林冬已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开业非常顺利，因为林冬在武威台上已打了广告，看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本镇的，还有外镇的；印刷了那么多暄传纸，竟没有发过来，买少量种子的也有不少村民，但多数人还想了解了解，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今天签订合同的林冬也不给予优惠，总之这个农业信息新产物，不仅在农民中引起了空前的反响，也给其他乡镇领导带来了一次不小的震动。
　　清明过后，农作物基本种完，头水浇完，才开始种玉米。林冬安排了技术人员买玉米种子，同时重点筛选殖种玉米种子，以培植玉米种子，出售子种价格更高。农民一向粮食为天，都不想大面积种植殖种，林冬就让哥哥的地都种上殖种玉米来带动大家，因为家里储存的粮食够吃两年了。政府也做宣传，村民们都适当地种了一部分。林冬也有了销售渠道，一再地以合同承诺大家由专门的技术人员指导种植，收购由他全权负责。今天林冬和养殖技术人员又到在他们清河村相邻的红星村去了，那里一户人家要办养鸡场去做技术指导。
　　林冬见到户主一再声明合同的要令：将来你们给我买的鸡蛋或鸡是以市场的平稳价格收购，但你不能看着别人收购的价高就卖给别人，这是违反契约的。
　　那村民笑着说：“我知道，签合同的时候你已说的够清楚了，况且乡里乡亲的，我能做那样的事嘛。”
　　林冬摆着手说：“我就害怕你们依赖‘乡里乡亲’法律可是六亲不认的。”
　　那村民赶紧说：“那是，那是。”
　　林冬现在可是一个名人，多数人都在传言他赚了不少钱。其实林冬现在可是馕中羞涩，信息部基本上刚好能周转开，他把这账都交给财务室管理，赚利润也到收购其间了。书店利润除过哥哥的工资外，正一期一期地还货款。但农忙开始，有的年青人已外出打工，书店生意就没有冬天那么火爆了；林冬又进了一些学生用品及课外资料，还有光碟，收入还是很稳定。但林冬不想把这些钱先装在自己的腰包里。一次回家他不好向妻子张口，只好拐弯抹角地对老爹说自己昨天摩托车加油没钱了少加了一点，险些骑不回家。老林明白儿子的意思，干脆把工资折子给了林冬，笑着说别忘了给我们留点生活费。
　　大儿子林夏知道了这事，心里又不平衡了好几天。
　　林冬常常忙得一个多星期回不了一次家，回去也是匆匆忙忙的。他想给老爹再做个复查，看老爹精神状况很好，只好一拖再拖，等忙完了春种就消闲了，可是又忙开了养殖场。一切都刚刚起步，万事开有难，什么事都得一件一件捋顺。晚上他要查阅农业信息网站，给技术人员收集最尖端的技术资料，还要找销售渠道。有种百业待兴的感觉，今年效益上去就是最好的宣传，明年就省事了。虽然林冬这样忙碌，但他觉得很充实，证实着自己的价值。这天方明给林冬打电话让他抽空回来，老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把事情交待了一下就急匆匆地进城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