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这天林冬给林秋打来电话，这是书店的电话林秋前不久留给父母。林冬问林秋：“姐，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林秋说在书店打工。一听书店林冬来了兴趣：“书店生意怎么样，那书店租书是不是三十元办一个卡，凭卡借书。”林秋说是，三十元两年作废，怎么你想开书店？
　　林冬说：“有这个想法，想到农村去办。”
　　林秋一听来劲了说：“什么时候开，现在这个书店有一批农业科技工具书要半价处理，你要不要？”林冬不假思索地要了。
　　完了林冬用大姐夫的家用三码子去拉，足足几大包，才用了一半的钱。林冬欣喜地想：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这时快到腊月了。林冬想就地把书店先开起来。他找了他们村的队长，把闲搁了两年多的文化室要上。
　　
　　文化室很大，足足可以开一个大型书店。队长是他的堂兄，堂兄说：“这文化室只开个会用用，平时都锁着，不用掏钱你用吧。”
　　林冬说：“掏是肯定要掏的，这么多村民你怎么给交待，不掏钱有些人肯定会心里不舒服，
　　掏点钱充值到村民的电费里，大家肯定舒服。”队长笑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干就干，他和哥哥嫂子在房子里点了两个炉子，开始粉刷墙壁，还让村子里的木匠量上尺寸做书架，长椅和几组桌子。粉刷完后还吊了一个很有艺术的顶棚。等书架摆好，中间摆了一溜桌子，再配上长椅，整个环境宽敞优雅，村民都跑过来看说：钱花到啥上啥好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是资金问题。林冬先抽了一万元流动资金，妻子方明给凑了几千。要想书全，这些钱还不够，除了进书至少得买台电脑。
　　那天大姐林春过来看弟弟开书店的情况。孙秀娟开玩笑地说：“你干脆再把你婆婆的存折偷来，买电脑就够了。”
　　林春想起偷存折的事又笑了起来说：“现在不行了，老太太发现存折怎么多出了两行字幕，就问镜子怎么回事。
　　镜子一看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奶奶你的钱全被取掉了！”
　　老婆子急了问：“在哪我看。天啊！那可是我姑娘的命钱。”
　　镜子又往下一看说：“奶奶先别哭，钱又全存上了。”等镜子细细地解释清楚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现在不知道她把存折藏哪儿了。不但骂了我，还把小定骂成叛徒普之高。”大家都笑了。
　　林春忽然计上心来说：“现在我们可以贷有限度的无息贷款，帮助农民发展养殖业经济，你以林夏的名义贷一些款嘛。”林冬听了觉得这个办法可以想的。
　　林冬想，现在国家提倡和支持农业经济和丰富农村文化生活，开书店正是丰富农村文化我为何不直接找清河镇镇长呢。
　　林冬决心一定，他立马骑摩托车上镇上去了。穿过通往油路的土路和那条没水的马夹湾河，来到公路上，现在虽然进入三九天，但艳艳高照一点都不觉得冷。他也没有来得及看有着他童年少年美好回忆的马家湾河。
　　他很快来到镇上，而且找到了镇长办公室。他将骑摩托车飞起的头发捋了捋敲开了办公室门。
　　镇长是刚新上任的，林冬进来时正在打电话。林冬没坐，他转身去看侧面墙上的一副字画，用楷书写的苏东坡的《江城子密州出猎》，镇长看了一眼他，继续“好、好、嗯、嗯”地打他的电话。墙上正是镇长的手笔，林冬暗自庆幸，正愁找不到话题呢。林冬虽对毛笔字没什么造诣，却了解一些毛笔字的文化史，最起码会夸写的毛笔字。
　　镇长写的字确实很有功底。镇长打完电话才抬起头来。林冬不看镇长，而是细细地品味镇长的字。
　　林冬说：“镇长的字写得真好，历来楷书不好写，这是一种意志和心境的磨砺，镇长的字已达到了一种境界，给人宁静志远的感觉，一种沧桑之后的平静，平静之下又涌动着力量。”他读着最后两句诗，“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镇长的字如苏轼的词句一样有气度！”
　　镇长欣赏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青人，才想起问这个年青人来干什么。林冬只好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镇长想了想说：“这也是丰富村民文化生活的好事，明天我和你们大队的书计去考查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林冬临走时镇长还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并和他握了手。林冬知道事情已有了八分的把握，走出办公室他竟幼稚地弹了一个响指。是啊，努力了就有希望的可能。
　　他骑上车飞快地驶向村子里。当他路过那片河湾地时，触景生情，一股可亲的气息迎面扑来，嗓子像被什么堵塞了一下。
　　他下了车把车熄灭支下，这块河湾地可是他们小时候唯一能剐下脂膏的地方。他想起小时候和敏在这里拾羊粪、扒猪草、放牲口的情景；还有这条没水的马家湾河，曾经险些夺去哥哥性命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光秃秃的耕地。
　　记得那也是一个寒冷的三九天，他们姊妹四个，还有敏的姊妹们，他们来到这河湾拾粪，整条马家湾河封着厚厚的冰，像一条水银带绕着村庄伸向西面。
　　他们把筐子拾满，就在这河面上滑冰，底下“哗哗”地透出流水声。哥哥提议在河面上剁个口子看看河里有鱼没有。不容分说，大家不约而同地干了起来，河面上很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湍急的河水急速地流着，不知怎的，哥哥拿的那把方头锹掉在了河里，姐姐林春赶紧爬下去捞时，已被汹涌的河水冲走了。姐姐大哭了起来：“怎么办呀，我说你来时别拿，你非要拿，这可是家里唯一的方头锹，妈妈的宝贝。”
　　哥哥也急了，他拿来是为了铲冻在地上的粪，这下完了，他脱下衣服跳进了冰窟窿，哥哥夏天是游泳的好手，可是这三九天，水冰得渗骨头能行吗？大家都紧张地喊着哥哥的名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总觉得很漫长。终于，那把方头锹出现在了冰窟窿里，大家欢呼了起来，姐姐眼疾手快抓住了方头锹。可是哥哥怎么也站不起来，刚要伸出手就被河水冲下去了，大家哭喊着，大叫着。
　　这时来了一位骑着一辆红旗牌的自行车的中年高个子过路男人，他一看情况，不假思索地脱掉鞋，胡乱地挽起裤子，将自行车挡在冰窟窿上，一手抓住自行车梁跳下了水，另一只手去抓哥哥。
　　等把哥哥捞上来我们只顾哥哥，那人是什么情景早已忘了，只记得哥哥冻得青紫，哆嗦的身上被冰岔剐着一道道血口子。大家仍停滞在刚才惊险的一幕中，那个高个子好心人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大家都没在意，甚至没有想起来说声谢谢。
　　多年以后，我们无不感叹，那时候的人穷，心却是富足的，救人一条性命，根本没有想索取些什么。而现在的人富了，别说救人性命，就是帮你干点活都是要工钱的。这也是林冬常常怀念童年的原因之一。
　　林冬无限感慨地望着这条干河，大声说：“大个子叔叔谢谢你了。”两手一拱，骑车急速地离开了。
　　今天大队书记带着镇长还有信用社等几个人来考查林冬的书店，镇长看后不住地点着头，最后同意给林冬货款。
　　林冬欣喜诺狂，诚恳地请镇长们吃个饭，结果被镇长谢绝了。
　　忙碌了半个月的书店终于开起来了，房子里点着两个炉子特别温暖，种类繁多的书摆满了书架。农村不像城市那样冷漠，这个书店早就传遍了村子的各个角落，这个书店成了自农村三中全会以来最热闹的地方，白天晚上挤满了男女老少，买的买、办卡的办卡、看书的看书。生意能够这么好，林冬也没有预料到。
　　当然这个店由哥哥嫂子管理，办卡的费都储存在电脑上，经林冬一教，这个简单的输入程序林夏就会了。林冬还有自己的事，他送的药不能一下子停掉，就回城忙自己的事去了。老林两口子也非常高兴，大儿子又有事干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春节了，这天大年初二，大儿媳妇秀娟带着亮亮，林春两口子带着镜子和小宝，还有林秋两口子带着妞妞都来到了父母家，林冬和方明也在。五个孩子在家闹翻了天，老林高兴地说：“林夏不能来，要来我们去照个全家相。”秀娟说实在来不了，过年书店更忙。
　　老林身体一直瘦得皮包骨头，但精神特别好。老两口看着姊妹们几个和睦地说着话，别提有多高兴了。两人忙碌着做饭，林秋，方明她们想搭手帮忙，都被老两口撵出了厨房。她们只好又坐回去。
　　林冬对大姐和嫂子说：“大姐，嫂子你们今年要种蒜，一般农作物三年一个周期，今年是蒜的回升期，肯定价钱不错。”
　　林春说：“我这一次一定听知识分子的，去年你不让我种脱水白菜，结果看别人种我也种了，哎呀我的妈呀，全让羊吃了，化肥，水费不说，还把我苦死了个酽酽子。”
　　林冬说：“以前提倡科技种田，现在还要信息化种地。”
　　这时正在上初三的镜子走过来说：“你以为种地出力气就可以了，以后农民每家都有电脑，利用信息种地，现在是数字化的时代。”
　　林春不服地骂：“小孩子家懂什么，电脑这么能，我们就不用干活了。”
　　镜子说：“给你说了也听不懂，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镜子冒出了一句名言。
　　林春骂道：“去、去……什么走自己的路，那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家都笑了。
　　王之生说：“镜子的话也有道理。”林秋接话道：“就是，以后农村才大有发展，再过不了几年，你往城市落户容易，往农村落就难了。”
　　嫂子说：“以前那个鲁慧敏为了嫁城里人，那么漂亮的姑娘嫁给了一个瘸子，听说还有羊羔疯，嫁去了人家城里人还不当人看。”
　　林冬低下头不说话，方明问：“就是林冬的那个初恋情人吧？”
　　林春赶紧掩饰：“不是，不是。”
　　林冬笑笑说：“别胡说，只是一起拾过羊羊罢了。”
　　方明有些醋意地说：“难怪，原来是青梅竹马。”
　　嫂子机灵，赶紧把话题岔开问林冬：“你的农业信息部快装修好了吧，到时候得弄些好一点的蒜种子。”
　　林冬说：“镇上初八上班，我就开始张罗，要想使村民信任，就得镇长支持。”
　　林冬又对坐在一边看书的大姐夫说：“现在种地需要文化人，你的那些文化也该用一用了，甚至还得从新学。”
　　大姐夫周永禄笑着说：“学下的东西就没用过，我首先得学电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半个时辰过去，老两口已陆续上菜了，他们一边张话天李话地地说着话，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
　　饭吃到中途，林冬要和姐夫划拳喝酒，过春节，小舅子要尽最大的能力要把姐夫灌翻。于是姐夫舅子划起了拳，老林坐在旁边倒酒检拳。直喝得三人只听见划拳和说话声，不见酒往嘴里倒，老林也没办法，知道这时他们已喝高，开始胡搅蛮缠了。老林笑着退伍了，让他们自己分高低去吧。
　　下午，林春两口子和孙秀娟出城去了，孩子们说好在城里玩几天，林冬看着爹爹和妈妈高兴的样子，竟有孩子似的心情，过年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