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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岁月二十一

作品名称:岁月如歌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18-07-26 22:45:43      字数:3478

  24、恐慌的日子(1)
  当我兴冲冲地从北京回来,迎接我的是大人们的冷漠,本来我是有满肚子的话儿要对老爸、老妈说的,可一见他们板着脸的神态,我的心凉了。我知道爸妈对我擅自跑到北京的事一直耿耿入怀,不过我总感觉到,爸妈对我冷漠的态度,一定有着内情,也许我是爸妈出去时在路边捡的,如果是亲生的话,他们一定不会是这种态度。倘若是二哥出走,他们一定会伤心流泪,回来一定会抱头痛哭。想到这里,我的心慢慢开始硬了。
  我暗暗埋怨道:“做父母的真是不负责任,既然捡了我为什么不管我?既然不管我为什么又要捡我?”在家里既然无人理睬,我就到外面逍遥去吧!一甩门我走了出去,老妈看着我张嘴想喊,可一见老爸瞪着眼睛,张开的嘴又合拢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可怜的老妈虽然对我还有点同情,可对老爸的惧怕之心将她残存的母爱泯灭,哦,不能说是母爱,只能说是一点点良心的发现。想到这冷漠的家庭,我不由得又回忆起和瞿萍、三大金刚在北京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日子。唉,真不知道瞿萍现在怎么样了,当时分别时,瞿萍哭得泪人似的,我问她住在哪里,她死活不肯说,只说一定不要忘记她。离别,本来就是一种痛苦,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哭流涕,更让人痛苦不堪。就是心硬如铁的三大金刚,双眼也是通红通红。
  尽管离别的痛苦令人伤感,但我们毕竟得到了别人无法得到的幸福。想到北京那挂满枝头的又红又大的柿子,脑海里十分美好的金色回忆,像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闪现。尤其是得知我们那天接受的接见,是伟大领袖的第八次接见、也就是最后的一次接见时,我的心里感到更加地高兴。
  这种发自内心的兴奋和激情,伴随我度过了几十个孤寂的日日夜夜。在这个家里我又成为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自由神,除了回家吃饭,我总是在外面游荡,老爸老妈对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哥呢,依然在千方百计地躲避我。即便是春节时间,家里人也很少搭理我。只有大哥来了我才找到说话的对象,我便将在北京接受检阅的情景,详详细细向大哥叙述了一遍,弄得大哥也心痒痒的。只是大哥走后,我重又陷入寂寞孤独之中。
  我每天漫步在街头,耳边时时回荡着充满革命激情的歌声,特别是以毛主席诗词谱写的歌曲,一咏三叹,渲染着特殊年代的特殊氛围。城里一派到处飘红旗、遍地树喇叭的景观,令人生发出一种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感觉。只是成天里这方喇叭刚叫罢、那边喇叭又开始的大拼斗,弄得人们不得安宁。
  代表着不同派别的高音喇叭里,双方都用极具煽动性和挑斗性的语言,把自己的组织描绘成最坚定的革命左派,而把对方视为反革命的右派。左右派之争,是双方的立场、观点大不相同,因而形成了“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从唇枪舌剑的“大辩论”,到剑拔弩张的对峙,尔后又发展成街头巷尾的械斗。
  面对这种令人恐慌的局面,一股刺激的快感在心中荡漾,于是,我常常跟在那些荷枪实弹的战斗队伍后面去凑热闹。这天下午,我跟着“湘江风雷”的造反派组织游行归来,当车队行驶到工厂大门时,正巧与“工联”造反派组织的车队相遇,短兵相接,人群大乱,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一个要进来,一个要出去,两军相逢,势不两立,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原本势同水火的局面,此刻更是一触即发。结果两派的勇士用驾驶的汽车,演出了一曲英勇悲壮的汽车相撞悲剧,支持“工联”的红卫兵战士陈木头被撞碎头部,当场死亡。
  这位陈木头可是“工联”造反派司令的公子,被激怒的工联左派们,返身从厂里抄起铁棍疯狂地向“湘江风雷”造反派战士的头部砸去,顿时有几位“湘江风雷”的战友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吃了亏的“湘江风雷”战士当然不肯善罢甘休。那几个荷枪实弹的“湘江风雷”战士,立即毫不犹豫地端起枪,又绝不手软地开了火,一颗罪恶的子弹毫不留情地击在一位叫雷晓钢的胸膛,雷晓钢当即“哎哟”一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开枪的人叫楚云天,一看死在自己枪口下的人,竟是自己的师兄,顿时懵了。回想起自己学徒时,就是这位师兄手把手教会自己,师兄一直十分关照自己,没结婚时每年都是在他家过的年,只是后来因为观点不同,才断绝了来往,但他十分尊敬自己的师兄,对师兄的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一直心存感谢。谁知竟是自己亲手开枪打死了师兄!他感到非常地愧疚、后悔、难受,扔下手中的枪,发疯般地向前猛跑,却不料撞在一辆农用车上,立即丧命。
  我在顷刻间,亲眼目睹了一场血淋淋的流血事件。三条活生生的生命,就在刹那间变成一具具尸体,一个个健壮的男子汉,就在一瞬间,成为头破血流、断脚断手的伤员。我的心颤抖了,那种好奇的喜悦,那种追逐热闹的冲动,顿时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那幕失去理智地、冷酷地自相残杀的镜头。
  仿佛是在逃避瘟疫的追踪,我将气力发挥至极限,拼命地返身疾奔,心里一个劲地还在催促:“快跑!快跑!”人们的吵嚷声,子弹的呼啸声,渐渐地被我抛在身后,离得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声音,这才站住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晚饭也没吃,就爬上床蒙头睡下。一合上眼那幕凄惨的悲剧就在我眼前重演,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为何变得如此冷漠无情,生与死竟然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发生变更。半晚我在噩梦中惊醒,知道自己在下午的那场武斗中,在血淋淋的残杀里受到了惊吓,为了摆脱恶梦的纠缠,我又练起了老头师父的功法,几个周天的运功,这才使我渐渐趋于稳定。
  我的情绪稳定了,可外面的局势非但没有稳定,反而愈演愈烈并逐步升级。血案发生后,武斗双方又由武斗变成双方的激烈争执。“工联”指责“湘江风雷”有意撞死陈木头,“湘江风雷”则指责对方手持铁棒挑起武斗的罪行。双方由指责而又大打出手,武斗又逐步升级,两派陷于无休无止你死我活的纷争中。
  几天后双方都为死者举行了隆重的治丧游行和葬礼。工联前面是两辆解放牌汽车载着装敛陈木头、雷晓刚的尸体,由北往南缓缓而行。“湘江风雷”则是以一辆东风牌汽车作为灵车,装载着楚云天的尸体,由南往北而行。白布黑纱环绕的灵车后面的乐队吹奏着凄厉悲惨的哀乐,惊天恸地,哀容戚戚。车头挂着死者的像片,车后则是一望无际的游行队伍。队伍中人们高举着铁棍、大刀、长矛、长枪,有的还将头盔戴在头上,将防弹衣穿在身上。人人全副武装,个个杀气腾腾。
  “湘江风雷”高喊着口号,声言要向“工联”讨还血债,“工联”不投降,就叫他灭亡。“工联”则高呼,血债要用血来还,不打倒“湘江风雷”,绝不收兵。两边都是声嘶力竭地高叫着,狂呼的声音,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两支庞大的队伍在声讨声中遭遇在公墓前的大草坪里,于是两支队伍立即作出迅速反应,各自匍匐在地或是躲在两旁的土堆、建筑物下开始用砖块、石头进行进行了猛烈的攻击。刹时砖石如雨,铺天盖地纷纷飞来,游行队伍顿时大乱,为了躲避砖石的打击,人们只能躲在路边的树木后面,不敢露头,有的开始四散逃避。
  我和黑皮他们几个小孩,远远地看着这幕闹剧,我惊奇地发现我的老爸居然也在两军对垒中。尽管老爸对我十分冷漠,可毕竟是我的老爸,我还是有点担心。望着砖石如蝗虫般的空中漫舞,我开始在琢磨怎么样才能将老爸从砖林石雨中拯救出来。
  我知道老爸从来就不关心政治,没有参加任何造反派组织,不明白为什么他怎么会混在这里面。眼见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溜走了,可他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我知道,别看老爸在我面前凶霸霸的,可在骨子里却是个掉片树叶也怕砸破头的胆小鬼,也许就因为他的胆小怕事,才故意在我面前显示一种强横的形象,以弥补内心上的胆小与怯懦。我让黑皮他们赶快回家,运功将气流布满全身,飞身朝老爸跑去。毕竟人们抛出的是石头,不是射出的子弹,力度与密度都有很大的差距,因此,没用多少时间,我猫着腰来到了老爸的跟前,却见老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我喊了一声“爸”,却见老爸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是我,连忙叫道:“你怎么来了?快趴下。”见我没动,伸手将我拖倒在地。
  老爸拖我的一刹那,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我暗忖:老爸还是关心我的,不然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冒险将我拖下来。
  我抬头看了看地形,又根据砖石飞行的方向作出判断,拉着老爸说:“躲在这里可不行,好多人都回家了,你跟着我回家吧。”说着我拖着老爸往路边的一条干枯的土沟跑去,我让老爸跳到沟里,齐腰深的沟再弯着腰,对方根本就看不见老爸了。我领着老爸飞快地逃跑着,一口气跑了百来米,已经到了安全地带,这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我问老爸:“你又不是造反派的,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老爸停顿了一阵才说:“车间主任说,凡参加雷晓钢葬礼的,每人发二十元钱,而且老雷是和我一道进厂的,我俩曾经睡在一个铺上,平时关系也是挺好的,这突然就去了,我也想送送他,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我暗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危机会在你毫不留意中不期而至,灾难就会在你毫无防备里突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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