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拆蟹

　　董连声看不明白王蓉向自己母亲说了啥，看他俩比划手势，就笑吟吟地看着。王母却变了脸色，她打的手语格外用力，明显有些不太高兴：“不行！绝对不行！那条小狗今晚就要从咱们家送出去，不然那个贼王会很容易找到我们！”王母想的可不简单，知道龙涎香秘密的，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那个神出鬼没的贼王董霖浩了，他一定会找到这条狗的。
　　王蓉看着母亲：“那路路会被杀掉的！”她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但也知道，贼王不会好心到用催吐的办法找龙涎香，另外如果对方在路路身上找不到自己藏的宝物，估计会杀了可怜的路路泄愤。在王蓉心里，路路的生命并不比龙涎香廉价。
　　王母摊开双手，很无奈的表情：“这也没办法！路路去哪里也会被找到，反而连累我们。”
　　王蓉想要哭起来，她眼睛转向董连声，可怜巴巴的样子。
　　“怎么了？”当着王母的面自然不好用手机交流，董连声看向王母问道，他知道二人之间一定是对某件事情产生了分歧，而且看王蓉的表情好像和他有关系，忍不住问道。
　　“那条身上藏龙涎香的狗叫路路，现在在我们家藏着，蓉蓉想把它带走，担心被别人害了！可我觉得如果贼王来找狗，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家来呢？那样就前功尽弃了！蓉蓉就是太过于好心，这根本不应该是问题的！”王母的意思也是想让这条狗自生自灭，那样龙涎香的秘密也就会永远无人知晓了。
　　王蓉直到母亲在向董连声说这件事情，她忽然一把拉住董连声的袖口摇了摇，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董连声也有点为难，这件事情王母的处理方式是对的，有点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目的，那贼王如果从狗身上找不到龙涎香，会彻底失去目标，而留着这条狗，万一被贼王发现，说不定就会按图索骥，不单是这次的龙涎香，甚至于上次的三香丸都有可能被他发现，虽然他只和那家伙几面之缘，但从他的举动里就判断出此人睚眦必报，这次他的为香而来，其实就是一种上次被劫走三香丸的一种报复，只不过他不知道报复谁而已。
　　“这个事情要认真考虑！”董连声说道。王母很认真的给他打着手语。“我琢磨着有两个办法，第一就是李代桃僵，既然谢馥春说找到了龙涎香，那么贼王肯定会以为他们抓了这条狗。因此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路路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坐山观虎斗，看一出神探斗贼王的好戏，但就是路路的行踪必须绝对保密，万一被别人看到，或者让贼王知道谢家没找到这条狗那就麻烦了。”说到这里他又给王蓉用公用勺挖了一些蜜枣，放在她的盘子上，王蓉则一心一意在看母亲手语，没留神到董连声的动作，当发现时慌忙站起来，差点碰到董连声，二人相视一笑。
　　王母评价道董连声这个主意：“你想的不错，但就是危险了一点，一定不要让别人发现，这才是关键。”王蓉已经顾不上吃蜜枣，她连连点头，用手势说道：路路很乖，它一定听话不暴露自己的。
　　“嗯，要是我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就干脆让谢家抓住这个贼王就算了，那样的话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我感觉我们没必要去瓜州，蓉蓉能分辨出贼王身上的味道，既然谢馥春设了这么大的陷阱，虽然说贼王狡猾，但也一定会过来一探究竟，到时候想办法让他暴露，把他抓住不就一了百了吗？”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王母和王蓉都不想招惹事端，唯恐这个贼王报复，可是董连声的想法简单至极，既然你威胁到了我的安全，那我干脆解决掉你！
　　王母听完这个主意，并没有马上告诉女儿，而是沉思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这个主意并不好！即使我们能抓住董贼王，但是落在警察手里他要是招认出自己的所作所为，警察也会寻找这条狗的。那一下子反而不安全了，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不让董霖浩被抓，这样才是相互牵制。”
　　董连声听明白了王母的意思，她并不想放弃龙涎香，固然第二条计策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贼王董霖浩，但有两点却是硬伤，第一就是要暴露自己，不管是谁揭发贼王总会被记录在案，警方没有必要永远保密，这是王母最担心的，她们家孤女寡母，怎么敢招惹贼王那样的隐患，因此绝对不能同意；第二就是龙涎香的下落肯定要被刨根问底，贼王落网之后不排除会老老实实交代的可能性，那样顺藤摸瓜，路路今天的行踪会被找出来，这瞒不过东关街里的有心人，路路不但跑不掉，就连王家也会受牵连，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贼王固然找不到路路，谢家也找不到贼王，让那块假的龙涎香在谢家熠熠生辉，会被藏的很严，假的就是假的，只是广大游客却不知道罢了！大家各自安好，但就是可怜的董霖浩会不会发疯？他已经连续两次被人截胡了，董连声甚至想好了一句《水浒传》里的名言：“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
　　“路路终是后患！”董连声说道，他看一眼王蓉，心中暗叹，不过他绝对不是那种太狠毒的性格。
　　王母也认同董连声这个观点，她也看一眼女儿，终是不忍伤害到王蓉，再说路路也算是有大功，这种得其宝而亡其身的做法大损阴德，她说道：“就按照你的第一个办法实施吧。不过带条狗去瓜州肯定惹人注意。”
　　“这个不难！你买点安眠药事先给它服用，然后把它装进箱子里就可以。”这丝毫不是问题。
　　王蓉有点焦急的神色，她不知道二人在说啥，不过看得出来母亲和董连声谈的并没出什么意见不一致的情形，双方脸上都是很平静的样子，可是，他们说的啥呢？
　　王蓉给母亲打了一个手势，问她怎么了？王母笑眯眯地给女儿说就让她带着路路去瓜州，王蓉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同时眼睛又看看董连声，很显然是想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去，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王母笑了笑，说道：“我们该上热菜了，不然再这样下去，小董把酒都喝完了，咱们下边边说边吃吧。”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喊了一句：“小英！”
　　小英正在隔壁房间服务，听到了她的声音大声答应着：“王姐！”
　　“上热菜吧！”王母声音也很大，放下了那点心事她舒畅很多，心里安排着董连声和女儿的事情，不由想问一问董连声的历史，又担心他像早晨一样，因此决定好好吃一会儿拉近一下关系。
　　先端上来的是螃蟹，七八个叠在一起，小英建议道：“王姐，你们刚才说话我没进来，也没来得及提醒你们，其实这种绍兴黄酒最好是温一下再吃，因为我们老板说螃蟹属于凉性，多吃容易伤胃，咱们这里的江蟹更又都是野生的，所以多多少少有点腥味，我给你们热女儿红的时候找几粒乌梅放进去，这样味道极其鲜美。”
　　王母笑着说：“我和蓉蓉来从不喝酒，也不知道这些讲究，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小英刚才拿了红包，自然是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她边安排其他服务员温酒，边给董连声介绍螃蟹的知识：“从前总有老先生念叨，说螃蟹一等是湖蟹，二等是江蟹，三等是内河蟹；四等是溪蟹；五等是沟蟹；六等才是大大的海蟹。其实大家却不知道真正的好江蟹绝对比那些湖蟹要好很多，你看看这种瓜州江蟹，它成熟的要早一些，体色清爽，活着的时候背甲都是青灰色，能从上边照着人影，肚皮白皙的像豆腐，被渔民及沿江两岸的人称之为“绿蟹”。不过现在都是绿变成了红。”
　　董连声不由开了句玩笑：“想红，就得要忍着！”王母和小英都笑了起来，王蓉听不懂董连声的话，不由心里忽然一阵委屈，她使劲咬著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小英继续介绍：“好的江蟹肚子里有油，肚子向上蒸可以防止蟹油流出，另外蒸的时候放些姜丝和花椒在蟹上可以去腥，因为他们很有劲，蒸之前要把蟹腿绑好，吃的时候醋可以去腥，姜可以祛寒。”
　　王蓉忽然觉得自己很寂寞，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是于各种热闹中感到自己的无助，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王母是第一时间发现女儿流泪的人，她吓了一跳，惊讶的打手势问道：“蓉蓉，你怎么了？”同时从包里拿纸想给女儿擦拭泪水，她认真回想刚才的事情，并没感觉到那里伤害了女儿，可是她怎么就哭了呢？
　　董连声也马上看到了王蓉哭的样子，他是成年人，以前也经历过恋爱，马上领悟到王蓉刚才是觉察到了自己被忽视，女孩子往往都缺乏安全感，像王蓉这种情况更加突出一点，因此当看到自己最亲近的母亲，和最欣赏的男人款款而谈，而不理会自己的时候，就会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伤感，以前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的。
　　董连声并没有像王母那样马上凑过去安抚王蓉，而是挑选了一个最大的江蟹，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盘子里，同时手里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打着字：亲爱的王蓉小朋友，我来教你吃螃蟹好吗？
　　这是二人之间最近距离发的短信，王蓉眼里还噙着泪花，却被他的称呼弄笑了，撅着嘴看董连声一样，撒娇一样，她的手也写道：我不是小朋友，我是大朋友。董老师，你教我吧。
　　王母看女儿那般清澈的笑容，心里也是无限感慨，她虽然没看到二人交流什么，不够肯定是男女之间调情的话，她和王蓉父亲当时就是媒妁之言，结婚后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交流，看女儿和这个中年男人这般亲热，竟然生出了微微的酸意：女大不能留，留来留去成冤仇！自己是不是以前对女儿婚事上操的心太少了。
　　小英伸伸舌头，她小心的暗暗示意一下王母，放下手里的盘子就悄悄退了出去，还有好几道菜暂时没上，可是看董连声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他拿起桌子上吃蟹的工具一件一件的给王蓉演示怎么使用。
　　王蓉以前吃过螃蟹，但并不多，因为她看到毛茸茸的东西有点害怕，另外也体惜一条生命，最主要因素就是她体质偏阴性，这种东西中医大夫说过少吃的，但今天似乎什么都放开了，笑吟吟的看董连声给她演示吃蟹的步骤。
　　董连声就像在表演自己的手艺，他大学里的女朋友就很喜欢吃螃蟹，当时价格不贵，但相对于靠学校每个月十八元的补贴过日子的人依然吃不起，偶尔二人凑钱买一个，他都是舍不得吃一点，女朋友喜欢和他一起收拾螃蟹，毕业后二人都在南京工作，也结了婚，说起来他们收入不算低，每到夏秋季节螃蟹上市，他的妻子都是买很多，二人一起收拾螃蟹，不过依然是他吃的很少，女人吃的很多，后来因为某些无法启齿的原因，二人离婚了，他清楚记得就是在一年的中秋节，别人家月圆人团聚，而他则是和已经离婚的妻子吃了最后一次中秋餐，也是螃蟹，也是他处理而不吃，而是他前妻吃的很多，但最后二人抱头痛哭一场，要不是他坚持，二人弄不好就要复婚。
　　董连声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少吃螃蟹的，怕自己睹物思人，但现在既然有这种机会，也就在相思中慢慢忘掉那个曾经在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女人吧。虽然不知道和王蓉会不会有未来，但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好好帮这个女孩做一次螃蟹。
　　他先用剪刀剪掉江蟹的八只脚和两只大钳，然后把螃蟹肚脐上的一小块盖摘掉，这是蟹肠，螃蟹的内脏是不宜吃的，因为它积聚重金属，多吃很易中毒；第三步就是揭开蟹盖，用小勺把蟹盖中间的蟹胃部分舀出丢弃，这是个三角锥形，剩下的就是蟹盖上的蟹黄，这是江蟹身上最精华的部分。
　　对螃蟹全身的处理也很复杂，先用剪刀将多余的蟹肺和蟹嘴剪掉，然手是用勺柄将中间一个呈六角形的片状物，也就是是蟹心挑出来丢弃，蟹心极寒，身体虚弱的人吃了会闹肚子，董连声看一眼兴致勃勃的王蓉，觉得他就应该属于那种身体虚弱的人。到了这一步就要动手了，董连声把蟹身掰成两半，马上呈丝状的蟹肉显露出来，顺着蟹脚来撕，就可以将蟹肉拆出。
　　真正会吃的人是不肯放过蟹腿的，曾经有人说蟹腿才是螃蟹身上最美的地方，可能和螃蟹太多的爬行有关，但董连声觉得这些都是末节，他用剪刀把蟹腿剪成三截，最末一截蟹脚尖就成了新工具，先用蟹脚尖细的那一头把蟹腿中段的肉捅出来；蟹腿前段的肉则是用蟹脚尖粗的那一头捅出来。蟹钳也分成三段，前两段可将蟹壳直接剪开，用勺舀出肉。最后他用手往相反的方向掰两只钳脚，钳壳就完整的分开，剪开钳子两边，可以挑出肉来享用。王蓉伸出大拇指，做出了表扬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