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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乌拉特中旗终于见到了曾老板(外二章)

作品名称:我的金矿生活      作者:好人石山      发布时间:2018-07-26 10:03:19      字数:4439

  内蒙的旅馆和别的地方的旅馆大不一样,是旅馆和饭馆一体化的,一楼是饭馆,二楼以上是客房。住旅店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需要跑到外面去吃饭。
  吃过早餐我们走出旅馆。天气格外晴朗,我问盘龙兄怎么没有下雪,他告诉我说这是一座坐落在黄河边的城市,一到傍晚雾就从黄河弥漫而来,早上就散去了,一到冬春之际就是这样,不会落雪的。汽车站离旅馆不远,一支烟没有抽完就到了。一到车站走乌拉特中旗的汽车马上就要发了,大龙兄买好车票,我们大家迅速上车,车就发动了。
  出了临河市越往前走人烟越稀少,好不容易才能看到一个小村庄。五原是乌拉特中旗和临河市中间的一个小县,那里的经济作物主要是种植向日葵,公路两旁的田野里向日葵的枯干和枯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盘龙兄说他第一年来内蒙古打工,建筑工地找不到活干,身上没有了一分钱,两天共吃了一顿饭,不得不给当地农民在向日葵地里除草放水,干了四十多天,准备挣了路费回家;后来有人把他介绍给一个老板,才带到二零八金矿了。他在金矿修房子、修尾矿坝就认识了曾老板。
  一说起修尾矿坝,大龙兄就来劲了,两眼放光,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嗨!修尾矿坝的时候,我是给曾老板带班,你们知道吗,我说了算。我的床底下好酒整箱子地放着,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好烟整条的取,想怎么抽就怎么抽,都是曾老板给我报销。工人我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衣服也不用自己洗。”他瞪大眼睛向大家扫了一圈,然后压低声音说,“嗨、嗨!你们那么风光过吗?”
  临河市到乌拉特中旗一百六十公里的路,中午十二点我们就到了。汽车站对面就是旅馆。旅馆的主人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女人,她认识大龙兄和漆国军,他们俩到这家旅馆都住过几次。我们一走进去她就忙忙招呼,打水让我们洗脸,又给我们每人端来一碗热面汤喝,然后才问我们吃什么饭。我大江南北也走过不少地方,也住过不少旅店,这是我住过的所有旅店中唯一感到温馨的一家旅店,真正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在乌拉特中旗这个小县城,不论是开商店的,还是开旅馆的,或者是开饭馆的,就是街上随便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给人一个和善友好的表情;不像老家县城的人表情那么生硬,也没有南方人那么冷漠,更没有西北人那么粗犷。乌拉特中旗是我走过的所有地方中最叫人没有陌生感的地方,这一点我以后还要说到。
  还在临河市大龙兄就给曾老板打了电话,说好他到中旗县城接我们,他给大龙兄寄来的路费已经所剩无几了,不来接的话我们是到不了二零八金矿的。可是到了中旗,却找不到他,大龙兄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我们只好在旅馆里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等到下午四点多曾老板出现在小旅馆里。咋看上去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小青年,个子矮小、身材单薄,一副娃娃脸,与我想象中的曾军相去甚远。他那闪烁不定的目光,一看就知道他绝不是个单纯的小青年。
  吃过晚饭,大龙兄和曾军去买搭帐篷的椽子和彩条布,还有出矿石的胶皮斗子等,等到办好这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才叫了一辆丰田车离开中旗县城,向一百公里以外的二零八金矿驶去。虽然已经立春好几天了,但内蒙古夜晚的天气格外的冷,除了大龙兄和曾军坐在驾驶室里,我们六人都在车厢里蜷缩成一团,用刚买的棉被裹着身体,但还是挤挡不住凛冽的西北风。坚持到达二零八金矿时,我们的手脚都僵硬了,半天爬不出车厢。下车后曾军把我们带到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据说是二零八金矿原来的什么库房,就地铺开彩条布睡觉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选场的工人们正在换岗。窗外,手电筒的光束晃来晃去。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个漆黑的夜里。
  
  五、在草原深处我们受到老乡的热情款待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漆国军挤醒的,他的半个身子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起来时天刚亮,推开门天气阴沉沉的,到矿山上拉料的车已经准备出动了。我们隔壁是装卸工的宿舍,有两个装卸工头上戴着大绒帽子和口罩,穿着短大衣,手里拖着一把铁锹,佝偻着腰从我的眼前经过,径直向停在二三十步外的矿车走去。这二零八金矿的选场,由三部分组成,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后来我知道那是居住区,后面是生产区,大概离居住区相隔一公里左右。我们住的这里是在生产区和居住区的中间,是矿上的仓库和机修之类的一个区域。尽管选场面积不小,但在宽阔而空旷的草原上只是很小的一个点。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空旷辽远。我第一次看到这样辽阔的草原,这样空旷的大地,当时心里不由地有点激动。天苍苍,野茫茫,只是缺少了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蒿草。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地渺小,也是那么地无助,更是那么地无可奈何。
  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大龙兄给我们打来热水洗过脸去找曾军了。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提着一袋曾军到中旗县城买的冷馒头进来催促大家赶快吃饭,饭吃过了要到矿山上去搭房子,我这才知道矿山离这里还有二十公里。大家各自吃了几个冷馒头就出发了。我们坐在曾军二弟曾涛拉矿石的车厢里,脸上被风吹来的沙子打得生疼,眼睛也睁不开。虽然矿山离选场只有二十公里,但道路崎岖不平,异常难走(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车多了才有路),将近两个小时才到矿山。我们的淘金生活正式开始了。
  大家七手八脚把彩条布、椽子、废旧编织袋从车上卸下来,曾涛开着车去装矿石,我们便开始搭房子。房子的地址是曾军早选好的,在十三号口子的下面不远处,一个小山包的下面,是原来矿工搭过房子的地方,我们在编织袋里装满沙子,码在残存的石墙上面,虽然风吹的睁不开眼睛,但大家干活很卖力,直到下午四点多一个个房子已经修起来了。因为搭这样的房子不需要砌很高的墙,而是在地面上挖一个一米深的方坑,方坑周围建一米多高的墙能遮风就可以了,进门的时候要下两三个台阶,当地人都叫地窝子,简称窝子。在这半沙漠半草原的地方,有一个好处是挖下去再深地面也不会潮湿。搭好窝子,我们又坐着矿车回到了选场。到选场时,天已经黑了,我们的厨师姚林俊老婆,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
  第二天开始刮大风,起了沙尘暴不能干活。我们睡到十一点多才起来洗脸刷牙吃饭。没到过北方,没到过沙漠地带的人虽然听说过沙尘暴,或者在电视电影里看过沙尘暴,但只是一种间接得来的知识而已,和真正见到的沙尘暴是有很大的距离的。真正的沙尘暴来了,你没办法走路,没办法看东西(因为睁不开眼睛),甚至没办法呼吸。如果风力强度大的话,会把房子掀翻,石头吹得满地乱跑。好在二零八选场是半沙漠半草原的地带,没有多厚的沙土,地面上还有稀稀拉拉的草根,虽然沙尘暴来了,但没有太多的沙土飞扬。
  下午五点多,风力小了,我们的老乡张林生来邀请我们吃饭。他是我们同一个村的,到二零八已经三四年了,刚来的时候干零工,领导见他人很能干,干活也勤快,就破格吸收为合同工,在球磨车间上班,他还把堂侄张向荣和二儿子学军、邻居马军也介绍到选场上班。他们的工资并不高,只有六七百块,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到职工食堂上灶,自己开伙。他知道我们也来打工,特意托人到中旗县城捎来肉、菜和鱼,还买了烟酒,并且他亲自动手烧菜。
  在千里之外的异乡他地,能遇到老乡就不容易了,并且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我们大家都很感动。那一晚我也经不住他们热情的劝酒终于开戒了,而且第一个喝醉了,结果对身体非但没有害处反而使水肿消退了一点。
  
  六、沙尘暴过去了我们正式成了矿工
  
  沙漠的风一刮起来多则六七天,少则三四天。这一次还算时间不长,三天就停了。这三天过的非常无聊,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牌。最苦恼的要算漆国军了。小伙子精力旺盛,又性格急躁,整天口里念叨“天再不晴我就要急死了”。打不上几圈牌站起来到窗口往外面瞧瞧,然后点上一根烟猛抽几口。我虽然带了几本书,但就是大白天也光线很暗,只有打开灯才能看清楚书上的字。最不急躁的是王玉成了,打牌也好睡觉也罢都耐得住性子。
  沙尘暴一过去,天气格外的清澈,天上连一丝云也没有,天好蓝好蓝。第四天早上,我们把行李、铺盖和搭井架的木头,还有床板灶具等装上车浩浩荡荡的向矿山奔去。不多时我们到了矿山,虽然有了住人的窝子,但窝子太小,没有地方砌灶烧饭,必须得赶紧搭一个厨房,最迟要在晚餐前修好,不然没有晚饭吃。大家一下车,将所有的东西卸下来便动手修厨房。老黄和我给编织袋里灌沙子,姚林俊和漆国军、王玉成三个砌墙,还有我们的领导盘龙兄,有时也帮一下忙。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房子是修好了,因为修房子很简单,只要墙砌起来就算成功了,砌好墙后在墙头上摆好椽子,盖上彩条布用沙子或土压住不被风吹走就可以了。
  直到房子修好,大家又饿又累,没人愿意砌灶了,都在推脱说不会,上午为一点小事大龙兄把姚林俊老婆训斥了一顿,我怕他又要发火骂人,只好硬着头皮摸索着干。对从来没有砌过灶的我来说,并非易事加上要用不规则的石头做一个灶台,难度更大,砌了拆拆了又砌,反反复复好几遍,把石头总是摆放不到适当的位置上,姚林俊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才过来接手,他三下五除二就砌好了灶台。
  这时太阳快落山了,我们的窝子上头也冒起了一缕袅袅的炊烟。
  第二天清早曾军就到了矿上,带着我们去采矿。开一个新口子(矿井)是要得到矿上领导批准的,在没有批准的情况下只好找以前别人开采过而现在不采挖了的矿井,这样的矿井一般很深,浅一点的说明不是矿石没有多少含金量了,就是矿线太窄,出不来多少矿石,所以不好找到有价值开采的口子了。曾军带我们在窝子附近一公里之内走遍了,虽然一二十步之内就有一个矿井,但跑了一天,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一个适合开采的,倒是白辛苦了漆国军一天。除了他我们还不敢下井,我们大家只有用力拉着一根长绳,让他从绳子上溜下去爬上来。再说除了漆国军和曾军,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上金矿,连什么是矿石,什么是废石都分辨不清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曾军决定开采离窝子不远的一个口子,据他说含金量吨品味在十克以上,只是矿线窄废石多。
  曾军安排了做水箱的事后回去了,我们无事可干,只好休息。
  由于几年没有干重体力活了,加上水肿了整整一年,我的体力非常虚弱,几天来的寒冷使我患有关节炎的双腿又痛起来了,每走一步要比平常耗费更多的体力。已吃过晚饭,他们还坐在火炉旁喝茶聊天我就和衣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半夜了,是被腿疼醒的,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火炉里的火快要熄灭了,我摸索着起床往火炉里添加了几块煤,屋顶上的彩条布被风吹的“啪啪”直响,石墙缝里的风往屋子里直灌;下床没有十分钟我已经浑身冷的发抖了,便赶紧又上床了,又摸索着从枕头下面的包里拿出一片止痛膏,借着火炉里微弱的火光撕开贴在了腿上。这时睡在旁边的老黄翻了一个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他醒着便小声问他:“姐夫是不是睡醒了?”
  “哪里,一直没有睡着呀!”他说。
  “为什么呢,是不是太冷了?”
  “不光是冷,心里难受,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呀?这几年真是倒霉透顶了。为给孩子娶上媳妇借了别人的钱,可是去年骡子死了,你姐又生病了,看病的钱都是借别人的。小儿子也上初中了,我负担重啊!”
  “别想那么多了,只要咱们能挣到钱……”我这句话不知道是给老黄说的还是给自己说的,显得那苍白无力。
  “谁知道呢。”
  老黄睡着了,门的缝隙里已经有一丝白光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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