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岁月十九

　　22．在等待的日子里
　　火车刚刚停下，我们就听到车站的大喇叭在一遍又一遍地播送通告，要求红卫兵战士自觉地遵守革命纪律，按秩序下车，排成两路纵队依次出站。我们规规矩矩地排着队走出来。出站口清一色的解放军战士。几个解放军正来来回回奔跑着点着人数。一个大高个的山东大汉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大声说：“请各位红卫兵小将注意了，每个人都要记清自己的编号，以后就按编号组织活动。”
　　我一看我们的编号可能会在九十几号到一百零几号之间，我想按照这种编号的话，我们尽开颜长征队有可能会分作两个队，于是，我拉住瞿萍和三大金刚，让他们等一等再走。自从上车以后，瞿萍对我已是言听计从，不再跟我争夺领导权，甚至将我视为可以依赖的靠山，至于三大金刚早就是俯首贴耳，所以并没有人提出异议。我见有十几人走到了我们的前面，这才继续往前走。
　　猛子在我的后面，见我让人走在前面很不理解，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让别人走在我们的前面。”我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问，到时自然明白。果然我们走过去时，那位山东大个告诉我们说：“记住了你们的编号是7651411。”我知道这儿一切是按照部队编制部队管制，我们的编号意思是：76师5团1营4连1排1班，我们五人正好分在一个班上。猛子这下才反应过来，如果刚才不让过几人，我们很有可能不会在一个班上，甚至不在一个连里。
　　排长是一位解放军，管三个班，每班十人，由于接待的车辆有限，他带领我们跑步前进。十一月的北京，天气十分地寒冷，我们在车上拥挤的车厢里，一个个都是被挤得热乎乎的，谁知一下车，满天的寒气立即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冻得我们直打哆嗦。我们一直在南方生活，南方的冬天比起北京来暖和多了，因此，我们都穿得不厚，凛冽的寒风刺入骨髓，真让我们受不了。
　　好在老头师父的功法奥妙无比，我急忙运转一个周天，身上的寒气顿消。见瞿萍冷得难受的样子，我将毛衣脱下让她穿上，她推辞一阵，见我并无寒意，这才将毛衣换上。
　　大家站在空地上等车，一个个冷得浑身颤抖，也许排长见我们冻得可怜，这才领我们跑步前进。大家在一阵慢跑中，渐渐恢复了活力，一身开始热乎起来。
　　跑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了一个四合院，排长将两间小房分给了我们班，由于我们班是六男四女，而一个房间只能挤五个人，排长无奈之下，只好将我和瞿萍分在一个床上。排长叫大胖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跟他去领了十件军大衣，我手脚快立即将两件仅有的小号大衣抢来，我和瞿萍各得一件。穿上大衣后，我们不再感到冷了。这时听到军号声响起，排长告诉我们赶快排队，去领晚餐。我们立即站好队，一个个很有秩序地走过去。由于考虑到大家在车上没有吃饭，因此每人发了三个馍，一包榨菜。
　　我和瞿萍两人饭量小，各自贡献出一个馍给了三大金刚。吃饭时排长宣布由大胖担任了一班班长，并告诉我们，由于接待站考虑不周，接待红卫兵的房子十分紧张，因此今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新的地方。
　　吃完饭我们听了一阵广播，广播里播放着伟大领袖检阅红卫兵的情况，那种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的呼喊声，听得我们一个个心痒难熬，真希望长上翅膀，飞到天安门广场。这时传来一阵军号声，大胖告诉我们这是熄灯号，于是我和瞿萍便回到床上，瞿萍有开灯睡觉的习惯，一熄灯就感到有点害怕，于是紧紧地搂着我。
　　我可是第一次和异性睡在一起，而且又是挨得如此之近，抱得如此之紧。虽然因为年纪小，不懂得男女之事，但瞿萍姐姐身上散发的体香诱使我意马心猿，难以自制。我双手也将她抱得紧紧的，我们相拥相抱感觉得十分舒服。
　　瞿萍姐姐很快进入了梦乡，发出了轻微的呼吸之声，吐出的气息十分好闻，我拼命地呼吸、吞噬着这种令人陶醉的气息，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我梦见我成为了那个叫保尔的少年，正和那位资产阶级的阔小姐冬妮亚在路上游玩。忽然，冬妮亚变成了瞿萍，我们正准备爬上一座山，却见上面冲下来一队德国兵，刹那间，德国兵又变成了日本鬼子，正端着枪，唧唧哇哇地向我们扑来，我拖着瞿萍拼命地逃跑，眼看就要摆脱敌人，谁知瞿萍摔了一跤，我拉着瞿萍起来，准备再跑，却被日本鬼子将我们包围。我一惊而醒，一看天已经大亮。
　　我见瞿萍仍然紧紧地抱着我，我恐怕别的女孩醒来会发现我们，笑话我们，连忙轻轻地将瞿萍的手拉开，起床将军大衣披上，又将被子压紧把瞿萍盖好，这才悄悄地走出房间。这一路坐车，根本没有机会在室外练功，趁着大家还在安睡，我找到一棵大树，在下面练起功来。将功法练习完毕，我又想起老头师父来。自那次因为我打开庙门，老头师父匆匆离去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不知道老头师父是否还在生我的气，不过自从老头师父批评了我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坏事。
　　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赶紧站起来，在坪里跑步。却看见排长走了过来，一见我他一愣连忙笑道：“小鬼，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连忙站直身子，两脚一并敬了一个军礼，口里问候道：“排长，早上好。”
　　排长问我：“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扭捏一阵才回答道：“我叫周斌，今年十四岁。”
　　排长看了看我，说道：“小孩子不能说谎，说谎就不能接受伟大领袖的检阅。”
　　我一惊，忙道：“报告排长，我今年十一岁。”
　　排长一惊问道：“这么小你爸妈能让你出来么？”
　　我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一定要见到伟大领袖毛主席。”
　　排长在我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好，我一定让你实现你的愿望，不过你必须答应我，接受检阅后，立即回家。”我点了点头。排长说，“赶快收拾一下，吃完早饭准备出发。”
　　我一听，高兴地问道：“今天就能接受检阅么？”
　　排长一笑：“哪有那么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检阅，这是给你们安排住宿之地。”
　　吃过早饭，排长给我们每人发给一张乘车证，出门乘车只要将这个证出示一下就不要买票了。不一会来了几辆大客车。我们爬上车，任凭客车把我们带往前方。
　　大约车子走了一个小时，车子停下了，我走出来一看，发现车子将我们拉到了北京大学。这可是全国最高等的学府啊，我的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我感到瞿萍也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用说，此刻的她也是同样地激动万分。再看看三大金刚，他们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静，也就是说他们对于这所高等学府没有任何概念，故此才能表现得如此的波涛不惊。
　　我带着十分崇敬的心情，注视着校园里的一切，毕竟这里产生了第一张大字报，并因此掀起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高潮，成为我们这些红卫兵崇拜的圣地。我们走入这所名校，在校园里转了几圈，触目所及都是数不清的大字报、标语、漫画，而校园里学生也是和我们一样，穿的是旧军装、戴的是红袖章。也许是这种状况与我心中想象的高雅、安静的校园差距太远，心中残存的那种圣洁、神秘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从北京大学走出来，不远就是清华大学，其情况和北京大学一样，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值得我特别留念的印象。
　　参观完两所高校，客车又将我们送到一所中学，学校早已停课闹革命，成为接待来北京串联红卫兵的接待站。排长将我们的住宿重新进行了安排，都是以排为单位，分为男女两个宿舍，好在瞿萍她们的宿舍就在我们隔壁，因此还是经常在一起。
　　住宿问题安排好后，连长将我们全连召集起来进行训话。连长的个子不是很高，可是嗓门倒是出奇地大，他的声音洪亮、高亢，语调抑扬顿挫，十分好听，他说：“红卫兵小将们，你们从五湖四海、大江南北来到我们北京，来到我们学校，我们表示热烈地欢迎，并表示崇高的敬意。”说到这里，连长“啪”的一个立正，给我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立即获得了一阵非常热烈的掌声。连长十分有风度地挥了挥手，掌声立即静了下来。连长接着说：“你们是伟大领袖毛主席请来的客人，我们要对你们负完全的责任。你们还要受到伟大领袖的亲自检阅，这是我们一件十分伟大而又幸福的大事，因此必须进行强化训练，必须加强纪律性、仪表、风纪的训练教育，从明天早上六点钟起，就要起床以排为单位进行训练，并且还要进行考核，只有考核合格，才有资格接受检阅。”
　　连长的一席话，使我们目瞪口呆，为了顺利通过考试，我们都积极地投身于这种强化训练里。在训练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是十分地刻苦和自觉。我们训练的科目主要是队列、正步走、齐步走等。每天每个人都得来回走个几十回，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几天的训练，我们这个连队全部通过了训练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