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抽丝剥茧

　　王蓉能很轻易地辨析出极品龙涎香，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这种味道一定来自于谢馥春家丢失的那一块。龙涎香作为镇店之宝，可以陈列但谢家是不会出售的，据说曾经有一位阿拉伯王子出到骇人的价格，也都被谢家现任掌门拒绝了，这块龙涎香在谢家人眼里不再是一种简单的香料，而是一种文化，一种象征，它已经存在了数百年，没有人允许它轻易地被外族买走。
　　这块龙涎香在扬州市出名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亚于月亮湖边扬州博物馆里的那个元青花青龙大罐，因此围绕它的安保措施也是严密到了极点，可谁也想不到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盗走。王蓉很认真的嗅闻一下空气中散落着的香气，凭借自己的感觉知道这绝对不是遗留在现场的余味，就是龙涎香持续不断的那种味道，但它能被藏放在哪儿呢？可以确定地说不会太遥远。
　　她往周围看了看，除了谢馥春门口站的人以外，很多旁边店铺虽都不营业了，但店主则站在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着谢家店铺，东关街青石板路最宽的地方大约七八米，旁边的小巷子则要窄很多，有的只有二米多宽，董连声去的厕所门就很小，一只不知道是谁家的大狗蹲在厕所拐角处伸出舌头，呜呜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扬州人一般是很柔顺的性格，养的狗也大多没有藏獒那样的凶恶品种，这只狗大约有半米左右高，可能是看到谢家店门口的警犬有点害怕，只是发出嘶鸣声并不敢大声吠叫，还有几个很小的宠物狗则随着各自的主人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地守护家园。
　　董连声从厕所走出来，他看到王蓉眼神晃动，似乎在找什么，就用手机问道：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王蓉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是的，她发现了龙涎香的踪迹，却并不知道它在哪儿，这次和上次大悲禅寺有点区别，并没有可以运送宝物的渠道，她又认真的看了看周围，几只警犬都被警犬员拉了出来，它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有一只跑到对边的店铺门口的垃圾箱，使劲扒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被这幅景象吸引了，董连声也意识到可能那个贼王把东西放到了那里边，不由摇摇头，这个贼王有点太笨拙，垃圾箱就想藏宝，这也太低级了。王蓉开始也看了看垃圾箱，随即摇头，警犬的方向是错误的。
　　众目睽睽之下，警犬拖了了一件衣服，是西服外套，董连声一眼看出，这正是刚才那个偷董连声钱包贼王的衣服，众人都啊了一声。警犬继续在里边寻找着，几个便衣警察也凑到跟前，谢家店铺的掌柜更是首当其冲，他也顾不得脏，双手扯动里边的东西，但很快发现根本没有那块龙涎香。
　　一个明显是领导的人说道：“马上调视频资料，看看这个西服是谁穿的？去没去过谢馥春店里？这也是重大收获！”
　　董连声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按理说董霖浩完全没必要把衣服丢进垃圾箱，这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这个季节穿西服并不算什么奇装异服，东关街游客里这是很普通的装束，但他一丢掉西服反而会很快成为众矢之的，遍布的摄像头找到他并不难。现场虽然人很多，但是知道他是贼王的只有自己和王蓉，但是如果因为这件衣服被锁定，人们会分析他的面孔，即使他的易容术再巧妙，警察中也会有高手看出他和上次大悲禅寺里的盗匪是同一人，这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呀，因此这个丢西服的动作一定有深意。
　　董连声看了一眼王蓉，发现她目光炯炯扫视着四周，她看得很仔细，似乎一砖一瓦都不想错过，董连声忽然想到一个很恶心的问题：“那个贼王董霖浩不会把龙涎香丢进厕所里吧？”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厕所，马上把这一想法告诉了王蓉，王蓉摇摇头：不会的。她刚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就是董贼王把龙涎香包好后丢进厕所，然后等事情平息之后过来取，但那个味道不对，绝对不是出自于那个污秽之地，但是究竟在哪儿呢？
　　几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那条趴在拐角处的那只狗显然感觉到了威胁，它夹着尾巴往远处溜去，这几个很显然是便衣警察，董连声听着一个人在那里言辞凿凿：“你们要学会推理！如果你是窃贼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谢馥春已经第一时间拉动了警报系统，附近摄像头那么多，而且听说那种龙涎香香气扑鼻，如果带在身上一定会被发现，这个时候就要把它藏起来，怎么藏最安全？而且不容易被人发觉？”
　　那几个人都用很崇拜的眼光看着这个家伙，他有点沉醉于这种被仰视的感觉了，这个人用手指点了点刚才董连声去过的厕所，想要说话时一眼看到王蓉二人，脸上马上换了很严肃的面孔：“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蓉自然听不见他们说话，她依然皱着眉头在思索什么，那香味已经几乎闻不到了，这又是一个怪事，她很认真的审视着周围的情况，抽丝剥茧般看着谢馥春门口那几个人，想看看有没有离开的，显然她失望了。
　　董连声则摆出很恭顺的笑容：“我们是来看热闹的。警官！”
　　那人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你是哪儿人？带证件了吗？这个女的是干什么的？”他似乎很不满意王蓉不理不睬的态度。
　　董连声急忙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和身份证递了过去，同时悄悄介绍王蓉：“她是我朋友，家就在东关街。她的耳朵和嗓子都有点问题。”他边说边用手指指耳朵。
　　便衣警察很认真的查看了董连声的证件，才点点头，他也发现了王蓉是个聋哑人，也就不再难为他俩，不过嘴里也并不客气：“别在这附近转悠，看你都四十多了，怎么还看热闹？”
　　董连声心中无数草泥马奔腾而出，他心里问候着这个人的祖宗，嘴里却只得应承：“好！好！我们马上就走！”他轻轻拉一下王蓉，心里想警察肯定也发现了这个厕所的秘密，就让他们捞那个啥吧。他暗暗埋怨贼王董霖浩，这厮也太笨了，藏东西一点创意也没有，估计这几个警察推理得不错。
　　王蓉仍是痴痴呆呆，龙涎香的味道已经彻底没有了，但是刚才那种味道从何而来呢？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一定不会弄错，不过附近能藏香的地方真的不多。她感觉到了董连声碰了自己一下，看她是见他满脸关切，忙笑了笑，不过笑得很勉强。
　　董连声指指店铺的方向，意思是咱们回去吧。王蓉点点头，她才想起自己也要上厕所，不过看来这个厕所已经进不去了，周围七八个人跑了过来，有男也有女，好几个人都是警察制服，他们把这个厕所直接包围了起来，董连声知道一定是刚才那个人的缘故。
　　王蓉笑了笑倒并不在意，东关街长几千米，厕所有好几个，她都知道位置，不过她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会对厕所如临大敌，疑惑的眼光看看董连声。董连声耸耸肩，拿出手机告诉她：他们觉得龙涎香一定在厕所里。
　　王蓉很坚定的摇摇头，表示她不认可这个观点，就在这时，三四条警犬也被人拉了过来，德国黑贝都是那种很傲然的样子，有一个经过王蓉身边的时候故意张了一下大嘴，董连声心中害怕，马上把王蓉拉到了自己身后，就在这时，王蓉忽然使劲跺了一下脚，这把警犬吓了一跳，董连声也哆嗦了一下，忙回头看女人，却看到王蓉脸上一脸喜色，她习惯性的张张嘴，随即看了周围一眼，又闭上了。但她的手却抓紧了董连声胳膊，很有劲。
　　董连声不知究竟，他的胳膊一阵生疼传来，马上呲牙咧嘴：“哎呀！你轻点！”显然王蓉是听不见他说话的，但王蓉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想给他说点什么，但是看看周围都是人，忙闭了嘴，而是拉着董连声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米之后，看身边已经没有人，她才用手机告诉董连声：我知道龙涎香在哪里了！它肯定被刚才那条狗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董连声瞪大了眼睛看着王蓉，似乎不太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龙涎香被狗吞进了肚子？这有点和天狗吃月亮的神话有点相似呀。刚才王蓉给自己比量过那块香的大小，馒头大小的东西难道狗会一口吞下去？这也太不可能了吧？虽然有的香可以食用，不过它毕竟不是食品，再说刚才说了这是贼王董霖浩出手的事情，难道他会用龙涎香喂狗？
　　王蓉大大的眼睛看向董连声，清澈的如中秋节的月光，见他这副表情，不由点点头笑了，这种笑容充满了自信，她告诉董连声：那个人肯定用了什么手段让狗吞到肚子里的。
　　吞？董连声张大嘴，做出一个吞的动作，只是总觉得一个馒头大的东西一口进肚子，通过口腔和食道会很难受，这弄不好会把人噎死的。
　　是的，也许会噎死人，但是不一定噎死狗呀。王蓉笑了，花枝乱颤，她在手机上打了四个字：狼吞虎咽！这一下子提醒了董站长，王蓉说得还真有道理，狗有狼的遗传基因，这个吞就是狼的习性之一，一口把食物吞到肚子里，是适应自然生存的一种行为方式，如同狗狗睡觉前要在窝里打转一样。不过龙涎香在狗肚子里，是怎么被王蓉发现的呢。
　　王蓉来不及细说，她拉着董连声往远处走去，刚才那只狗就在厕所旁边蹲着，是自作聪明的那几个警察出现后狗觉察到了威胁才溜走，王蓉并不知道那条狗是谁家的，可是看它很从容的样子就知道这是附近的家养狗。
　　二人沿着巷子往前走，王蓉很显然在聚精会神寻找着那丝微不可闻的味道，董连声想明白了，王蓉曾经告诉过他，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可能有多种原因造成，但也会随着外部或者内在因素的改变味道也随之改变，有时候一个病人和正常人是完全不同的，那么狗也和人有些相似，他们本身的味道如果多了龙涎香，肯定会有所区别，也许就是这种细微变化被王蓉察觉到了，他一下子兴致勃勃起来，虽然不敢肯定王蓉说的完全正确，但是仔细一想很有道理，也许相辅相成，贼王董霖浩是通过这种方式来遮掩龙涎香特有的香气，和当时把三香丸投进运河支流的方式有些相似。他脱掉外套是让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董连声相信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警察就画影图形，那个看上去青涩高傲的少年被通缉，当然没有人会通缉一条狗，也绝对想不到龙涎香还会大摇大摆的在东关街内，而董霖浩千变万化的易容术会再显神威，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来寻找这条狗。好狡猾的计谋！不过现在既然被看穿那就对不起了。
　　东关街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街区，除了这条街之外还有东圈门商区，不但有老字号店铺，还集中了众多古迹文物，有个园、逸圃、汪氏小苑，还有扬州较早创办的广陵书院、安定书院、仪董学堂，和明代的武当行宫、明代的准提寺、马监巷内有建于康熙五十三年的清真寺，在东关街西头有香火很旺的财神庙和广储门街口的砖砌圈门，王蓉和董连声在里边走了一会儿，发现越往外反而越是检查严密，最外层的瓮城附近停了好几辆白天都闪着灯光的警车，每一个离开的人都被用特殊的仪器搜身，更有显然是谢家店铺的人站在那里，紧张兮兮的审视着每一个游客，看得出来公安机关工作效率很高，已经有几张董霖浩的照片被打印了出来，虽然是黑白照片但很清晰，他脸上那种略带嘲讽、玩世不恭的笑容都能看得出来，这显然是视频截图，董连声点点头并不往外走，他明白肯定是警察通过那件丢掉的西服按图索骥，在监控录像中临时调取的。他暗叹一口气，这些人低估了贼王的能力，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包围圈，说不定就藏在附近的地方和自己一样，看这场闹剧呢。
　　那条狗并不好找，王蓉领着董连声在东关街区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但仍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