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龙涎香

　　王母恶狠狠地看了董连声一眼，猛地站起来，端着茶碗回了店铺。王蓉则喜滋滋地看着董连声，很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她早就嗅出冰茶是那种薄荷柠檬的味道，在这个秋天饮用是有点凉，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王蓉迎着阳光站了起来。
　　董连声看王母回了店铺，也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位大姐，刚才在个园自己有点顶的她很难受，这也是性格使然，董连声并不太喜欢这种家长式的教训，他从上高中就脱离了父母的管束，因此习惯了这种自由，偶尔有老人指手划脚就觉得憋屈。但董站长真的喜欢王蓉这种清纯如阳光的笑容。他把凉茶递给王蓉，笑嘻嘻地用手拍拍女人的头发，周围店铺里有人伸出头来看看他，更是故意大声“咦”了一声，王蓉听不见动静，但能感觉出邻居的那种暧昧目光，有点害羞，但并没有躲开，而是低着头喝起凉茶来。
　　时近中午，阳光如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子站在古色古香的青石板巷子里，手里都拿着很现代化的凉茶，似乎在向时光问好。他们身边人来人往，脚步匆匆中并没多少人留意这幕小幸福，但是王蓉深深的被感动了，在她的感觉里董连声身上是一种很柔和的味道，就像她刚学香时母亲教她采摘桂花的感觉，有一点甜，也有一点柔顺还有就是秋天隐含着的丰硕和成熟，她不喜欢别人称呼董连声为老男人，如果她命名这个让她动情的人，她觉得应该就是时光的感觉吧。
　　巷子里忽然传来了吵嚷声，随即有警笛声，不少人都往那边看去，就连刚才享受彼此温情的这对男女也感觉到了什么变化，他俩一起往乱糟糟的地方望过去，王蓉皱起了眉头：那是谢馥春总店的位置！
　　警笛声在这个平静的街区显得很是突兀，那种凄厉就像在宣告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几乎是同时几个穿制服的人出现在街口，东关街并不是一条只能从两边进入的街道，而是有很多小巷子穿入古建筑群，不过此地的警卫力量也是极为严格，因为就在街区里有一位大人物的宅子，中央警卫局第六处的办公地点就在附近，因此不但有些普通街区的保安，更有江苏省和扬州市的安保力量，还有国家最为强悍的安全部人员驻守，王蓉家的店铺每年都要做一次应急演练，就是防范各种火灾、盗抢和地震等突发事件，这种等级警笛王蓉家并没有，就连前几天失窃的戴春林香铺也没有，只有街道上最为重要的六家店铺有这种待遇，谢馥春香铺就是这六家之一。
　　按照预案演练时的说法，这种警笛一响，要整个街道联动的，各家店铺停止营业，巷子所有的出口设置警戒线，监控摄像头第一时间全部打开，整个巷子就变成了一张网，任何可疑的人都被高度监视，附近警局和派出所全体到场的同时，区一级领导要到场指挥，当然这只是预案中规定的，演练的时候最高来过一个公安分局的局长，这次看样子应该是实战了。
　　王蓉和董连声站在一起，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贼王肯定又出手了，但是不知道这次谢馥春家被盗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发现了踪迹，董连声甚至都觉得这小子应该被抓住，刚才偷自己钱包的行为让他怒火中烧，当时甚至都想报警。王蓉听不见警笛声，不过看人都往前跑也有点害怕，不自觉的抓住了董连声的胳膊。
　　王母从店铺里探出头来，她先看了女儿一眼，然后才往警笛响的位置看去，她家店铺里刚才有两名顾客，这时早跑出去看热闹了。小慧也跳到马路中间，她喊着：“这次不是演练！阿姨，我们先关上门吧。按要求第一时间关门。”紧接着几个保安制服的人跑过，他们手里是那种很古板的铜锣，敲一下用扬州话喊一句：“各扫门前雪，关门闭户。”小慧拉着一个认识的保安：“山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丢了东西！”保安并不停步，他们的职责就是让各家店铺关上门窗。不知道是谁家的宠物狗也受到了惊吓，好几条小狗汪汪叫着，更增加了几分紧张气氛。
　　小慧丝毫没有那种同仇敌忾的想法，反而有点幸灾乐祸，她说道：“谢家总是压我们香件的价格，这次也算是……”说到这里她才看了王蓉一眼，然后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王蓉居然和董连声手挽手，这是什么情况？她想要说几句什么，不过马上领悟到王蓉听不见的，急忙往店里跑去，这是想告诉王母。
　　王蓉也看到了小慧的举动，马上害羞起来，松开董连声就往店铺里走去，但走了几步终究不放心董连声，她用手指了指刚才自己坐的凳子，意思是让董连声坐在那里等她，男人笑笑点点头，手上做了一个OK的姿势。
　　街道上已经禁止通行了，店铺里的顾客都跑到了街上，吵吵嚷嚷的，但更多的人是往事发现场凑过去，很快巷子里就有点拥挤，不断有维持秩序的人大声喊着“不要拥挤！”也有来自于不同地方的口音咋呼的声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叫喊声。　
　　不过扬州警察的反应速度是很快的，很快就出现了几道防线，防线之内的人自然不让出来，外边的人也不准进去，一排排的保安和协警在最外层疏散着人群，让好奇的游客们马上离开，但离开的人都要查验身份证件并扫描登记，又有几只警犬第一时间出现在巷子两端，一时间风声鹤唳的。
　　王蓉进到店铺只待了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满脸绯红，很显然小慧和她开过玩笑，王母让大家关好门之后，就一个人往前面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她是东关街里的住户，保安都认识，倒是没人阻拦。只是到了内层的时候却被两位警官挡住了，这已经是谢馥春店铺的门前，本来附近人挺多，但是警察们疏散之后就剩下了一些当地的店主，游客们是不被允许站在这个位置的，相反谢馥春店里还有一些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游客，但他们并不被允许离开，这些人有的安之若泰，有的则很焦急，他们和站在门口的保安以及警察解释着什么。
　　“丢了什么？”王母看到谢馥春店铺旁边李家丝绸的李老板，她们是熟人，忙过去打听。　
　　“应该是那块龙涎香丢了，那可是谢老板的命根子。谢家四宝除了谁也没见过的蜀香堂还魂香，就是这个龙涎香最让别人眼红，当年文化大革命的红卫兵差点把他们家烧了，谢老爷子都不肯交出这种东西，没想到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家偷走了！前几天戴家丢黄珠的时候听说谢家曾经想把这块龙涎香锁进保险柜，但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还是摆在店铺正中间，这下有好戏看了。”李老板并不经营香料生意，但大家都在一条街上，彼此家当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王母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谢家四宝在香界是非常有名望的东西，分为一经三香，一经就是和中药书籍《本草纲目》齐名的《茗道熏衣经》，这是谢家秘传的制香方法，古人常把香当做熏衣物品使用，因此才取了这个名字，它产生于明代，据说是心学大师王阳明的弟子王艮所写，但它并未流传于世，只作为谢馥春的传家宝密不示人；三香就是十八罗汉香、龙涎香和仅是传闻的蜀香堂还魂香了。十八罗汉香体积庞大，只在谢家总堂供奉，因此被大家常见的就是这块招揽顾客的谢家象征龙涎香了。它平常就被摆在店铺中央专门订做的一个玻璃柜里，大约拳头大小，这种在国外被称之为灰琥珀的至宝在中国传说是龙的口水，才有了这种叫法，西方人则认为龙涎香是鲸鱼的粪便或者精液。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看法多种多样：他们认为龙涎香是一种凝固的海浪花，或者是从深海泉水中喷出来的；甚至认为它是一种海洋沉淀物，抑或是生长在海床上的一种菌类，就像生长在树根部的蘑菇、块菌一样。但后来在捕鲸行业出现后，龙涎香已经不再如此神秘，并且也确认它就是抹香鲸所食的墨鱼的墨汁、骨板和消化液的凝结物。
　　就品质而言，从抹香鲸胃中取出的黑色龙涎香，因为消化作用还不完全，所以其中常嵌有墨鱼的嘴甲、骨板、甚至腐肉，杂质较多，且常带有腐味、霉味和土味，虽然也是龙涎香，但却相当便宜，不能用来作香，也不能入药。西方人通常只把它溶在酒精中，来萃取龙涎香素，作为香水的稳定剂。只有从小肠取出的，才是高级的龙涎香。其中内部断面，若全为银灰色闪光的，则为此中之极品。内部断面，呈灰色纹理的为上品，可看其中黑色条纹的多寡而定级别。总之，黑色越少香气越佳，其品质也越高，价格也越贵。
　　一般来说，龙涎香刚从鱼腹中取出时，黑黑、黏黏、软软带有一股死鱼味，十分恐怖。待阴干一年之后，才慢慢传出奇特的气味；两年之后才渐渐发出清冽的冷香气息；待三年之后，才能领略其中的深意。时间愈久香气愈佳，真是有说不出的奇妙。
　　谢家这块龙涎香虽然并不大，但却是公认的此中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