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贼王的影踪

　　董连声点点头，他脸上的笑有点诚挚：“你好！”
　　年轻人则是很傲慢的态度，他也同样点点头，但并没说话。
　　小慧有点炫耀地问道：“大叔，你说我们家的香件是不是很少见呀？大小姐可是咱们街上做香件的第一高手！”
　　董连声点点头，没来得及说话，王蓉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这个动作让小慧有点不知所措，她奇怪的看了王蓉一眼，怎么大小姐今天这么大方呀，在从前她对于顾客都是不假于颜色的。王蓉拉着董连声往回退了四五步，直到和年轻人拉开距离才重新站定，她伸出手来放到年轻人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在向他要什么东西。
　　董连声不知道王蓉这个动作有什么意思，他瞪大了眼睛看看对边这个贼王，也看看挡在自己前面的王蓉。
　　年轻人的眼睛精光一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并没回应王蓉伸出的手臂，而是往旁边走了几步，有意无意的对小慧说道：“这个就是你们老板吗？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蓉眼睛紧盯着他，小慧则小声介绍，生怕王蓉听见一样，说道：“这是我们大小姐，老板的女儿，她，她是聋哑人。”
　　年轻人如梦初醒的样子：“啊！这么一个大美女居然是聋哑人呀？天公不作美！”
　　王蓉依然紧盯年轻人，手并不放下，董连声不知道王蓉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仍是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口袋，随即呆住了，他的手机和钱包居然都不见了，自己进门前可是还看手机了，当时生怕王蓉要说什么，怎么就在眨眼之间居然找不到了，他刚才根本没和这个年轻人有过直接接触啊，这厮的空空妙手难道会隔空取物？不过说起来，可以肯定是他出手搞定的自己，但就是不知道这个贼王什么时候将自己搜刮一空的？二人似乎并没有直接接触，董连声暗自侥幸，为了安全他一直把那个盛放三香丸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宿舍，要不然一下自己会就被他发现那天是自己出手截胡的。
　　看年轻人转了一个小圈，但并没有退出房间，王蓉似乎松了一口气，她不再说话，而是也往前闪了闪身子，从刚才年轻人经过的地方看了看，董连声的钱包和手机规规矩矩出现在了柜台上，董连声也发现了这几个东西，他忙向前取下钱包和手机重新放进自己口袋，才煞有其事的说道：“我的钱包怎么跑这里来了？万物有灵这句话真不假，我的钱包和手机招谁惹谁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咳嗽一声，随即王母站到了店铺门口，里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王蓉更是急忙甩开董连声的胳膊。
　　董连声脸上很尴尬的神色，看一眼王母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愣了一愣才称呼：“王，王老板！”刚才还在个园里义正辞严说什么和人家女儿没关系，转眼之间就被看到二人拉拉扯扯的画面，实在有点不太好解释。
　　反倒是那个年轻人只是往门口退了退，并无一点夺路而逃的意思，他并不提钱包的事情，就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反而若无其事问小慧：“你们店铺和谢馥春什么关系呀？门面比人家小多了！”
　　小慧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但听客人夸奖谢馥春，却很是不服：“哼，谢馥春有什么好的？他们连九龙香珠都做不出来，还要找我们大小姐帮忙，要没有我们给他支撑着高端市场……”
　　“小慧！你瞎落落什么！”王母面沉似水，“忙着招呼客人就行，别那么八卦！咱么怎么可能和谢馥春相提并论。人家家传渊源，随便拿出一根小手指都比我们强。蓉蓉，你快回家吧！”
　　她就像眼里没看到董连声一样，丝毫不看他一眼。小慧显然有点不服气，她平时和老板也很熟悉，嘴上并不肯示弱：“就是嘛，谢馥春要没有他们祖传的四宝，说不定还不如戴春林呢。”
　　“小慧！你先把蓉蓉送回家去。”王母依然不看董连声。
　　王蓉虽然听不见母亲说什么，但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问题，她并不想离开，刚才要不是她嗅觉灵敏，董连声已经吃了暗亏，这个贼王真不是一般人，董连声一个人看来对付不了他。她有意无意的站在董连声身旁，眼睛看着那个人。
　　董连声有点恼火，他也看向年轻人：“你很厉害呀？”他把手放在口袋上，这次看来要小心了！
　　年轻人很无辜的表情：“怎么了？大叔！”
　　董连声面露冷笑：“空空妙手！佩服佩服！”他伸出大拇指，在年轻人脸前摆了摆。
　　“你们买不买东西？要不买请都出去吧！”王母看小慧并不带着女儿走，就有点火气，她怒冲冲的对着两个男人说道！
　　“阿姨，我就是转转！和气生财，别生气呀！”这个年轻人趁机出门，嘴里很客气的劝说着王母，董连声原本也打算出门，但一朝被蛇咬，他觉得还是距离这个贼王远一点比较好，因此侧侧身站在店铺门内，随手用手拨弄了一下挂在门上的风铃。
　　王母恶狠狠的看了他背影一眼，王蓉却拉了母亲一把，用手语告诉老太太刚才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贼王，这一下子让王母呆住了，转身再看时，不单是年轻人没了影踪，董连声居然也出门扬长而去。
　　王蓉显然不放心董连声的安危，她也想跟着跑出去看看，但被母亲一把拉住，对她挥挥手，做个手势让女儿坐好。贼王这个名字很有震慑力，敢偷戴春林店铺的镇店之宝黄珠，就不会把她这个店铺放在眼里，因此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外那个董连声在个园可是对自己很不客气，让她恶感顿生。
　　王蓉却不肯坐下，但也不好出去追董连声，只得掏出手机给他发信息：你别跟着他，这个人很厉害的！不行就报警！安全第一！
　　董连声的手机微信迅速回复了过来：别担心。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我会小心的。
　　王蓉摇摇头总是不放心，她抱个凳子过来摆在店铺门口的树荫下，王母看女儿如此挂怀那个男人，心里也有点异样，她让小慧端了一杯茶送到树荫下，王蓉笑笑放在了旁边，现在她的心思全部放到了董连声身上，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肥皂香气就萦绕在她的脑海里里，她感觉到了董连声并没有跟踪那个贼王，而是去到一个卖乐器埙的店里转了一圈，又很快出来，慢条斯理的沿着东关街从东往西走了过去。而那个贼王则走得更远，差不多到了扬州古渡口那个仿古的城门一侧，那里就是前几天失窃黄珠的戴家店铺。
　　这让王蓉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董连声和那个贼王纠缠，现在看来双方都各有各的想法，王母也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小慧给她搬过来一把凳子，娘俩坐在一起，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杯清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气息，这是扬州特有的茶叶“绿扬春”的味道；这种茶纤细秀长，形似新柳，色泽翠绿油润，汤色清澈明亮，香气高雅持久，滋味鲜醇。是王母最喜欢喝的茶，甚至比那些碧螺春龙井之类的还要情有独钟，她把茶杯放在石桌上，手里则打着手语问女儿问题：你和那个老男人关系怎么样了？
　　王蓉有点害羞，但也有几分恼怒：他才不是老男人，他有时候比我还孩子气。
　　王母摆了一个十二的手势，意思是说他比你大了十二岁，还不是老男人？
　　王蓉很认真地摇摇头，她双手平摊，指尖相抵着放在胸前，这是一种“一心一意”的诺言，她的脸上有一种圣洁之气，这让母亲一下子被感动了，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女儿这么喜欢那个老男人，那自己还不能和他翻脸，要适当的培养他们彼此的感情。她点点头：明天你就去瓜州别院练香去吧。那里我今年不陪你去了，你问问他可不可以？
　　王蓉觉察出了母亲的心意，脸不由红了。
　　每年秋天中秋左右，都是王家制香最重要的时节之一，这个时候秋高气爽，大地内敛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含蓄，这也是王家香件的一大特色，尤其是中秋之夜能够把月色融入其中，那更是一种美轮美奂的场景。以前的中秋夜王蓉已经出品过至少在香界名震一时的作品，但其中总有一种空灵，少一份温暖，王母也是香道大家，明白女儿浮萍般没有依靠，才会这般缺乏那种特有的心境。王家人寡妇居多，因此她们的香也有点像是黛玉葬花，暗淡而凄清，浓烈又忧伤，终不能和那些誉满天下的佛香一系相抗衡。
　　王母心里其实对王蓉那是倚若性命的，王家的香件大多都是女子使用，这就和《红楼梦》中很为相似，尤其王蓉整天以林黛玉自居，更是让她害怕，女儿曾经摘录过一首词，绣在自己随身的香囊上：伤心一首葬花词，似谶成真自不如。安得返魂香一缕，起卿沉痼续红丝？也许在王蓉心里总想造出一种传说中的返魂香，王母最怕的就是这件事：王蓉那首词成为隐示其命运的谶语。女儿如一朵馨香娇嫩的花朵，悄悄地开放，又在滚滚红尘中被折磨得枝枯叶败，从世界上悄悄消逝。在一个母亲的情怀里，她分不清究竟是王家香道传承重要，还是女儿本身重要。
　　这次无意中见到了花中圣品月中聚雪并不是最重要的，而是王蓉不再像以前那般淡然，有了一种勃勃生气。只要女儿能幸福，王母并不在乎董连声对自己的无礼。
　　王蓉的笑有点腼腆，她第一时间就想找到董连声告诉他，她的鼻息再度忽闪了两下，很轻易的判断出董连声正在一个饮品店里点了杯冰茶，悠哉悠哉的用吸管喝着，甚至似乎他都能看到那个家伙故意用牙咬着吸管的样子，这可不像一个四十岁大叔的行为。王蓉本能觉得自己手里的绿阳春有点燥热，她给董连声发短信：我也想喝冰茶。这已经有点小女生撒娇的味道。
　　短信回的飞快：想喝什么味道的？柠檬绿茶？薄荷奶茶？金桔味道的？
　　王蓉笑了笑，其实她并不在乎什么味道，而是希望那个人能牵挂自己，对于这些色素配制的所谓茶她的鼻子轻轻一嗅就辨认得出，但是她喜欢和董连声在一起的那种感觉，甚至她想起冰茶门口看到的一副张贴画：一杯大大的冰茶，一男一女两个吸管共同分享，那种暧昧本身就是一种甜蜜。
　　随便啦！我在店门口等你！王蓉又看了一眼母亲，才发过去短信。
　　王母不知道女儿在和董连声说什么，看她羞羞怯怯的样子不由问道：你们干嘛？
　　王蓉用手语回答：他给我送冰茶过来！
　　不行！这都是秋天了！对你身体不好！王母马上制止。
　　王蓉撅起嘴来，同时打手势让母亲回家，她其实不傻，刚才已经发现母亲和董连声好像有点疙疙瘩瘩，刚才因为屋里有那个贼王，她也没来得及相互介绍，但他俩一定见过面。
　　王母还想说什么，看女儿已经站起身来，也并不想惹她不快，但她心里依然挂着那个贼王的事情。于是她也站起来，悄悄用手势问女儿：那个贼王去哪儿了？
　　王蓉刚才一片心都在董连声身上，真的忘记了贼王的事情，现在见母亲问，才重新点点头，往远处看去。那个董霖浩身上其实气味很淡，只有离得足够近或者他身边没有很刺激的味道才能辨别得出，王蓉记得他刚才去了戴春林失窃过的店铺，已经和她足够远，再说在那种店铺里味道太多，很难找到他的。
　　她摇摇头，告诉自己母亲目标的消失，王母也有点怅然，她看看远处，东关街青石板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很是响亮，时间接近中午，人开始多起来了。
　　董连声手里捧着一个冰茶杯同时出现在王蓉母女二人的眼里，但二人的表情却是一喜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