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贼王出手

　　只是坊间有个留言也在悄然蔓延，说这个董霖浩是刚刚出山的贼王，要取得七件至尊宝物作为自己出师的纪念品。他的真实目的并不在这个大悲禅寺的镇寺之宝，来扬州主要是为了扬州博物馆那件元霁蓝釉白龙纹梅瓶，这次去大悲禅寺不过是顺手牵羊罢了。
　　这个传言让扬州不少人人人自危，就连大明寺门口都开始查验身份证。谁家里没有一两件压箱子的宝物呀，尤其是扬州这座有近三千年的文化城市，东关街上也是如此，就连王母都吩咐店铺里的服务员把几件很值钱的香件都锁起来。
　　王蓉听妈妈很详细地给她描述这些事情，不由几分好笑。也许那次河边的黑吃黑让她并不怎么看重这个所谓的贼王，想想当时她自己判断出盗王传递三香丸的途径就有点想笑，董连声不但是拿了对方的战利品，连对方道具的无影网都一并缴获了，这种耻辱不知道那个盗王如何洗脱。人的心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崇拜某种未知的东西，但一件小事又往往让这种崇拜打落凡尘，至少目前王蓉是不害怕这个所谓的贼王的，她通过手机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董连声。
　　听到这个消息，董连声也有点奇怪，那天他并未特别留意那男人长得如何，但觉得他并不年轻，不过后来在门口王蓉告诉他，这个寺院里有一个穿僧衣但没剃发的僧人和他一伙，不是说贼王都是独行大盗吗？
　　他问王蓉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小偷的？当时在放生池边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就断定他的职业。王蓉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说道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点自己职业的味道，就像东关街上自古繁华，各行各业几乎都有，唐代曾经把各类职业分为三十六行，但在王蓉的感觉细查之下，远远不止这简单的几十个行业。她能分辨出隔壁面馆里每个人身上不同的味道，至于下九流的江湖人，分为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都是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有句话她并没说出来，其实上次母亲给她介绍过几次相亲，其中就不乏人渣的味道。
　　董连声嘿嘿一笑：那当初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王蓉迟迟没有回复，很久之后才传过来很简短的一句话：挺好闻的味道。董站长笑了。
　　本来按照计划，王蓉这几天就应该去瓜州闭关炼制月中聚雪的香精，但最近东关街气氛有点紧张，王母并没有把女儿送走，想等到大悲禅寺的风波暂平之后再走，王蓉也把寺院里的僧人其实知道那棵树秘密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因此即使独门香练成之后也要采取其他方式对外销售，或者干脆藏起来作为家传。王家除了《香草经》那本书，还有好几种家传的香，都是秘传但并不算珍贵，至少比起三香丸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王蓉这几天无法出门，也就颇为烦躁，偏巧董连声告诉她，他想中秋国庆节假期回老家山东一趟，只是水文站是不能断人的，但打水测绘的程序简单至极，就想找个人替代自己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要离开扬州，王蓉马上一股烦躁之气油然而生，只是她毕竟是个文静的姑娘，只是“嗯”了一声并没多说话。但放下手机却抱着枕头泪水涟涟起来。
　　连续三四天风平浪静，让大家提着的心都放松了下来。这年的中秋节和国庆节连在一起，扬州人心思又都开始放到了那个月明时刻，对于月亮，几乎所有本地人都怀有一份执著而坚贞的情结。扬州与月亮有着深厚的渊源。扬州人喜欢称自己这座城市是二分明月城，一个很无名的诗人但写了一首，或者说只有两句关于扬州最隽永的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这两句诗一度成为了扬州的名片，给扬州古城增添了朦胧而又永远也抹不掉的诗意，许多没有到过扬州的人就是从这首古诗中知道扬州美丽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事了，戴春林香粉总店被盗！
　　要是说起历史悠久，戴春林在扬州香界那可是独树一帜的。
　　戴春林香粉铺开业于明代末年，所生产的香粉在大江南北风行了二三百年，他家的香粉内含天然珍珠粉，相当名贵。清康熙皇帝南巡扬州，太监们对戴春林的香粉十分青睐，特地将一批香粉“贡品”带进宫中，于是，扬州香粉便品重宫帏，名动公卿了，被定为皇宫贡品以后的一百多年间，戴春林香粉一直是社会名流、臣商大贾的奢侈品！竞相追逐层出不穷的戴春林香件更是成为社会名流炫耀身份的标志，几乎和玉扳指齐名。
　　戴春林鸭蛋粉的制作工艺精细，香粉的售价也不菲。他们香粉有一套独特的制作方法，其母粉是用精选的云母粉，加上天然珍珠粉和扬州邵伯的糊粉坊专为生产加工的石粉、米粉、豆粉，再加上鸡蛋清，按一定的比例调制而成。母粉还要用白兰、茉莉、珠兰、玫瑰等时令鲜花薰吸香味，使其具有天然花香，最后再制成块状、珠状和粉状上市销售。故旧时扬州有句民谚，叫做：“美人一身香，穷汉半月粮。”就连曹雪芹写《红楼梦》，也将扬州香粉大大赞扬了一番。他借贾府平儿之口说：香粉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手在面上也容易白净，且能润泽，不像别的粉涩滞。贾府的夫人小姐，用尽天下胭脂花粉，而对扬州香粉情有独钟，足见扬州香粉之精美了。
　　在戴春林香铺独领风骚近二百年后，由于戴春林香铺远近闻名，后来就有许多香粉店仿制。清代嘉庆道光年间，扬州涌现出两家新的香粉店，先是薛天赐，后是谢馥春。薛天赐以香件闻名，谢馥春以藏香和头油取胜，但这两家却都没有戴春林家的香方，另外都传说戴春林家里有一枚天然黄珠，采自于江苏南山竹海的天目湖，这枚珠子有一种天然麝香的味道，他家的香粉之所以几百年独领风骚就是因为这枚珠子的功效，但是光绪年间这枚珠子突然消失，才导致戴春林迅速走向没落，近几年戴春林后人宣称重新找到了那枚丢失已久的黄珠，才重振家业再度开张，而那枚黄珠自然也就成为戴春林最贵重的镇店之宝，被重重保护在东关街内的总店里。
　　大悲禅寺的事情被传扬过来之后，戴家也增加了保安措施，增加了值班人员，保险柜更是加了三重密码，同时重新安装了红外线监控系统，如果在非工作时间进入他们的仓库重地会直接向附近的派出所报警，但所有这一切都没起到任何作用，对方采用的是斩首行动，利用一种迷香直接熏晕了晚上值班的总控室人员，然后关掉了所有的警报系统，拿着钥匙大摇大摆的进到仓库里，用一种电磁钻轻而易举的打开了保险柜取走了戴家的象征那枚黄珠，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很嚣张的用保险柜里的所有珍贵香件在地板上摆了四个字：为香而来！不过看得出来这个贼王根本看不上眼那些东西。
　　随着警车闪烁的警灯在戴春林香粉总店前的闪烁，整个东关街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几家有比较出名宝物的店铺干脆早早拉上了大门，谢馥春家更是兔死狐悲，他们大当家的马上召集所有的管理人员商量对策，他们家有几种香料并不次于三香丸和黄珠，对方既然叫嚣：为香而来。会不会把自己也当做目标呢？
　　王母对这件事情也高度重视，王家入香界的历史比起戴春林来要晚差不多一百年的样子，据说当时戴家有那枚黄珠的时候真的是风光无限，只是两家走的路线不一样，王家并不是靠名气取胜，女人家做主的产业崇尚内敛，王母很认真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女儿，王蓉摇摇头：这个所谓的贼王只是在敲山震虎，香界内部的高层人士都知道那枚黄珠是假的，是戴家借以东山再起的借口，他并不真正懂香。
　　虽然这么说，但王蓉却感觉到那个贼王不傻，他应该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天在运河黑吃黑的人一定是香界中人，不然不会“为香而来”，这场战斗看来要斗下去了。
　　董连声最近则是相当的逍遥自在，除了几乎例行的陪王蓉手机聊天，他基本上可以用无所事事来描述了，天天早晨跑到水文站提报一下计算机信息，剩下的就是悠哉悠哉的游览扬州小城，至于准备回家探亲的事情也并不着急，他想到回归故里后若干很“关心”他的人会很热情询问他的婚姻状况，问问孩子上几年级了，这些问题他是根本没法回答的，因此也有很深的恐惧，父母所在的村庄到县城虽然已经通了汽车，但十分曲折，整个路程差不多需要二天的时间，来回在路上就要四天，这些实际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只是董连声天生乐天派，烦恼的事情往旁边一放就不再想，要真是烦恼忒甚，他就干脆不回去了。
　　王蓉这几天都在第一时间给他通报关于大悲禅寺失窃案的后续情况，二个人心情都差不多，想到自己居然无意之中抢劫了一个贼王，那真的是非常骄傲，就好像一位镖局最不起眼的镖师，在第一次押镖过程中，居然一出手就把绿林总瓢把子给一剑封喉，那种酸爽的感觉就如同酷暑中吃了冷香丸，但董连声显然比王蓉要懂这个社会，他觉得那个自己的本家贼王，最在意的其实是自己的名声，甚至中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所谓的“为香而来”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对于一个基于重新树立威望的人，不可能会对东关街上香铺太过于在意，毕竟在江湖上香并不是很惹人注目的东西，说不定这就是一招声东击西。
　　王蓉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告诉董连声，香界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江湖，它并不次于那种号称名震天下的“中国功夫”，那种看似文雅，其实更是充满刀光剑影，更是有很多流派之争。
　　董连声笑了，他问道：你说的是可以食用的香料吧？那的确是很出名，比如说香料战争。
　　董连声说得不假，他算得上是一个博学的人，知道英语中“Spice”（香料）这个词来源于拉丁语“species”，常用来指代贵重但量小的物品。作为一名中国人，恐怕很难理解历史上西方人对待香料的痴狂——在最匮乏的时代，香料甚至一度与黄金等价，而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完全灭亡拜占庭帝国，垄断了传统东方贸易后，对香料的渴望被认为是西方地理大发现的一大动力。中国人对香料并不陌生，时至今日，中国依然是世界第二大香料生产国，高居榜首的是印度。不过很显然，王蓉说的香界和他了解的香料概念不同。
　　王蓉用手捏捏鼻子，她想好好给董连声上一课，但是终于没写下去，而是有意无意绕开了这个话题，要知道香界的秘密本身关联极大，母亲说过即使结婚了都不能告诉自己的老公，就像当年的父亲虽然在家里几十年，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就连最隐秘的几家别院都不知道，那是绝对控制在妈妈手里的东西，她不知道自己和董连声的未来如何，因此现在还不敢无话不说。
　　“你还回山东吗？假期里？”王蓉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个事情了，她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不一定呢。不好买票。”董连声实话实说，从扬州回老家要去镇江坐高铁，他看了看半个月之后的网上购票，全是无票这两个字。
　　“你要是不回去，我请你到瓜州吃江蟹！”王蓉终于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开始许了一个好处。“中秋节的时候我在瓜州，要炼制一种拜月十三香，我想你要是不回去，可以给我帮忙的。”
　　“好呀！”董连声无可无不可，只是他心里也有点不想太过于暧昧，虽然和王蓉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但是自己大叔级的人物，总是和美少女在一起，会不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还有就是自己身上的隐疾，那可不适合结婚，但这话怎么告诉王蓉呢。自己是成年人，但她好像不谙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