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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传说

作品名称:俗世      作者:李运昌      发布时间:2018-07-20 13:06:41      字数:10169

  老黄生活的村庄中央,那里有一个田氏祠堂,在祠堂前有一个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集市。这个集市历史悠久,年代深远,甚至无从考究,它将近有一千年的历史。据村里老人传说,他们村闹嚷的集市,萌芽时期在宋代,又从元代过度大明王朝。在明末清初到民国时期,已经发展的十分鼎盛,一村之集市,它享誉方圆三五十里地的村人。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等待到了改革开放以后,农村的农贸市场越来越多了,他们村的集贸市场,它的影响力逐渐没落。现如今,它只能影响到十里八乡的劳动人民,他们到此地蔬菜集贸市场做交易。
  老黄自幼生活过的村庄,是他们汝水县城最大的一个村庄。村大林深,鸟儿多,四处纷飞。各色人等,人才辈出。在过去遥远的岁月,村人曾经传说,在久远的远古时代,村里田氏家族的家谱记载,在明初时期,田氏家族出过大将军,他的墓地就在村外柏树园。柏树园是田氏家族的老坟地。生产队期间,柏树园的农田,就是全村人的菜地果园。
  田氏家族到明清至民国时代,田氏族重新续家谱,被录入族谱的官员有三百多人。
  近代时期,村庄的名人轶事,没有来得及载入族谱的人,丝毫不逊色古人。村中出过一位装甲车司令赵司令,土匪头子田文秀,人称外号二百斤的伪县长杨贵财,因为他当县长,吃的肥胖,所以浪迹一诨号。
  村庄还有一位当代曲剧艺术家王翠翠。因为她戏唱得好,曾经被毛泽东主席接见过。她陪着毛主席跳舞,她不会跳舞,她踩了毛主席的脚。毛主席没有生气,还鼓励她学跳舞。
  村中出了几位博士,几十位硕士研究生,部队的师团级军人,地方的副部市级干部,县级和乡镇一级的干部数不胜数,多如牛毛,若流水,似散沙,遍布各地。外出经商者,外出务工者,外出求学者,外出探亲者,外出招摇撞骗者,不务正业者,鸡鸣狗盗者,开赌场盗墓者,打打杀杀者,流浪不回头者等等,各色外出谋生的人群密集。方圆十里八乡,仅发往北上广苏杭的客车,每天平均发专车十几趟。人们穿梭来去,犹如过江之鲫。
  村大人多人嘴乱,若林中鸟儿搭窝筑巢,十分有创造性,可塑性。那些死去的人,有很多故事流传。那些眼前活着的人,他们又创造很多鲜活的故事。
  村庄的由来,皆因东周第九代君王姬瑜的墓地在此处。村庄很大,而且多数人是田姓。村中央建有田氏祠堂,是清代传统砖瓦结构的建筑。村中人活到老,弯腰折背,胡须花白,冬天捣着拐杖,他出门晒太阳,他闲来无事无聊,他们就坐到田氏祠堂前说瞎话。人活一辈子,耿直一辈子,勤劳耕种田地一生,到了晚年光景,又活成说瞎话的老人。瞎话就是民间口头传说,就是清代写鬼的作家蒲松龄,他偏爱搜集的创作素材,就是没有被人写出来,没有印刷纸上的民间故事。
  据村中说着瞎话养老的人传说,过去人穷,谁家过丧事,或者操办喜事,没有能力操办,缺盘子少碗的,为此而作难。他们只要晚上到田氏祠堂上香烧纸跪拜,第二天早上,田氏祠堂前桌椅板凳盘子碗一切齐全。等待丧事,或者喜事操办结束,不用对任何人打声招呼,直接把东西放回原处。村里人传说的十分神奇。他们说,无论你用了多少天,操办几天丧事喜事,必须在晚上日落前归还餐具,并且需要刷洗干净,老老实实地归还到原地。村里人还说,他们从来不见有人来收走盘子碗,等待第二天早上再到原地观看,那些盘子碗却像生了翅膀一样飞走不见了。
  他们还传说,村里有一个人感到好奇,他把盘子碗放到原来的地方之后,他一个晚上不睡觉,躲在远远的地方观察动静。他独自一人守着月夜,他全心全意地观察着一动一静。到夜深人静时,因为他操办喜事,他劳累一天,腰酸胳膊疼的,他就坚持不下去,他打着呼噜就睡着了。等待他第二天从梦中醒来,日头已经爬得老高,晒红了他脸儿的时刻,他睁眼一看,奇迹发生了,那些盘子碗早已无影无踪。
  村里人,他们还传说,那个守夜观察的人,他一个夜晚,他没有听到有人搬动,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他们为此感到十分好奇,一个上万人的村庄人,他们心中始终百思不得其解。那些祖祖辈辈在村中生活的人,他们总是苦恼地疑问:这些桌椅板凳盘子碗,它们究竟是从哪里来,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到哪里去呢?
  后来,据村里胡子最长,年龄最老,他活成了老寿星。他捋着白胡须笑说,因为当初那个谁谁他老爷,因为他心不诚实,他在夜里时候守夜头头观察动静,他怀疑神仙,那些做好事的神仙生气了。从此之后,村里人操办婚丧嫁娶之事,田氏祠堂前总是空荡荡的,一天到晚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奇迹,那些救人苦难的桌椅板凳和盘子碗,现如今不复存在。
  这些村中神奇的传说,如今被一些村里喷空的老人,全都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当作一个凄美的故事,他们口头相传下去。
  其实,村里这一个神奇的传说,至今是一个谜团,无人能破解谜团。村里老人走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村里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后来,好奇的后来人再问起此事,村里谁的胡子长,谁说的话算数。他活成了老寿星,他是年轻人的尺度,他是权威,他想说的话,他想讲述的故事,就是谁也没有见过的神仙想说的话。
  田家坟村有很多传说,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是因成为村落的历史悠久。根据汝水县城志书记载,公元前586年,周定王出游,行至田家坟村的位置病故,后来就埋葬于此处。村落的形成,应在西周之前,原为汝阳江岸边渔村。在村南水道发现有河蚌、海螺等化石。在村外五百米一处丘陵高地,原为汝阳江北岸码头,曾出土过大量青铜器等文物。沧海桑田,世道变迁。据乾隆年间田氏家谱记载,田氏后人从山西洪洞县迁移到此地,一年四季守护周定王姬瑜的墓地,因年久日深,田氏后人繁衍生息,人口逐渐众多,逐渐成为一条街道,成为过往路人的小市场,后来人越聚越多,逐渐成为一个乡村。
  村里其它姓氏为百家姓的姓氏群体。
  老黄是李姓,在他们村直系亲属不多,也不算少,有八九十口人。老黄他大哥李天锁,他当过中学老师和校长。他为人谦和,与世无争,是村里识字多的人。他们李姓家族,最初不在田家坟村,大约三公里之外的茨芭镇东李庄村。老黄年龄小时,他大哥李银锁曾拿出家谱给他看,家谱上有他的名字,可能续家谱时他不懂事,他对此毫无印象。
  在很久以前,田家坟村是古洛茶道的“必经之路,街道两旁,商铺群集”。村里保留有明、清、民国时期民居。村中建有明代三官庙,后修建于清朝乾隆初年。村里人俗称无梁庙,即为三间砖券洞建筑。庙内供奉东汉末年农民起义领袖张梁、张角、张苞的石雕像。据说该庙是全国唯一保存完整的纪年农民起义领袖的庙宇。关帝庙,庙内供奉关公。田氏家祠,那是田姓家族的祠堂。
  田家坟村是按照八卦方位布置,东西南北没有贯通大街,大小街道多为工字,或者是丁字形状的布局。前村一万三千多口人,他们出出进进的道路,有七十二道胡同贯穿,从中心东西分布两座炮楼和两座阁楼门,分别控制东西南北主街道的方位,防止土匪盗贼入侵扰民。
  在清朝前期,定王街曾筑造寨墙城壕,建有四座井字形寨门。定王街的四座寨门不占正位,都是按照逆时针方向有所移动,以占八卦的四个吉利方向。寨门楼上,夜间有值更的人,有防御设施。寨墙周长两千二百多米,顶端宽三米,高十米有余。寨墙上有寨垛,四周有护城河,宽十二米,水深三米。河有溪水,常年流淌。那四座城门,东西南们的寨外有石桥,有三个吊桥。北门为坎水,故不设桥,形成三桥一坑一平地的利龙大格局。当年早晨,日出东方时,村里人放下吊桥。日落西方了,村里人又收起吊桥。
  村中央的炮楼阁楼门,在解放以后,陆续拆除。据老黄的大伯李银子讲述,他们定王街东西主街道,解放前曾经是“许洛”必经之路,街道两旁有粮行当铺,茶馆酒肆,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老黄的祖父在世时,他从附近的外村来到这里。因为田家坟村来往人多,十分闹嚷,他在街道旁租房做生意。他少有积蓄,在临街置买一间商铺,从此迁移到这里。解放以后,村南大约1.5公里处修建一条公路,曾经穿街而过的“许洛”通道逐渐废弃。
  田家坟村很大,因为他们村很大,是他们汝水县城人口最多,村庄最大的一个传统村落。
  他们村因为历史悠久,尤其明、清时期传统建筑,这些古代民居,文化气息浓厚。因为国家重视村级传统文化的保护,被评为省和国家级传统文化名村。据文史专家考察认定,周定王墓地在定王西街位置。后来,从行政村划分为定王南村,田家坟北村、田家坟西村,田家坟东村。现在又从四个街中,划分出一个田家坟新村。这五个行政村,统称为:田家坟村。这是村人勤劳与智慧的结晶,也是他们村庄长期发展演变的结果。
  田家坟村不是一般的大。过去曾经有老人戏说,一小商贩入村迷路,一天不曾走出村。村庄虽然很大,他们李氏家族却是外来户,家业很小,毫无根基。
  老黄很小的时候,他记忆中那一间砖瓦结构的老房,头顶是木质棚子,有木梯,上面可以住人,或者堆放杂物,算是两层。房子一侧,有一间房一般大小的过道,可能是夏天可以乘凉的原因,村人称为风道。夏天的风,从风道吹过,感觉十分凉爽。从过道走过去,是一个独家小院落,有东西厢房,房子十分低矮,住着他们一家人,还有他三位哥哥的家人。虽然独家小院十分狭窄,因为居住人多,一天到晚,大人小孩吵吵闹闹,显得独家小院格外地热闹。
  记忆中那一个独家小院,是老黄生活的地方,也他侄子大强的出生之地。大强五六岁时,随着他爹娘从这里搬迁到村外。他两位伯伯的家人,他们也陆续搬走,到新房居住。
  老黄在童年时期,他家后院有一棵大槐树,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树龄,是他们村的树木之王。他年龄尚小,他们家有槐树的地方,被大人称为后院。每年夏季,天气炎热,后院树木繁多,地面荫凉潮湿,年长者闲来无事,时常在槐树下歇凉。而且时常有左邻右舍的女人,她们在那里做针线活。
  现如今,因为新村建设,老街房屋,逐渐拆除。他们家老房子,被他二哥李银贵卖掉。村人拆旧建新,他家那一棵老槐树,却依然保留完整。老槐树历经风雨,虽然很老,正是因为,它是一棵老槐树,新村街道拓宽,槐树生长在街道中央,成为他们新村路口的奇葩。
  老黄老家宅院的槐树,那树的枝干不旺盛,粗壮的主杆已经虚空。但是它毅然矗立在风中,它见证着定王街的往昔古今。
  如今四十多年光阴一晃而过了,这一棵老槐树却不见变化,除了恰似当年的老态龙钟,枝叶不如过去繁茂,就这样一棵老槐树,却送走村里一茬又一茬的老人。每次他从大槐树走过,恰似看到村里过去活着的老人,仿佛看到他们曾经存在的身影。
  槐树向南100米,就是村子的王氏家祠。祠堂前一块平地,有几棵柏树,枝叶苍翠。大强在童年,在青少年时,村里每年春节唱戏,戏台就在王氏祠堂前搭建。村里人会唱戏,有曲剧团,还是中原大地曲剧的发源地。村里人不但会唱戏,而且会拉二胡吹唢呐,有响器班子。他们还会扭秧歌,会磨豆腐,会自己动手搭建房屋。有能工巧匠,他们会做家具,会耕田种地,会养牛羊马,会喂驴猪鸡鸭鹅等,他们当时唱的戏有:寇准背靴、铡美案、卷席筒等等,场景闹嚷,十分壮观。
  就是现在,每年春节,村里的老唱戏者,如风雨飘摇,风烛残年,依然在支撑剧团演出。
  田氏祠堂前是村里的戏台子,戏台之前的宽阔场地,就是他们村的集市。村里每隔一天集会,早晨有卖水煎包、油条、热蒸馍等,各种蔬菜肉食。菜市场两旁有熟肉店、烧饼铺子,小饭馆。
  田家坟村菜市场处,那里早年有一个池塘。村里人俗称“南大坑”,是古代村里人建寨墙时,特在南门里挖土筑寨,形成一个五六亩大的池塘。因池塘中间有一条堤坝路,因此又称为“对半坑”。
  池塘内有夏日荷花,秋天的芦苇。雪白的芦花,时常在风中摇摆。池塘低洼处,有一个小石板桥。小桥流水,四季清澈流淌,灌溉农田。池坑中有鲤鱼,村人垂钓;有小鸭畅游水面,波光潋滟。池塘四周,垂柳轻柔,枝条在风中摇曳。村中的妇女,她们拿着棒槌洗衣,槌衣服的棒槌声响,是纯朴村妇的舒缓节奏。
  老黄记事的时候,他娘的眼睛已经失明。老黄伸手扯着她的娘的手,端着一盆衣服在池塘边儿洗衣服。老黄那时贪玩,他在一旁嬉戏,他爬高上低,他攀爬柳树,折断柳树的枝条。他娘那时年轻,她抡起棒槌,劲头十足。
  后来,老黄的他娘衰老,不但疾病缠身,而且还是一位眼看不见的老人。再后来,老黄他娘去世。
  村中当年的大池塘,如今已经夷为平地,平地又起高楼。曾经的大池塘,曾经鹅鸭畅游,波光潋滟。现如今已经建起一排两层高楼,顺其自然地形成了集市上的商铺。
  老黄有时从老家老宅院的大槐树旁走过去,他也会抽着香烟叹息。他哀叹时光远去,已经不可挽留。一棵衰老的古槐树。它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在炎炎夏日里,在一阵阵春风秋雨里,它能给村里的走过路过的人们遮风挡雨,是人们的一个落脚地,喷空之地,又是另外一个说瞎话的地方。他也是悠闲的老人打扑克牌下象棋的好去处。他们留守乡村,含饴弄孙,守着寂寞,守着孤独,守护着陪伴一生的大槐树。他们夏天歇凉,冬天晒太阳。那一棵风雨飘摇的大槐树,如今虽然枯萎,不再为村里人遮风挡雨,却令守护乡村的人,抑或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们回味深邃。
  在田家坟村进村路口处,有一棵六百多年古槐树。这一棵大槐树,是他们村所有大槐树的树木之王,是他们田家坟村所有人返乡的暗号,是镌刻在他们骨子里血液里脑海中的印记。
  现如今,因为村庄很大,人事变化也很大。那些漂泊在外的人,他们在外偶遇,聚在一起时,每当说起田家坟村,苦恼曾是一村人,同在一个城市漂泊,却又不曾相识,他们会感到十分地陌生。可是,每当他们一说起大槐树,他们首先就会问一句:“你家在大槐树哪边住?
  他们会这样回答:“你说的是哪一棵大槐树?”
  因为村实在太大,太厚重了,一个村有十八棵大槐树。那十八棵大槐树,就是分散在岁月的记忆。
  如果对方如数家珍,能够说出他指定的一棵大槐树。他们就会说,我家在大槐西边住,或者在南边住,或者在东边北边住。
  村里生长的那一棵棵大槐树,就是他们全村人的指南针。如果没有大槐树的记忆,那些长期在外漂泊流浪者,他们就失去了家乡在何方的方向感,家住在村子哪一个角落的位置。那些漂泊者,他们讨论故乡故知,他们先问大槐树。然后,他们像狗记路,像猫记家一样,顺其自然地追忆深邃的岁月,他们迫切地追忆着过往的一切,他们苦苦地思索着沧桑的生活,他们用漂泊的灵魂感受着乡村的一幕往事。这时,他们似乎想起什么,就感到亲切,他乡遇故知,亲如一家人。
  因为村庄很大,出入的路口很多。这一条条乡村的小路,就是通往古罗马的大道。它不但能通往世界,放飞他们的梦想,促使他们走四方追梦。而且多年以后,他们从遥远他乡归来。家乡的一切在改变,唯独这一路口,那一棵大槐树,它没有改变,它依然沧桑如当年,它才是他们唯一的回乡的暗号。他们搭乘回村的公共汽车,那些卖票员会问:你到定王街哪一个路口下车?
  乘车的人乡音已改,少小离家出走,混到老大不小的回来。他们看看这一张当年年轻时的脸面,如今是一张枯树皮的模样。他在再看看当年的孩童,如今站在对面不相识了。那些从外地风尘仆仆的归来人,他们会操着一口外地口音,土不土洋不洋地这样回答:我到大槐树路口下车。
  他们是普通人,只有普通人才搭车。他们说一口普通话,说得云中来雾里去。他们把祖国各地普通人说的话,不但丢三落四的删改,而且挑三拣四地带回古老的村落。村里原本耳聋眼花的大妈大爷,他们时常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云里来雾里去的乱吹胡侃,把外面的世界吹的天花乱坠。有的老人听不懂他们吹啥牛,说的都是啥人说的话。他们抽着他们掏的好烟,他们嘴一撇说:“龟孙,出去几天回来,就给老头儿说胡话了。你们跟老头儿好好说话,说家乡话中不中。”
  他们甚至会在心中暗自骂道:“老子年轻的时候,占山为王,干掉过几个汉奸鬼子,比你们英雄。你们有的人,不就是在外面不务正业,跑到北京偷人家电动车,算啥英雄好汉呢?有本事长志气了,都出去依靠自己勤奋的双手混饭吃!”
  在村庄路口生长的大槐树,就是全村人的文化符号,是人们走出去,从大槐树下走过的一条出路,也是人们回家之路的象征。因为定王街出入的路口实在很多,它多得像大槐树上上伸展的树杈,它多得像是大槐树周身倔强生长的线条。大槐树路口是村里人曾经的人生出路,它曾经见证过村里发生的一切往事。
  人和树木,本不同类;人若飘然,树何足惜?然而,村口大槐树,与其山野古树,大相径庭。村口大槐树,根如龙骨,俯卧地面,村人老少,皆有依恋。村人早年艰辛,耕田种地,来来去去,途经大槐树。夏天到此处,头顶槐树叶,恰似雨天打伞,“哗哗”作响,诱人止步。那时拉车的村人,他们不想走,赶路的陌生人,要在此歇脚乘凉。好奇的外来人,他们从此路过,围着大槐树转一圈,树仿佛他的情人,他们伸展手臂,尝试搂抱,不能如愿,失望而去。
  如今,大槐树的地方,就是每年某一个月的日子会的市场。田娃他娘卖山羊,每年就是在这一棵大槐树下交易买卖了。
  过去村人劳作归来,他们到大槐树,坐在树根上乘凉。天长日久,来去人多,粗壮槐树根,被人磨得光滑。大槐树前,曾是收麦场,夏季天热,村人光膀,安坐树下,侧放茶水罐,手里拿着麦秸帽,一边扇风,一边喝茶。他们忙里偷闲,在大槐树下享荫凉。大槐树,犹如廉颇老矣,不可重用,而且似有阴气作怪。平日清风悄然轻拂,枝叶瞬间沙沙作响,犹如丝竹之悦耳,琴瑟之悠扬。村口大槐树,与纯朴村人的数百年深邃记忆,就像是画家笔下的一幅乡村油画,呈现在冢王街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他们村的大槐树见证了古老村庄的发展史,见证了村庄文明与不文明的变化,见证了“少小”的童年人,怎么一天天长大,又一天天弯腰驼背地逐渐老去。大槐树见证了定王街人的成长,人们生活日新月异地变化过程,见证了人们的悲欢离合,见证了沧桑的岁月。
  田家坟村的大槐树,它也见证了老黄,它见证了他这一生的起起落落。
  这个古老的传统村落,总计有十八棵大槐树,它们或长在村子路口,或长在村子中央,或某一户人家大门口……景色引人入胜。槐树何时栽下,生长多少年,若问村里老人,无人能说清楚。他们说早年记事儿就有大槐树。他们看着它快死了,到了春天,大槐树又复活。
  大槐树在村人眼里,它像长不老的“神仙”,永远活在一代又一代村人的心里。大槐树生命将息时,仍能安然无恙,送走村里一茬又一茬老人。人们不由喟叹:人的生命如此短暂,无论如何长寿,却活不过一棵大槐树。
  村里大槐树,它是“植物”的生命,没有人的体温,没有人的表情和琐事缠绕。它安静地生长,悄然地活着,看似生命将息,依然活着送走一代又一代长命不过百岁的人。
  大槐树见证了古老村庄的发展史,见证了村庄文明与不文明的变化,见证了“少小”的童年人,怎么一天天长大,又一天天弯腰驼背地逐渐老去。大槐树见证了人的成长过程,见证了人们悲欢离合的岁月。
  村中老人时常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嘴上叼着大烟斗,身后追随摇尾的小狗……可爱的小狗儿,在老人缓慢行走的脚下,欢快地奔来跑去。人与小狗的恬淡,怡然自得,情感使然。
  村里老人,他们和小狗从大槐树下走过去。老人在大槐树下歇阴凉,话桑麻短长。村里老人从大槐树下走过,那是“自信满满”的村中老人,他们在“闲庭信步”,道法自然。这些犹如生活在“世外桃源”的村里人,他们远离喧嚣的城市,与世无争,甘于寂寞、平凡地活。
  村里朴实的老人,他们以微弱地生命,感悟着“年年岁岁花相似”的人生况味,却看不懂“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语境。他们像无意怎么卓越生长的大槐树,以彼此“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命力,体验互不相同的光景。
  村里大槐树历经数百年风雨,生生世世,孤独地成长,无意成为什么人的景色。如果有外地人来到村庄,他们见到粗壮的大槐树,就会热情地凑上前去,拿出现代的高科技玩意儿——照相机、手机,欣欣然与大槐树合影,赋予槐树无限风光。他们感触了大槐树的“沧桑”岁月,感悟了槐树的另一种静美、厚重,以及槐树“逢春乃生发”的生命力,他们浮躁的心,也许不在浮躁;所谓轻狂的心,是否需要一番自我沉淀,不在把“任性”的词义,当做一种“自由”的含义?他们该是“感谢生活”的姿态,坦然面对人生一切。
  虽然村里大槐树已经老去,但是它们总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逢春乃生发——枯树新芽。槐树求生的欲望,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姿态,给村里人留下一个坚定生活的信念。
  在现实生活中,村里也有很多人,他们视生命如草芥,活命的意志,十分脆弱,不如一棵大槐树。他们在村里活着,胸怀不够开阔,容不下“泥沙俱下”的红尘俗世,就是坊间流行词:做人的“格局”小了。最终,芝麻大一件小事,他们自我纠结,背了蜗牛一样的思想包袱,感觉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举步维艰,骑虎难下。
  纵观古今世上人,他们遭不幸,有想不开,不想活时,选择自杀,自绝于生命。这种人,有“自绝”的欲望,却丧失活的勇气,不是生活击垮了他,就是“自我精神”出现问题,感觉自我沉沦,人生天塌地陷了。
  其实,村里很多活着的人,他们活得像村里十八棵大槐树,他们一生寂寞,活得洒脱,与世无争地活。他们无论生活多么艰苦,在苦难的生活中不做懦夫,争取做一个生活的强者,学会了忍辱负重地生活。
  村里很多人,他们活得像一棵棵大槐树,把根深深地扎进村庄的泥土地,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任凭风儿怎么狂吹,仅是“摇摆”一下腰身,舒活一下筋骨,怎么能摧残它“逆来顺受”的生命?它依然如故地活着,它久经沧桑地成长,自然散淡了沧桑岁月,看惯了“看不惯”的俗世。他们以槐树的“韧性”,才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
  村里的十八棵大槐树,它们又像村里人的命运一样,它们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一棵大槐树,需经历一切风雨磨砺,而且不择生存环境,没有人类自诩“良禽”,还什么“择木而栖”的生态环境,最终长成一棵参天大槐树。当年的小槐树,如今长成一棵大槐树,因为生长在不同位置,有的晚年凄惨,在人迹罕至的角落,依然寂寞地生长,堪称苍生,命运不济。有的大槐树,不是当年栽树人手巧,就是槐树的“命运”好,长在了风水宝地。槐树在无人骚扰,自由生长的岁月里,逐渐成为路边、路口、某一户人家门口的景观,无论村里老人和孩童,远方来人和邻村的近观者,槐树成为人见人爱的对象。
  世上有各种“栋梁之才”的大树,被人砍掉,损树利人。但是从没有见过一个村里人,他们人为地砍倒过一棵大槐树。村里槐树的树龄越长,它越是“虚空”了枝干。那十八棵古老的大槐树,它们不知人生处世哲学,仿佛看懂人类的固执和偏爱,就长成一棵“朽木不可雕”的大槐树,自然地逃避了一场人为的损害。
  但是,村里的大槐树,它们也像人一样,有过孤独成长的经历,逐渐成为一棵“大槐树”。它们能在各种环境生长,能在“人多”或“人少”的位置存活。虽然槐树“朽木不可雕”,不被村人重用,但是它长得老了,被人赋予另一种“神灵”色彩,被人供奉为一棵棵“神树”,被人奉为神灵附体的树。有偏爱迷信的人,以为大槐树“得道成仙”,他们还在大槐树旁供奉各路神仙的塑像,供村里愚昧无知的人顶礼膜拜。
  村里人供奉大槐树,像供奉菩萨一样虔诚。他们祈祷大槐树保佑出行平安,保佑他们大富大贵,保护他们儿孙健康成长,保佑他们家中老人延年益寿。
  在科学发展到今天,人能医人病,却医不了村里另一类人迷信的“思想病”。因为有些愚昧无知的人,他们有病不到正规医院求医问诊,却到大槐树下祈福祷告。他们甚至有重男轻女的人,他们在大槐树旁虔诚地许愿,让它保佑着生一个或男或女的后代人。
  村里那一棵棵大槐树,与全村人同呼吸共命运,关系紧密相连,却“代沟”那么深。有些人迷惑不解,对槐树的“误解”和“依赖”那么深重。其实,大槐树就是一棵树,它不解人的风情,人们却赋予它神秘色彩,促使它成为人们祈福许愿的对象。他们这样与大槐树“神交”,牛头不对马嘴的“错位”。
  现如今,城乡不分。乡村生活,今非昔比,日新月异,那些追求完美的人,偏爱移植各种奇异树木到城市,却没有人能移动村里大槐树。因为槐树,是一棵棵长老的槐树。在世人眼里,虽然槐树“朽木不可雕”,但是它根深蒂固,被人“潜意识”赋予了另一种灵魂。如果有人轻举妄动,贸然地砍伐大槐树,会被“供奉”大槐树的人,视为极端地行为。他就是大逆不道,触犯神灵,会遭受大槐树的“神灵”报应。
  如今村庄路口的那棵古槐树,已经主杆虚空,它在冬天,一片肃杀。它生长得像村里的老人一样,人事萧条。槐树粗壮的枝干,如油灯枯竭,气血衰亡。到了春天,它又枯木新芽。夏天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大槐树一年四季轮回着神奇的力量,像全村人的故事,从古至今,千变万化。
  后来,因一次狂风作乱,大槐树横枝,被风折断。粗壮的枝干,如沙场关羽,人头落地,身首异处。断枝长有四五米,粗细有二人合抱之状。村人甚是惋惜古树枯木,断枝横在大槐树下,风吹日晒,几度春秋,不曾被人破损,或者做柴烧——因为村里人,他们都害怕成为一只眼儿,成为一个歪脖子的人。
  因为村里老人传说,当年村里一位顽童,他在村口大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弹弓射树上鸟。他一只鸟没有射住,弹弓子儿射到槐树枝儿上,又以迅雷之势弹了回来。人们可以不信,但是他们传说的神乎其神,他们说弹弓子儿飞回来,击中这个村人的眼睛,他被弹弓子儿弄成了一只眼儿。他们说大槐树上那只鸟,它是树上的神——神鸟。他们说他触犯了树上的神灵。
  据村里老人又传说,旧社会,村里一个中年人,他好吃懒做的,游手好闲;他吃酒掷骰子赌博,偷鸡摸狗。他把日子过得十分贫穷,揭不开锅盖。一日他们家中无柴烧了,他看着村口大槐树一个枯枝,他说不做柴烧多么可惜了。他拿着一把木锯,歪着头把那一个枯枝锯下来。之后,他的脖子僵硬了,他成为一个歪脖子的人,他从此歪着脑袋看世界。
  村里人说,成为一只眼儿,成一个歪脖子的人,那是因为他胡作非为,被大槐树上的神灵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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