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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落魄

作品名称:俗世      作者:李运昌      发布时间:2018-07-20 12:16:15      字数:6285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不亮,老黄就发动摩托三轮车,他赶集卖肉去。
  村庄有一个集贸市场,每隔一天早晨,方圆十里八乡的农民到集会上销售农产品,瓜果蔬菜,吃的喝的,水煎的热包子,笼蒸的馒头,油炸的热油馍,小米熬成的稀饭,红薯熬成的玉米粥,样样齐全。
  老黄年轻时有工作,在供销社上班。那时还宰牛,一天到晚抽着大前门烟,吃牛肉喝白酒,醉眼朦胧着打麻将推牌九掷骰子赌输赢,就这样活得牛气十足。
  老黄到了晚年,他又活得起早贪黑了。他起得很早,他驾驶一辆摩托三轮车赶集卖肉。
  世上活成老神仙的老人说,人过三十岁不学艺。老黄已经活到六十多岁了,他实在不想学什么艺。因为新时代新生活,恰似天空的星球,斗转星移,日月轮回了。他不学杀猪手艺,他就被生活淘汰,他就没有饭吃,他就不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有尊严地活。他不愿意靠别人吃饭,他想活自己,做一个手足勤奋的人。所以,他才学会杀猪卖肉。人生的未来的,总是不能抽签算卦问前程。那些摆摊算卦的瞎子瘸子心智型脑残者,他们都是闭着眼睛说瞎话,说胡话胡说话的活着。老黄有胳膊有腿儿有眼睛有鼻子,他有一张完整的脸面,他要完整地做人活人,所以生活就把他逼到学杀猪卖肉,把他逼着学会驾驶摩托的勤学苦练之路。
  世上人还说,人要活到老学到老了。他们的意思是鼓励人,做人一生,一定要勤学苦练,排除万难,不畏高山险阻,跨长江过黄河,敢于攀登珠穆朗玛峰。老黄就顺从这些是让人说的话,他自力更生地活着。世上人胡说八道,自相矛盾。他们打击奋进的有雄心壮志的人,说那些人过三十不学艺的话,又捋着胡须劝人,他们又说人活一世,必须活到老,学习到老。
  世上老前辈儿,就这么把人说糊涂了。他们以为后来的人,都是愚蠢痴呆脑残的傻子。老黄不相信有些老前辈儿,所以他学杀猪卖肉,学驾驶摩托三轮车。他自我接受新生活,接受他一生中不曾体验的新事物,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朝前走着别人走过的道路。
  老黄活了半生多了,他才学会甩掉人生糟粕的生活,懂得取其一生的精华迎接未来。他过去学会的赌博的手艺,他不想继续下去,他不想传承给家族的人,他就金盆洗手。他还在酒桌上自夸地对人说,他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要赶上时代的步伐,辞旧迎新。
  光阴似箭,人的青春是一张弯弓。弯弓能射哀鸣的大雁,能射翱翔九天的雄鹰,能射天上的太阳,它能创造羿射九日的神话。
  可是,人在现实生活中,那一张青春的弓把箭射出去,它在寂寥的天空回旋几十年,短暂飞旋不过百年。它飞跃高山,跨过长江黄河,就是不肯在飞回来。它更是无法像人放的风筝,像人放的鸽子,被自信的人类收回来。虽然有的人,为人处世,胸怀宽阔,收放自如,一生从容不迫。人的青春易逝,它一去不复返。浪子还有回头日,人的青春易逝,它从来绝情,残缺人的。青春一去,决不回头。
  乡村有很多人,不再像当年一样仁慈善良,他们像城市人一样,已经城乡不分,学会过河拆桥,学会卸磨杀驴,学会耕田不用黄牛了。所以乡村有五少:吃草的牛驴羊少,会游水又会两条腿儿走路的鹅少鸭少。乡村有三多:好吃懒做的猪多,会咬人的狗多,会打鸣的鸡多了。还有一种乱窜:就是村里无人管,无人豢养的野猫乱窜,他们生死未卜的到城市游荡。还有一乱跑一横飞:那乡村之外的野兔乱跑,那旷野之间的野鸡横飞。还有一种人活着有所期盼,活得急躁,活着腻烦,他们鸡飞狗跳墙,就活成放鸽子一样的双飞:劳燕分飞。另有一种淳朴的乡村人,他们不愿意守在乡村。他们要翱翔蓝天白云,他们需要努力艰苦奋斗。他们活得一世凄凉,他们像哀鸣的大雁,他们奋发图强,活成尘世间最凄美的小燕子的振翅飞:比翼双飞!
  乡村人过去饥寒交迫。现如今,他们生活滋润,日子格外悠闲。村里人也会享受,养尊处优,十分能吃猪肉。过去吃肥肉,如今挑剔着吃纯瘦的猪肉。过去吃肉是败家子儿,如今吃肉就是有福气,就是享受生活。人吃猪肉多,身上长肉多,就是阔绰。他们膀大腰圆,又想到减肥。他们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该怎么喝,还是怎么喝。他们很多人,依然不习惯吃羊肉牛肉。况且,还有一部分穷苦大众者,他们没有彻底脱贫的人,他们依然吃不起牛羊的鲜肉,更不可能天天吃牛的肉羊的肉。
  羊心知肚明,有话不想说了。它吃草挑剔,它吃嫩草芽儿,吃绿草的尖儿。它还厚着羊脸吃农民辛苦耕种的绿油油的麦苗。而且,它还不知足,不怕山高路远。它漫天遍野跑着吃嫩草,它不高兴还咩咩地朝天叫唤,面对荒草护坡抱怨。它优越地活了一生,快活一生,被人宰杀了。人吃羊的肉,羊被吃有何足惜。
  羊活尘世,格外矫情。人类该吃矫情的羊。羊不会诉苦,没有理由抗议人类。
  低头活一生的牛呢?
  牛的生命宝贵,被人宰杀后,牛皮值钱,穿上牛皮的人,无论走在哪里,都是牛气哄哄的。人穿上牛皮,可以用眼角看人,可以斜眼看人。他们还可以勾头看地上爬的蚂蚁,仰脸看知了爬过的树梢上飞的鸟儿,看汝河中游来游去的鱼儿。他看山望水,这山盼着那山高。他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喂狗养狗叫狗咬人,咬伤善良的人。
  牛身上的肉,比牛皮更加珍贵了。人吃一口牛肉,乡村两块五毛钱,北上广深圳上海苏州杭州五块钱。牛的肉从乡村串货到城市,就翻了一个身子,价格就千差万别了。
  有人十分好奇,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问牛肉价多少钱一斤,卖牛肉的人会说,那就看你能吃多少口了。
  一般来说,北方女人长得彪悍,脸阔、腰粗、腿壮,走路一摇二晃三摆粗腰。虽然那神情不够天然,无雕饰状,不太俊俏,但是吃一斤牛肉,可以更加模糊地估摸钱数。
  在中国的版图上,古今南北人类差异。南方的女子长得柔软,身段像柳条,风一吹就倒了,不柔软地倒下去,也被一阵风刮跑。
  这样柔弱不堪的南方女子,平日里小鸟依人,腻歪歪地用小嘴儿吃海鲜,吃小虾螃蟹。她们柔软的手指捏着一只蟹腿儿,熟练地从一只螃蟹的一条腿里迷踪美味。
  如果又是一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温柔型,吃喝那么细腻,一世吃的温情,吃的温暖人间大地,那一斤牛肉,整整能吃三天三夜鲜嫩的肉。这时,那北方乡村的牛肉,不是蓝天白云的价格,也是人间无价之牛的小鲜肉。
  老黄当年在公社的供销社工作时,他曾经从人吃一口牛肉的嘴里混生活。那时城乡不分,价格统一,人吃上一口牛肉,最多能吃一毛钱,牛肉的价格贱如萝卜白菜。
  老黄最初在供销社踏踏实实地上班,他后期就鸡蛋换鸭蛋闲捣蛋,瞎胡折腾。老黄这一生,他十分搞笑。人们不知道是人生游戏了他,或者是他游戏了人生。老黄的故事很丰富,人生很精彩。
  老黄年轻的时候,做事情风风火火,从来不拖泥带水,就像是豁子吃凉粉——干脆利索。他在供销社上班,做事就爱做大事,讨厌小打小闹。他倒卖化肥,倒卖木材,宰牛,花钱似流水。
  因此,老黄当年,他狐朋狗友很多。他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有一次他在邻村朋友家中喝醉了酒,躺在路上呕吐,之后就睡觉,无人管无人问。后来村里熟人给大强他爹传话,才用板车把他拉回来。他酒醒之后,喝酒如故。如今他时常对人夸口说:我喝的酒,可以流成一条河,足够杨贵妃洗澡了。
  老黄很大气,从来不小气,为人处世,绝对是一个爷们儿。他年轻的时候,混一位下乡的女知青,一动感情,给她建了五间砖瓦房。那房子如今不算什么,当时在当地乡村,就像是今天富人居住的小别墅。
  后来,这一位知青因为他和丈夫生气,闹离婚不成,自缢身亡,一笔风流孽缘的情债,就这样记在他的头上。
  老黄年轻时,村里每逢过集会,根据当地风俗,有亲戚朋友到家中做客。那时,老黄家中的客人,具体有多少呢?八十年代初,轿车免谈,没有摩托车,乡下的自行车也不是很多,在那一个特殊时代,缺衣少食,温饱尚且没有解决;可是老黄家的院落,两处宅院的地盘,那自行车停满了硕大的院落。卖雪糕的小商贩,他不让走,一箱子雪糕散给客人,却不够给客人分吃。
  当时镇上所谓的社会名流,周边村庄的大小人物,他们和老黄的关系格外地亲切。周边村庄,镇上名流人物,有很多势利眼的人,他们把儿子或者姑娘认亲给四叔,就这样结为亲家。这些干儿子,四叔不曾慢待,他大手大脚地花钱,显摆自己,干儿子多,他有钱,有朋友,人气很旺盛,走路不往脚下看,等待小石子崴了脚,才知道呻吟道:我脚丫子疼。
  后来,九十年代初,老黄逐渐落魄,大强他婶儿和他三叔老黄离婚了。他树倒猢狲散的。他亲朋好友众叛亲离。
  老黄落魄之后,他彻底离开供销社,回到村庄宰牛,依然不改当年习性。大强八十多岁的爷爷,他生儿子老黄的闷气,痛恨他不知道争气,他拿着拐杖打在他的脊梁骨上。那一刻,老黄不躲闪。
  大强的爷爷在晚年,他总是生我儿子老黄的气,因为当年供销社,好端端一个工作,没有让大强他爹接班,让老黄接班了。可是他不好好地工作,而且和他女人离婚,整天和一帮子不三不四的人混吃混喝。他喝醉了,他一个人度日,心里不痛快,在村庄惹事生非,躺在大街上打盹晒太阳,那些酒友早已作鸟兽散。
  喝酒的时候,他和谁都是朋友,好朋友,酒醉之后,各自散去,无人管他。因为他喝酒,把一家人气得整日里给他翻白眼儿。老黄赌博也上瘾,他对各种赌具格外在行,十分精通。在万元户的时代,他夜不归宿,输掉万儿八千,依然不罢休。那时,大强和他的堂兄弟姐妹们,他们牵扯着瞎子奶奶的手前去讨伐,那赌博场子被大强他奶奶的拐杖捣散。
  老黄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低于“大前门”香烟,他从来不抽。“大前门”香烟当时很贵,五毛钱一包,每日一条香烟,他那一张嘴,不断地抽,大不了三包烟,剩余的香烟,也不知道就谁替他抽了。
  后来供销社的营业额不景气,他主动不站柜台了,利用供销社的场地,在供销社大院内宰牛,一天有时宰杀十几头牛,用很多干活的人,牛肉,只要是朋友,去了就吃,而且有酒伺候。因此老黄当年,他的狐朋狗友格外多。他的酒肉朋友,犹如苍蝇逐臭,飞走一拨又来一拨。他们整日屁颠屁颠,好听话说尽,为的是吃他的喝他的,围着他团团乱转。
  在九十年代初期,老黄已经混得十分落魄。他这样的人,他活在尘世,人生得意须尽欢,从来不缺少朋友。
  老黄赌博,他对各种赌具格外在行,十分精通。在万元户的时代,他夜不归宿,一夜之间,他输掉万儿八千,到了早上,他依然不肯罢休。那时大强还小,他和堂兄弟姐妹牵扯着他们的瞎子奶奶,他们前去赌博场讨伐老黄。赌博场那些赌徒们,他们被大强他奶奶的枣木拐杖驱赶,他们一群人作鸟兽散去。
  老黄当年依靠供销社的优势,在农村倒腾耕田种地的化肥。他雇佣十辆四轮拖拉机,一辆绿色解放车运化肥。他连续往村里运送一个月,把家中生产队牛院的十几间房屋腾空,摆放的化肥堆积如山。他把邻居废弃不住人的空宅院打扫干净,都全部存放了化肥。他那时年轻,想有所作为,大有成绩。他经商的野心,他野心勃勃,想用化肥铺天盖地,想把村庄内外的田地,全部都撒上他的化肥。他老虎吃天,一心想挣大钱,梦想当一个土财主。
  后来,老黄的确把堆积如山的化肥,全部销售给村庄内外的穷人。老黄运回村子的化肥,他一边销售,一边运送的着急,逐渐堆积如山,促使化肥卖不出去。化肥卖不了的时候,化肥就不是化肥,它没有被农民撒到田间地头,就发挥不了化肥的作用,就在堆积到房顶的屋里融化。
  他搞得村庄乌烟瘴气,村里谁人从牛院走过去,总是能闻到漂浮着化肥浓烈的气味。那年,牛院里的茂盛生长的几棵梧桐树,它吸收了空气中的肥料,似乎一夜之间都长高长大长疯了。后来,梧桐树又被化肥的气味熏死了。
  老黄闻着化肥的味道,他看着融化的化肥,他就着急了。他急得如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他辗转反侧,坐卧不宁。他无心花天酒地,无心坐在赌博场赌输赢了。他看着村里人端着一个大碗,嘴巴顺着碗边儿吸溜红薯玉米糁稀饭时,恨不得夺走他们喝稀饭的碗,让他们全村人都不在喝稀饭,都改天换地过上好日子,都吃他牛院里堆积如山的化肥去。
  中国的农民苦,最苦是农民。他们看着白雪一样的化肥,很多人还在怀疑那雪花一样的白,咋能叫庄稼长高,咋能多产粮食呢?
  老黄坐卧不宁,把堆积如山的化肥低于市场价,疯狂地推销给十里八乡不识名姓的人。他不管张三李四王麻子,只要找上门来,有钱无钱都给提供化肥,而且十之八九都是赊账给老实巴交一辈子的人。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些穷苦一生的人,从来欠账不赖账。他们给老黄留下了后遗症。
  老黄讨债多年,大多数帐有一个结果,很多帐不好讨要了。他陷入债务的泥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从此,他在银行塌下一个天大的窟窿,他身负几十年的债务。他人还活着,只要好好地活着,他不着急还债,他想蠕动着,想一点一点地还债。可是他力不从心,想到做不到了。银行等不及了,把老黄亏欠的债,全部做成了一个死账。
  他侄子大强逐渐长大,逐渐懂事了,会骑自相车时,天天骑着老黄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走家串户讨债。老黄给他一沓账单,上面写着哪个村,哪个人,欠了他几袋化肥,合计多少钱。
  老黄让他小侄儿大强顺藤摸瓜,按图索骥,走一路问一路地讨债。每一次他讨债回来,老黄总是坐在赌博场里,一天到晚不起来。他赌输赢,却总是输钱。那时,大强给他讨债的钱,他总是拿走大头儿的钱,剩下的零碎钱,他懒得拿在手里。然后他头也不抬地对大强说:剩下的小钱,你花去吧!
  老黄急着打麻将推牌九掷骰子。大强给他钱的时候,不超过五十元的,他一概不需要了。赌博场好像赢钱速度。他看不上小钱杂碎零钱。大强拿着零碎钱,往衣兜随便一装。他扭头跨上自行车,脚一蹬崭新的自行车,链条“哗啦啦”地响着,就“刺溜”一下走远了,他独自跑一边快活去。第二天第三天,他连续不断地讨债去。
  大强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他叔老黄学讨债。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却又是一个讨债的小鬼。等待多年以后,他长大了,他又成为一个欠债的人。他被银行的人登门讨债,被亲戚朋友讨债。那一刻,他爹娘不敢多看他一眼,他快要把爹娘气死了。
  老黄有过这一番经历,他又凭借商业头脑和智慧,他雇佣人在供销社的场地宰牛。那时他从来不会杀猪了。后来,供销社裁员,他就回来。他无事可干了。他赌牌只输钱,不会赢钱,他感觉后半生赌输赢,根本不能谋生。他就在家宰牛。他宰两三年牛,那时感觉乡村人不吃牛肉吃猪肉,他不会杀猪,就想学会杀猪。他以庖丁解牛的技术学会了杀猪,雇佣不起工人,自己又学会了赶集卖猪肉。老黄是生活逼迫着做人。他从令人羡慕的工作岗位退下来,没有做成宰牛的人,却摇身一变学着做人,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乡村屠夫。
  老黄人生经历丰富,他没有活成一座山,他活成了一条河。他不阅读任何图书,他却阅读了生活。他有了生活的真知,他就感知着世上人说过的话,他有时唱反调,有时乖巧的顺从着来。
  老黄每隔一天,他驾驶三轮摩托车赶集卖肉。那一时刻,他已经失去了青春的力量,丧失了青春的勇气,他像是一只在生活中被斗败的公鸡,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三轮摩托车赶路。
  老黄最初赶集卖肉的时光,他只会用第一个挡位,不敢挂更高的挡位。他害怕三轮摩托车那玩意儿没有人性,实在叫人作难,实在是不好把控方向了。这一辆摩托三轮车,就像是他人生的方向,他实在不好驾驶,实在无法控制了。他担心三轮车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穿梭来往的人群中横冲直撞。
  老黄驾驶三轮车的速度很慢,似裹足布缠过双脚的老太太,又像是一位老大爷拄着拐杖,他亦步亦趋地从家中开着出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走着,他开着三轮车走过他们村子中央的一棵树。那一棵树,是老黄他老家后院的一棵大槐树。因为时光变迁,现在又长在村子中央。而且,年年的春天,枯树长出新芽。它像老黄的生命,枯木逢春,与岁月煎熬,与时光抗衡。
  老黄对一棵老槐树,他没有什么感触。他就是人生一过客。他想匆匆,不敢匆匆,小心谨慎地开着摩托车,路过一棵大槐树,又从王氏祠堂一侧走过去。他来到集市卖肉。
  老黄使用一挡小油门儿,一路上龟速前行,人却感到很恐惧,时代逼着他恐惧前行,他紧张得不能行。
  天长日久了,驾驶技术,熟能生巧,他就一挡轰着大油门赶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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