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箭啸秋山谷，鼓击豌豆令

　　朝饭过后，俩人赶到白水塘。
　　彭庄主早已安饵放线，坐塘守竿，身旁一人正与他说笑。此人：五十左右年纪，精神抖擞，一头银发，闪光发亮。
　　高家丁心想这便是袁神医了，就忙过去招呼。正在说话间，又见塘对岸俩甩竿之人好生面熟。
　　“那不是刚刚俩官差么？向姑娘。”
　　“嗯，好像！他们也来凑热闹，看来又有戏看了！”向丫头调皮地说。
　　“官差？谁是官差？”彭庄主好奇问。
　　“瞧，塘对岸。庄主，按说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咧。户部尚书谭大人，不是么？”高家丁笑问。
　　“真的么！我得去拜见！”彭庄主说着丢下鱼竿，整理衣巾，跟着高家丁沿着塘岸而来。
　　岭塘的坝上，薄雾弥漫，凉风习习，塘岸边站立二人：一老，面目俊秀，十分的儒雅；身边一少，锦衣缎带，虎背熊腰。
　　彭庄主赶上前，深掬一礼：“恭迎谭侍郎谭大人来此垂钓，在下彭家楼彭庄主！”
　　“呵！彭庄主，荒塘野外，不必拘礼！老朽也是听说此塘有条大鱼，多人久钓不出，因此才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号？呵呵！是你身后的高家丁吧！我们刚刚有一个精彩的邂逅，想不到又如此快见面。”
　　彭庄主笑着回道:“正是家奴告知。谭大人，此塘之鱼，甚是精滑。昨天白竿，今天邀老友袁神医来陪钓，又特带家厨塘岸野炊。等下，赏光，一同中饭。这就是袁神医。”彭庄主引荐道。
　　袁神医上前一步施礼，大家一并见过，正在离开。锦侍卫跑上前来，跟着向丫头搭讪:“向姑娘，今天的家厨想必就是你了。歌词填得那么好，又有一副好嗓子，还会烹饪，难得，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女子。”
　　“锦侍卫，让你见笑了。烹饪是大厨的描述，我只能烧几个平常小菜而已。”向丫头轻言婉语道。
　　“啊！今天野炊，想必姑娘是用心了，都有哪些佳肴呀？”锦侍卫问。
　　“佳肴就更不敢当，秋天的瓜棚一一空架子。只有茄子、包菜、冬瓜、土豆，再有些就是家里的腊肉、蛋粉皮带了些来！”
　　“啊！要是姑娘不介意，等下跟在我后面。我倒是能弄几个野味来！”
　　没等向丫头回答，高家丁抢先问道：“锦侍卫，什么野味？这荒郊野岭，又不是墟镇！”
　　“哈哈！高家丁，你顾虑了，我跟谭老爷陪皇上打过几次围，自然是有些经验。你看这群山怀抱，落叶枯秋，正是打猎的好时候。”
　　“那好哇，我和高家丁都去，看看锦侍卫到底能弄个什么野味来！”
　　“好！一言为定。”三人跟各自的主子打过招呼，快马加鞭直奔山岭。
　　锦侍卫让高家丁和向丫头站在一高处开阔地等候，自已快马飞奔，直至山顶，手握一号角，运气劲吹，“嘟……嘟嘟……”顿时山谷鸣响，号角阵阵。不多时，从山谷深处窜出一群野兽来，有獐、有麂，还有几只野兔，“扑棱棱——”茅柴中还有野鸡、斑鸠飞起。锦侍卫拉弓搭箭，一支穿云箭响彻山谷。转眼，公獐母麂，狼狈不堪！有几只直奔锦侍卫跟前，侍卫拉弓放箭“嗖，嗖，嗖”一只黑獐应声倒地，一只野兔闷声不跑。
　　三人见着，奔跑下来，捡取猎物。
　　向丫头把兔子甩给高家丁，嬉笑道：“高丁丁，拿着，好不容易进山，我也寻些山珍来，焉能白跑一趟！”说着飞快地奔向一棵松树，顺手折过一根棍子，扒开一堆松毛。惊叫道，“高家丁，锦侍卫，这里有松树菇，足足六棵，拔来跟腊肉清饨，一钵好菜！”俩人听见，赶过去。
　　锦侍卫抬头望着满树的松果，又飞身上树，脚蹬手摇。一时，松果一地。向丫头解下围裙，收收捡捡，拎来一包。
　　三人满载而归，回到塘岸。锦侍卫剥兔。高家丁挖灶捡柴火。向丫头剥松子，洗菜装盘。锦侍卫剥完兔，见塘浅水中有蚌蛤、螺蛳，不顾水冷，脱靴，扎袖，又捞了几篓来。
　　那边的谭侍郎、彭庄主、袁神医，见这边热闹，再也无心钓鱼，大家凑过来看向丫头烧菜。
　　瞬间，塘岸柴烟缭绕，香气弥漫。向丫头掌铲，手脚麻利，煎煮焖烧，火候恰到。转眼，肉沫茄子煲，手撕包菜小炒，香菇饨腊肉，蛋粉皮汤已烧好。辣爆螺蛳肉丁和红烧兔肉特放了些松子，肉面麻黄，油光滑亮。还有蚌蛤肉拌好麻辣调料，用竹签串好，只等吃时火烤。
　　高家丁相好一处平整地，正愁没有东西垫放。锦侍卫知其所想，急蹬蹬跑到拴马桩前，从马鞍下取出一块上好的羊毡子，垫在地上，摆上菜肴，大家席地而坐。
　　向丫头忙着支碗放筷。谭侍郎见着，喜叫道：“向姑娘，也过来坐，今天天地大宴，厨倌有功，你坐东边吧。哈哈！”
　　向丫头看看彭庄主，正想推辞。彭庄主招手示意：“向丫头，这么些年，任劳任怨，委屈你了！今天我也随众人叫你向姑娘吧。从今往后，咱俩是兄妹，坐吧！”向丫头神情奔放，喜道:“谢谢各位关爱，小女子受领了！”
　　“哈哈，向姑娘，本神医十年陈酿的养生药酒就开封啦，第一杯敬你向姑娘，辛苦了，一桌佳肴，不，不，是一毡子佳肴。哈哈！”袁神医爽朗言道。
　　彭庄主也兴奋地端起酒杯：“各位，今天天地宴席，秋空澄碧，垄上金黄，值此佳期，理应酒兴。高家丁，取我豌豆金竹桶来，咱们击节吟诗，行豌豆酒令，如何？”
　　“好！庄主！入乡随俗。击节不响亮，锦侍卫，取我手鼓来，还有那包新疆牛肉干，拿来同大家分享！”锦侍卫应诺而去。
　　锦侍卫手鼓拿到，交到谭侍郎手里。侍郎举鼓言道：“此鼓纯蟒皮制造，八角型，内置铁环，外嵌铜钹，是我从伊犁带得。”说着轻拍两声。“邦邦”鼓声脆响。
　　彭庄主也随声赞道：“好鼓，有此助兴，喝酒更有味道！谭大人，数您年长，豌豆酒令就从你开始吧！”
　　“好！今天老夫高兴，就来首七言诗！诗题不计，锦侍卫你手鼓击数，三十七点，看我取出多少粒豆子来！”说着，谭侍郎沉吟片刻，随口吟道，“《闲钓》一岭松杉一岭樟，半山翠竹掩塘坊。闲起一竿钓秋水，释下朝板忘朝纲！豆豆豆，着着着，走走走”，谭侍郎嘴里不停念着，眼晴看着，手不停地挟着，豆子一粒粒挟出来，滚在碗底。锦侍卫站在其旁，眼腈盯着谭侍郎，和着侍郎的语声节奏不停地鼓点。三十七点，二十一粒豆子，高家丁数来。
　　接下是袁神医。袁神医眯缝着眼，摸摸后脑勺，一字一顿吟道：“《醉钓》白云几抹天上飘，千亩金黄点头笑。华佗醉钓塘岸里，只认杜康是友好！逗逗逗，上上上，捞捞捞。”袁神医十七粒豆子，高家丁和声传来。
　　再接下是彭庄主，彭庄主手托腮额，一脸嬉笑，吟道：“《趣钓》半截浮萍戏绿波，靠山椅上坐佛陀。一竿垂下捆仙索，钓个美鱼跟我过！偷偷偷，着着着，乐乐乐。”彭庄主二十六粒豆子，高家丁传曰。
　　彭庄主看看周围，道：“我们三个大人都玩过了，下面是你们三个小的。”
　　“向姑娘先来！”锦侍卫击鼓言道。
　　“我不会吟诗，更不会喝酒，你们男客玩吧！我高兴看着就可！”
　　“你低调啰！歌词写得那么好，不会吟诗，谁信？”锦侍卫挑逗说。
　　高家丁也在一旁鼓噪：“向姑娘，来一首！向姑娘，来一首！”
　　“大家客气，恭敬不如从命，好吧！豆子我就不挟了，小女子就来首小诗吧！望大家笑纳！”说着向姑娘轻言慢语道，“《炊钓》白水塘岸起炊烟，山山岭岭寒中眠。一竿一线绰静水，多少滋味秋风散！豆豆豆，挟挟挟，吃吃吃。”
　　“好诗！”谭侍郎赞道。
　　袁神医也赞：“不错！此诗文静雅致！”
　　临到锦侍卫行酒令。高家丁接过手鼓，向姑娘记数。锦侍卫凑近金竹桶，伸筷便挟。
　　“锦侍卫，吟豌豆酒令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还是豆子咧！”向姑娘玩笑说。
　　“呵！慌得！只记得挟豆！这诗还真冒想到。”锦侍卫苦脸道，“有诗托么？我请！”
　　“有也不许，独你一人坏规矩！”谭侍郎严肃道。
　　“嗯！让我想想。有了！《猎钓》几许钓竿白水塘，半天浮子静不动。美味焉是水中有？云宵穿箭百兽疯！驾驾驾，挟挟挟，捉捉捉！”
　　“好！锦侍卫，你文得，更武得！”彭庄主赞道。锦侍卫二十三粒豆子，向姑娘报上数来。
　　高家丁把手鼓交给锦侍卫，俯身凑近豌豆金竹桶，伸进筷子，若网在纲，有条不紊，吟诗道：“《陪钓》一塘白水水茫茫，蛤蟆凳坐墩中央。岸头竹篓盖荷叶，只等鱼精进厢房！钩钩钩，上上上，捉捉捉。”高家丁二十七粒豆子，向姑娘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