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官爷写塘论,庄主钓鲶鱼
作品名称:心湖梦 作者:立文早页 发布时间:2018-07-28 09:08:50 字数:3092
第一巡,袁神医豆数十七粒兜底,喝酒!神医哈哈一笑,端杯一饮而尽。
第二巡,各人都有令稿,豆子自然挟得多,彭庄主三十粒,还是兜底喝酒。
第三巡是谭侍郎兜底喝酒。
第四巡,又是袁神医兜底喝酒。
第五巡,临到袁神医行酒令挟豆。神医醉眼矇胧念道:“《醉钓》车前炒豆芽,川牛膝春花。红藤败酱草,桂枝络丝瓜。挟挟挟,走走走,吃吃吃!”
“袁神医,你这是《醉钓》么?是《药钓》!”谭侍郎笑道。
“老习惯了,学医时就烦这个,老了倒是记得清,人不爱听,鱼爱听。背着夫人,跑去钓鱼,一背草药名来,鱼就咬钩钩,一钓一个准,一背一个灵!嘿嘿嘿!”袁神医乐笑个。
“神医连鱼脉也能把得准么?妙极!不过现在不灵了!豆子还没挟呢,准备喝酒吧!”向姑娘格格地笑。
“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喝饱了!得跟土地公公要张床,我醉事在,不吵不闹,睡下便可,哈…哈哈……”袁神医语无伦次,幽默无比,踉踉跄跄走到塘岸有阳光的地方,躺下。
“不喝酒,要发红包咧!”锦侍卫在后面打趣。“好,好好!醒了再说,钱我有的,兜里几个病人塞的红包还没拆哩!”神医迷迷糊糊应。
“谭大人,再添一杯?”彭庄主劝酒。
“不喝啰,今儿个任着性子,由着心情,足了酒量。”
“要不,给你泡杯浓茶?”向姑娘起身。
“酒后不饮茶,伤肾伤胃,有汤么,骨头熬野菜最好?”
“骨头不缺,刚才兔骨我特意留着,只是野菜——”锦侍卫迟疑。
向姑娘笑接应:“野菜也好说,塘岸多的是,刚儿个还见着。这个时令,野菜好,十月小阳春,嫩绿,不结籽,少开花,味道全在叶茎里。”
“好,好!就这些,哈哈,天地养人,遍地食材。老夫幼年家贫,身体瘦弱,家母时常弄些野菜骨头汤与我喝。这次回乡探母,老母卧床不起,哎,再也喝不上啰!”
“稍等,谭老爷,我与你烧来。高家丁你帮我支锅烧灶,我这就去讨。”向姑娘一溜烟跑开。
“向姑娘等等我,我跟你去讨野菜。”锦侍卫老远喊。
“锦侍卫,你一个虎头后生,挖野菜,像什么?”向姑娘回头笑。
“这荒郊野外,少有人见,像样给谁看?你不嫌就行!要是在伊犁,那些姑娘见我支都支不开!”
“萝卜开花生心事,嘴贫!兔骨理好了么?”向姑娘问。“我剁好洗净放在锅里,让高家丁架烈火烧熬!”锦侍卫笑嘻嘻。
“莫说生心事哟,本人还是个黄花郎哩?我这是冲到谭老爷来的,他对野菜有着特殊感情。这次回来,连着几天,我亲眼得见,他端茶喂饭,侍奉老母。”锦侍卫认真道。
“这还差不多,谭大人是位孝子啊!俺们这地方,最出名的野菜是地菜,也有叫净肠草,香包草的。此草清香可口,味甘,性平,无毒,叶绿带齿,呀!这里有几棵。”向姑娘惊喜,锦侍卫提刀便铲。
“再就是马齿苋,此草酸寒,清热解毒。枝淡绿或暗红色,叶扁平,肥厚。茎平铺,伏地散长。你随我上到坝面,那里很多!”向姑娘细语。
“嗯,你像个村姑,又似个郎中,讲得地道细致。”锦侍卫道。
向姑娘笑:“我就是个山野村姑呀!洗衣弄饭,提篮讨菜,日日田边,园地里走着,能不熟么?至于地道,那是拜家父所赐,一个秀才,半个郎中。”
向姑娘接着又说:“还有就是苦麻菜了,这菜药名叫‘败酱草’,别名‘女郎花’。叶片浅绿色,长条锯齿边,味苦,性温,人一般不吃,只当猪草。”
走着,讨着,向姑娘与锦侍卫说笑间,讨了半篮野菜回来。
岸头炊烟又起,锅内水汤沸腾,高家丁正埋头烧火。
“高家丁好了么?”“差不多!”向姑娘蹲下身掌铲掀盖,下野菜,放味料,又洒些松子,不多时,盛满满一钵汤来,分舀众人。
“鲜!靓汤。”谭侍郎端碗喝了一口,点头夸赞。
“嗯,不错,有味道!”彭庄主也言。
“锦侍卫,取我笔墨纸砚,今儿个尽兴,我来文章。”侍郎豪情万丈说。
彭庄主鼓掌:“秋空布景,碧水蓝天,山野塘趣,精彩一页,亟待描绘,我等拜读!”
锦侍卫取文房四宝来,盛水研墨。谭侍郎执笔铺笺,点蘸墨水,洋洋洒洒,写下文章。
白水塘论
宣和十九年秋,蒙帝恩准,告假返乡探母。十月廿三,携锦侍卫垂钓白水塘,巧遇江州彭庄主,徐埠袁神医。
自晨至午,三竿垂水,终无一获。彭庄主自带家厨塘岸野炊,邀吾中饭。席间美味佳肴,击鼓吟诗行豌豆令饮酒,好不欢畅!更有彭仆高家丁,向姑娘与小厮锦侍卫百般殷勤,斗趣生乐!袁神医醉,睡卧塘岸,噜声如雷。吾与庄主,酒后喝兔骨野菜汤,鲜美之极!
吾问:“信此塘真无鱼乎?”庄主曰:“有也滑溜!”吾问:“信此塘有鱼钓尽乎?”庄主曰:“不信,一鱼三千籽,隔年鱼成群!”
吾观武山群岭巍巍,树木苍苍,上天恩泽,雨雪成水,明可成溪入塘,暗可地表渗藏,更有塘岸逶迤,坝堤锁龙泽,水源源不断也!
吾思白水塘群山怀抱,草木丰茂,春华秋实,果腐叶烂,顺流入塘,水肥不尽也!
此天然鱼舍,若下鱼苗,不说一年一收,三年两载,必有大利!
此塘缘何无鱼?再问,彭庄主不作答,锦侍卫摇头。高家丁旁听,默默而去,良久,领一村民来。
村民自介:吾石才舍人,为此坝长十余年。
吾问石坝长,“此塘缘何无鱼?”坝长伸手一指,道:“南坝一碑,碑记《白水塘约》。其一,此塘禁养鱼。其二,坝长分水。其三,春秋修坝……”
吾请向姑娘沏茶一杯,端其手上。再细问:“石坝长,缘何立此碑约?”
坝长饮茶坐定,长话短说:“吾石氏先祖,于唐太宗初年,随陈政,陈元光父子入闽开漳,转迁浙赣,定居都昌张岭,蔡岭,北炎一带,为耕读世家。此方,地势平坦,无大河来水,不利灌溉。先祖带其子孙因势挖塘,筑坝拦水,形成塘面百亩,灌区千顷。
随后,有人包塘养鱼,大获鱼利。鱼人私心,逢雨泄洪,逢旱蓄水。白塘水浅,灌区缺水,水田变旱地,农人与鱼人斗殴,伤十几人。
官司打到县衙,县令暗收鱼人钱,袒护偏私。村人赌气,夜偷塘鱼,挖坝放水,鱼死田荒。田荒人饥,人饥造反,打到县衙,县令罢官,吃牢饭。
新官上任,广察民情,体恤百姓,聚石氏十三房,于祖祠订《白水塘约》。自此约后,白水塘碧波荡漾,坝下千亩良田,一垄金黄,农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坝人讲完,众人醒悟。吾为官四十年,深知民以食为天。农田,农人命脉也!白水塘,农田命脉也!此塘不可养鱼,此塘不可渔利!有,纷争便起,鱼人私欲不可止;官人贪腐不可止;夜偷塘鱼,小人行径不可止;众怒不可止,聚众挖坝便理所当然。
嗟呼!感先贤之英明,领众挖塘,民主契约,造福地方。
今坐坝上,三朋两友,把酒临风,观旷野,睹千亩金黄,随云水飘逸,思绪处,记以文字,才得如此惬意!即时想来,取此塘名者,许是位饱学之士,要么贤达清官。白水,清水也!白水塘,清濂之泽,宝鉴也。今之想来,一国之理政,何不似此?君策如风云造化,官管如山林养护,民之勤作如坝堤,固本蓄积,举国若此,何愁不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谭侍郎写完,轻捋须髯,落笔出声:“快哉,快哉!心声既出,笺记成文,天敞地宽。”
彭庄主也鼓掌:“大人妙文,跃然纸上!吾之所感,与君大同!”
谭侍郎承谢,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啃瓜籽,“各位,老朽要打下盹,大家随便。”
众人散席,向姑娘收拾盘碗。彭庄主醉熏熏走到塘岸,坐在椅上,取来九镰钩,安上锦侍卫给的兔肝,放线守竿。
高家丁挨在彭庄主跟前:“庄主,快看,浮子动,拖没了!”彭庄主一惊神,提竿拉线。线轴“咕噜,咕噜……”翻转,一下放走十几米。庄主脚立不定,跟着竿线沿着塘岸跑。塘中旋起一个大水花,现起一条草黄大鱼背。
“庄主,嘴大须长,身无鳞,是条大鲶鱼,有三四十斤重。不要急,疲拖上沿。”
众人赶过来,围着看。鲶鱼连接着打了几个旋,竿子弯成弧。庄主正想往岸边拉,鲶鱼一掸尾,直往旁射。庄主身子一晃,被竿一带,摔下岸头。“哎哟!我的老腰!鲶鱼乖乖,别要见怪,荷池养你,随竿上来!哎哟,我的老腰!”庄主忍着痛,竿不离手,蹲着拉线,嘴哼哼叫道。
“要是条公的呢?”高家丁扶住庄主后背问。
“莫乱说!是条公的,养它三日,鲶鱼炆豆葱,炖了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