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密谋（二）

　　白云瞟了他一眼，小声道：“你不用紧张，他是我老公。患了皮肤癌，北京上海的大医院都看过了，已经没救。他也曾是我的病人，现在病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不情愿，我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你也知道，咱们这一带有忌讳，凡是得了癌症的人家都被邻居看不起，说是上辈子没做好事，才会得肮脏病。他是个孝子，不想让体弱多病的父母遭受街坊邻居的唾弃，竟然拿出家底的一半，求我帮他伪装一起车祸。我没有办法，就答应了他。可我哪有伪装车祸的本事，所以，才求你表弟帮忙。他现在已经不行了，他再是我的病人，我也不想看着他在我这里咽气。你把他背到太平间，一会儿你表弟用租车把他拉走。”白云解释的合情合理，谭震不信也得信。木林这一带，的确有癌症患者遭邻居厌恶唾弃的兴俗。凡是有家人得了此病的，全家都保密。
　　“你是知道剁手帮的帮规的，我不可能加入他们，更不可能留下两根手指。咱们这里不是收留了一具一直没人认领的女尸？你想法把她的中指和食指砍下来糊弄你表弟。还有就是，我不想让你表弟他们看到我的真相，准备了一张防人皮面具。我马上就戴上，你不要露出破绽。在你表弟面前，你千万要称呼我易大夫，决不能说漏了嘴。”
　　“我知道，你放心。绝对错不了事。”谭震拍着胸脯打保票。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云豹的出租车准时停在了太平间门口。
　　白云和谭震已经为武常知穿好了西装。
　　其实，武常知还有气息，只是被白云用麻醉催眠，看上去与死人无二。
　　武常知被抬上出租车的副驾驶座，白云和云豹坐在了后排。
　　“这是五万酬金，你点一下。”白云从手包里将一沓现金递给了云豹。
　　“手指呢？你不是答应一同奉上？”云豹点完钱，乜向白云。
　　白云这才想起上车时忘了跟谭震要女尸的手指。她不相信剁手帮的帮规真的是铜墙铁壁，哀求道：“云大哥，我是外科大夫，如果没有了食指和中指，跟残废没什么区别。如果我想用两万块钱买下我这两根手指，您能跟帮主通融一下吗？”
　　“两万元……”云豹沉思了一会儿，“用钱买筹码，我们还没有这种先例。考虑到你是主刀，身份特殊，我就尽量向帮主求求情，看看能不能放你一马。不过，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是帮规，就像国家的大法，不可能说改就改的。”
　　云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沾沾自喜。留下两根手指，或是加入帮派，都是为了要挟合作对象如期如数交付酬金的附加砝码。只要酬金在规定的数额内准时交给帮主，两根手指和是否入帮，就不重要了。真愿意加入他们，他们热烈欢迎；真愿意奉上两根手指，他们也不拒绝。至于额外收入，帮主从不过问。这也是他麾下一班喽啰愿意跟他混的根本原因。
　　云豹放好钱，头往靠背上一倚，美滋滋地想着事成之后，如何去消费这意外收获的两万元。
　　出租车在绿城西郊的一个十字路口待到天光大亮.
　　白云没有下车，掏钱让司机和云豹去路旁的一家快餐店吃了早餐。回到车上时，云豹看了看武常知，刚吃下的饭差点儿喷出来。
　　“听说得了皮肤癌，身上的肉就一块块腐烂，没想到会是这么恶心。能不能用东西给他盖一下？”云豹急忙捂嘴。
　　“至于吗？不就是难看了一些。”白云不屑地瞥了一眼云豹。
　　“易大夫做的是开膛破肚的活，我们小老百姓哪经见过这种恶相。人都说黑道残忍，跟你们外科大夫比，岂不是小巫见大巫？”云豹说着，随即瞥了一眼白云。这一瞥，心脏差点儿就停止了跳动。暗道，这他妈也算女人吗？难怪心肠这么硬，活脱脱一个母夜叉啊！
　　白云脸上覆盖了一层防人皮面具，面具的五官做了扭曲处理，雀斑，痤疮分不清有多少个。车头朝南，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在白云脸上，那些坑坑点点越发令人作呕。
　　晦气！云豹有些不爽，这与他心目中的白衣天使落差太大了。好在这是做生意，如果是找老婆，泡妞，倒贴他十万他也不干。寻思寻思武常知的面目，再看看身旁这女人的形象，纯粹就是陪着两个鬼。
　　云豹闭上了眼，等着时间一点点消磨。
　　“货车准备好了吗？马上十点了。”白云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
　　“呶，来了。我这就下去。你们马上做准备吧。”云豹打开车门，下了车，冲一辆从西面驶来的斯泰尔挥了挥手。
　　“易大夫赶快做好头部防护，把紧我身后的扶手，我要调头了，你要是不敢看，就把眼闭上。我保证不会伤你性命，但不保证震动和危险带给你的惊吓。”司机吩咐着将车头调向西面。
　　斯泰尔从西面驶来左转向北，出租车从南面驶来左转向西，两车行到路中央时，就听哐啷一声巨响。斯泰尔的车头撞在了出租车的左半部。猛烈的撞击下，武常知的头瞬间变形，面部插满了破碎的车玻璃。泰然的白云也惊叫一声，在惯性作用下，额头撞在了司机的靠背上，顿时人皮面具下印出血痕。白云趁机撕掉面具，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小瓶鸡血，涂在面颊和鼻梁上，佯装昏死。
　　正常行驶的车辆都停了下来，而肇事的斯泰尔却扬长而去。
　　“报警，快报警！那车没有车牌，再不报就来不及了。”三个好心人帮着把扭曲的车门打开，见司机没有生命危险，急忙提醒。
　　司机装着受伤很重的样子，掏手机，掏了一阵子没有找到，一个好心人说：“一会儿再找吧，先用我的。”
　　“叫救护，快叫救护！”另一个好心人说。
　　“对，打120，救人要紧！”
　　很快，120急救来了。先把白云和司机救到车上，再抬武常知时，急救人员摇了摇头。
　　白云一手策划的惨案就这样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安葬了武常知，白云顺理成章地将他的专卖店接了过来。因为没有时间打理，就以每年六万元的租金租赁给了别人。
　　一个月后，白云发现自己怀了孕，她知道，这孩子是谭震的。她想将孩子做掉，反复考虑后，决定留下。谁都知道她是武常知的遗孀，孩子理所当然也就是武常知的遗腹子。不会有谁怀疑孩子的身份。
　　武常知死后，白云住在了实验室里。
　　这天深夜，白云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敲门声。
　　谁？她惊了一跳，急忙披衣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门上的玻璃贴着汽车薄膜，从室内向外看一清二楚，从外面向室内看一片模糊。白云紧贴玻璃向外瞅。外面，没有月，医院里的长明灯也照不到这里。白云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因为距离近，黑影的轮廓很明显。
　　谭震！
　　白云先是一愣，紧接着皱紧了眉头。
　　谭震找她很正常，她是医院领导，员工找领导无可厚非。问题是，找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对。
　　他要敲诈她？
　　白云知道谭震手里有她的把柄。
　　开，还是不开？如果开，他极有可能用手里的把柄来占尽她的便宜；不开，又怕他生恨将她的秘密曝光。犹豫之时，谭震把一个小布袋系在门把手上，离开了。
　　等谭震的影子一消失，白云立刻开了门，解下那个小布袋。
　　白云拉好窗帘，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个装有福尔马林的输液瓶，瓶里是两根女子的手指。
　　看到两根手指，白云的心噗噗腾腾跳了一阵。
　　看来，谭震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小人！白云想想自己的所为，越发觉得谭震可信，不会出卖她。越发觉得让他在太平间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他。
　　第二天下班后，白云打电话给谭震：“你帮了我不少忙，我备了些酒菜略表谢意。你若有时间，就来我的租房里。你应该还记得在哪个小区吧？”
　　谭震好似犹豫了一下，回道：“白院长太客气了。要说谢意应该是我谢你。”
　　“过来吧，我有事想告诉你。”白云强调了一句。
　　晚上八点左右，谭震来到了白云的租房。白云果真备好了饭菜。
　　“武常知的事你帮了我，一直想请请你，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喝点啤酒吧。”白云说着，打开一瓶青啤递给了谭震。
　　谭震接过来，猛力喝了一大口，看着白云说：“白院长，你不是说有事吗，你说吧，只要是我谭震能做到的，你尽管吩咐。”
　　“也没啥事，你是汽车兵出身，开车技术也很高，在太平间干实在是委屈你了。我跟院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调你去急救中心做救护司机，你没什么意见吧？。”
　　“白院长，今天这饭菜算我的。”一听白云这么说，谭震激动了，从兜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在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