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后妈

　　第二天早上，莉华早早地就跑来周婕纶的家里，河东狮吼道：“婕纶，婕纶！”
　　周婕纶从厨房里出来，洗了洗手，连忙找了两把木凳子招呼着同学莉华坐下。
　　周婕纶说：“你一大早跑来我家蹭饭啊？”
　　“我听你爸爸说，你要私奔到外面去了，是不是真的啊！吓得我脑细胞都要短路了！”
　　“你本来脑细胞就不多，还说什么短路？”
　　“你为什么要去外面打工啊！去外面打工肯定会受委屈的。”
　　“我不怕，习惯了就好。”
　　“可是我怕啊！这么漂亮如花的你，万一被别人拐走当压寨夫人了怎么办？”
　　周婕纶嘴角一扬:“那我也愿意，说不定还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呢！”
　　莉华挤眉弄眼嘴巴翘得有天高:“哼！贪慕虚荣，就知道有钱的公子哥，有钱的公子哥哪里会看上我们这些小白菜？”
　　“所以自己得努力挣钱。”
　　“哎呀，不跟你聊这些了，姑奶奶我得去学校了，告辞。”
　　“不远送。”
　　周婕纶看着莉华远去的背影叹息道：“能这么蹦跶着去学校真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走出社会才能找到好工作。”
　　周婕纶独自在家收拾着行李，准备明天启程去海南。那个陌生的地方，那个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的地方，那里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呢！
　　周国兴从外面做事回来，看着大女儿思珍在收拾着行李，上前问道：“准备啥时候走？”
　　周婕纶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回答：“明天。”
　　周国兴再次上前一步，夺过思珍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
　　周婕纶以为父亲不高兴，心里忐忑起来，眼神里藏着一丝丝的惊恐，她知道父亲发起脾气来，犹如洪水猛兽。
　　周国兴一改往日的脾气说：“这些破烂衣服就不要带到外面去了，拿着这些钱，去买两件像样的衣服穿，外面不比家里，穿得太寒酸，不好。”
　　“爸，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周国兴说：“向你叔叔大伯们借的，这一千块钱，你悠着点花。”
　　“嗯。”
　　到了傍晚，莉华放学回来，马不停蹄往周婕纶家跑，想看看这厮还在不在家。
　　人未见声音先已经传到了周思珍的耳朵里。
　　“周婕纶，周婕纶，玛德，是不是人不在了啊！”
　　“你才不在了呢！我不是应了你好几声吗？自己没听见。”
　　“谁让你声音那么小，母鸡下蛋都比你声音大。”
　　“滚。”
　　“还以为你走了呢!咋！啥时候出远门啊！带着妹妹我也去混呗。”
　　“明天就走，以后你想看见我也看不到了。”
　　“明天就走啊！赶着去投胎啊！前面又不是有钱等着你去抢，急什么。”
　　“我说不过你，你一张小嘴总是要占我便宜。”
　　“因为也只有你才能让我占到便宜，也只有你好欺负，也只有你性格才这么温吞，受了委屈都不说的。”
　　到了晚上，路珍问着姐姐婕纶说：“姐，明天就走吗？”
　　“嗯！”
　　“几点的车啊！”
　　“中午12点的车。”
　　“这么早的车啊”
　　“嗯！”
　　“有谁送你去吗？”
　　“爸爸会骑着自行车送我去车站的。”
　　“那不是很累啊！路上要一小时呢！”
　　“那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走路去吧。”
　　“爸爸给你车费了没？”
　　“给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爷爷奶奶来到她家，手里还握着个红纸。
　　周婕纶见两老来了，上前打着招呼。
　　“奶奶，我爸刚出门去了，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我回头跟我爸说一下。”
　　奶奶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爸的，我听你爸说，你今天就要出门去海口了，我和你爷爷也没有什么好给你的，这是我和你爷爷存下来的一点零花钱，你路上拿着花，别饿肚子。”
　　“奶奶，我怎么能拿您们的钱呢！您的钱好好收着，保管着，我最小的那个叔叔还需要钱来娶老婆呢！您就不用想着我了，我去外面后能挣到很多钱，不差您这点。”
　　老人家也不喜欢碍来碍去，孙女说不要，那就不拿吧。
　　奶奶说：“那你自己在外面多照顾自己啊！别饿着冷着了知道吗？”
　　“不会的，我是去同学亲戚那里做事，不会受什么委屈的，放心好了。”
　　简单地吃了一点午饭后，周国兴拿出一大袋零食放进行李箱说：“路上吃。”
　　周婕纶又把零食拿出来说：“爸，这些零食留着弟弟妹妹吃，我路上自己会买。”
　　周国兴又把零食塞进了行李箱说：“你弟弟妹妹的零食，我会再去买，这个你路上带着，听话。”
　　周婕纶拗不过父亲的威严，只好接受。
　　周婕纶本想自己去车站坐车，可是作为父亲的周国兴不放心女儿，毕竟这是第一次出远门。
　　到了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分不清方向，买到了票也不知道要站到哪里去排队。
　　周国兴在车站匆忙地奔波着，提着女儿的行李箱点起脚尖看着城市地点的招牌号。
　　南昌开往海口。
　　周国兴说：“来来来，婕纶，站这里，这里是开往海口的，等会就到这里检票上站，别跟丢了。”
　　“嗯，我认识字，不会丢的，爸你先回去吧。”
　　“等你上车了我再回去。”
　　周国兴说完这句话后，红了眼眶，怕女儿看见，赶紧找借口走开:“你先到这里站会，我去上个洗手间。”
　　周国兴躲在厕所里，抽着闷烟。
　　回来后，周国兴未见女儿在原处等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胆都吓破了，人呢！人呢！人去哪了。
　　周国兴问着旁边等着上车的人说：“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站在这里？刚才还在这呢！”
　　“那个女孩子啊！她去上厕所了，让你在这里等她一会。放心啊，那么大的孩子走不掉的。”
　　周国兴一颗心安定了下来，心里暗自说，人都会吓死。他整个人都快吓瘫了。
　　周婕纶回来后看到父亲蹲坐在地上，样子看上去既沧桑又孤独。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爸，你干吗坐地上啊？”
　　周国兴说：“站累了，想坐会，地上又不脏没事。人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爱面子。”
　　“爸，您赶紧回去吧，我马上开始检票了。”
　　“不急。”
　　车站响起了南昌开往海口的喇叭，人潮涌动，纷纷开始向前移动检票进站。
　　周国兴赶紧提着行李，让女儿站自己前面。
　　到了检票处，周国兴把行李箱递给她，嘱咐道：“好好照顾自己啊！”
　　周婕纶检票进了站，不停地回头观望着父亲。
　　周国兴干巴巴的嘴唇含着笑，说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女儿，是爸爸对不住你。”
　　周国兴看着南昌这所城市，连自己所在的城市都分不清方向，何况到了外面。
　　周国兴回来后，路过邻居家门口，邻居都会问上一句：“国兴啊！你女儿出去挣大钱了，你福气好啊！再过两年你就开始享福了。”
　　周国兴一笑而过，只有他自己清楚，所谓的享福，这辈子都难，四个孩子，操不完的心。
　　回到家，周浩仁、周珍不见人影，肯定又是去外面疯了，看着凌乱的家，没人收拾，一个脑袋两个大。
　　大女儿出远门了，二女儿又住校。
　　他这会满脑子都是一个念想，必须给孩子们找个妈，这日子活得才会像个人样。
　　周国兴瞒着孩子们，托乡里乡亲给自己找个对象，要顾家，会省钱，即使身边带着孩子也没关系。
　　半年过去，还真的有人给他找到了一个对象，丧偶，身边带着两个女儿，一个读一年级，一个读三年级。
　　周国兴欣然接受，因为自己也是带着孩子，有什么理由让别人不带孩子呢！本以为幸福生活马上来临，谁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压力比以前更大。
　　女人看着周国兴样貌不错，还有自己的小生意，心里想着，嫁过来应该也不会苦了自己。
　　双方协议好了，周国兴花了两千元娶了这个女人进门。
　　这天，邀请了双方的亲戚摆了一桌好菜，大家聊着吃着好不热闹。
　　周浩仁和周珍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进门，还有两个陌生的小女孩，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长得很可爱，人见人喜欢的那种模样。还有一个长相很一般，皮肤黝黑，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周浩仁和周珍招呼都不打，直接进了房门。
　　亲戚们看见周国兴的孩子们跑进了房间，打趣道：“国兴，大学生回来了，要不要喊他们吃饭？”
　　周国兴这会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有闲情管孩子吃不吃饭？说：“不用管孩子们！他们饿了自然会来吃饭，来来来，喝酒喝酒。”
　　另外两个小女孩看见即将成为自己哥哥或者姐姐的那两个小伙伴进了房间，也跟着走了进去。
　　周珍看见那两个陌生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有一种侵犯了自己隐私的感觉。她用着一种不友好的语气说：“你们进来干吗？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周浩仁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倒毫不介意这两个女孩子进自己的房间。
　　他说：“干吗呢？那么凶，别吓到了新来的。”
　　周珍白眼一翻：“还新来的呢！你当是新同学啊!”
　　周浩仁说：“不是新同学，也起码是新成员，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都得一起相处的。”
　　两位小女孩站在房门口，看着这对亲姐弟吵来吵去，十分有趣。
　　其中一位跟周浩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斗胆介绍自己说：“我是鄢娇儿，你们以后可以喊我娇儿。这是我姐，娇晓。”
　　小女孩的姐姐不满道：“不用你介绍我，我自己会说。”
　　她上前一步毫不畏惧道：“喂，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比我小，你们都应该喊我一声姐姐。”
　　周珍说：“喊你姐姐？想得美！你今年多大。”
　　娇晓高傲地说：“11岁。”
　　周珍说：“那就靠边立正稍息，还没有我大呢!”
　　周浩仁说：“珍，少说两句。”
　　周珍噘起嘴巴道：“是她想占我便宜，我凭什么少说话？我才不会吃亏呢！”
　　一旁的娇儿声音甜美模样也美，她微笑着说：“你们别介意啊！我姐就是这样子，习惯了就好。”
　　才读一年级的孩子，看起来十分地懂礼貌懂事，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周浩仁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妹妹的小女孩产生了几分好感，对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姐姐的娇晓不想多说什么。
　　这时他们的二姐路珍正往回家的路上赶，原因是带去学校里的菜吃完了，想回来拿点菜去学校吃，没想到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家里热闹非凡，说话声像吵架似的那么大。
　　她走进家门口一看，家里的确来了很多客人，还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坐在父亲身边，早就听说爸爸想给他们找个后妈，难不成那个红色衣服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后妈？
　　路珍进了家，大声地喊了一句：“爸，我回来了。”然后不管不顾在桌子上把菜乱往自己那个小盆子里装。
　　瞬间客人们都尴尬了，停顿了几秒不说话。
　　周国兴尴尬道：“我这个二女儿，她脑子有点问题，什么事都不懂，做起事来稀里糊涂。”
　　周国兴板着脸冲二女儿说道：“闹够了没？没看到这么多客人在吗？你妈还在呢！”
　　路珍说：“我只不过回来拿点菜去学校吃，有错吗？这么多菜呢！你们吃得完吗？”
　　路珍说完把装好的菜盖上盖子拧紧，丢进书包袋子里，回到房间准备找几件干净的衣服去学校换洗穿。
　　没想到眼前的一幕差点让她疯掉，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女孩子，在衣柜厨里胡乱翻着，还把自己最最心爱的白色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显摆着——那是她姐姐邮寄回来给她穿的，她十分地珍惜这件衣服，平时都没舍得穿。
　　路珍疯了一样过去撕扯着娇晓，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把这件衣服给我脱下来！这是我的衣服，你怎么能随便穿呢？谁让你随便穿我衣服来着，你穿得了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