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影人影（下）

　　三
　　月夜。
　　又是一个月色朦胧之夜。光撒在原野上，原野顿时变成了银色的海洋；月光撒在树枝上，每棵大树就像披上了银色的缎带一样；月亮洒下柔和的光，在人间留下了许多美妙的遐想；月亮把那清凉的光辉溶入人们的眼睛里，让他们的目光充满美好的希望！突然，一片云朵掩住了月儿那秀丽的面容，月儿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在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那秀美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在郝为淑的院子里，不断地走进一个、两个、三个影子。
　　“刘世刚的改革方案已经公布了。”
　　“人事已经变动了。”
　　“全没有咱们的这些人。”
　　“咋办？”
　　“李么那小子，怎么还没有行动？”
　　他们嘁嘁喳喳地说着，像热锅上的蚂蚁。
　　“刘伯温，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么那小子，为啥不见动？”郝为淑也急得忍不住性子，质问刘伯温。
　　“嘿嘿，我刚才已经去过李么家。他们明天行动。嘿嘿，等着明天看好戏吧。”刘伯温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说。
　　“马局长那里？”
　　“嘿嘿，我已经派人，今晚去啦。”
　　“你估计，他会出马？”郝为淑担心道。
　　“嘿嘿，放心。他会的。”
　　月亮藏进了乌云里，院子变得一片黑暗……。
　　
　　四
　　“刘厂长，刘厂长——不好啦。李么的大哥李雷五兄弟大喊大叫地冲进厂里来了。骂你骂得很难听，说要找你算账呢？”门岗上的小田气喘嘘嘘地冲进会议室，大惊失色地说。
　　会议室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惊异地望着刘世刚和小田。
　　“为什么？”
　　“不清楚。”
　　“魏明新，你与我出去看看。”刘世刚说着，首先奔出了会议室。
　　“刘世刚，我操你奶奶！你站出来！”
　　刘世刚走出小会议室门口，见一个黑铁塔一样的人物，身后跟了十余人，已经冲进办公大楼的天井里；站在那里，炸雷一样吆喝着，一头乌发乱蓬蓬地竖着，灯笼一样的双目充满了血。水瓢似的大嘴巴被黑乎乎的胡子包围着，拉风箱似的喘着气。宽大有力的手中，攥着磨得雪亮铮明的铡刀片，竖在地上。黑油油瓷实实的身上，除了一件沾满污泥的白粗布裤头是衣服外，就剩下大脚板上那双露着大拇指头的特号解放鞋。
　　李么也站在他大哥身边。其他几位哥哥，也像黑煞神似的，手里或握着斧头，或提着镰刀，虎视眈眈地站着。
　　“你就是李么的大哥，李雷？”刘世刚站在小会议门前，背叉着手，威严地问。
　　“不错！我就是你爷爷李雷！”他嚎着。
　　“你要干什么？”
　　“找你混小子算账！”
　　“算什么账？”
　　“你小子胆不小，敢结党拉派，篡张厂长的权！哄李么出磅房工作！你凭的啥？道不清，说不明。今天，老子劈了你！”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铡刀片。
　　“你是伊水果品厂的工人？”
　　“不是。”
　　“你是纪律检查上的？”
　　“不是。”
　　“你是公、检、法、司的？”他又问。
　　他摇摇头。
　　“那么，对不起。无可奉告，请回吧！”刘世刚把手一抬，说。
　　“操你奶奶，你敢这样对待老子！”李雷冲上去，就要抓刘世刚的衣襟，谁知抓到的是魏明新的衣襟，“你……”
　　魏明新“嘎嘣”着手指，拧紧着眉毛，向前逼了四五步。
　　李雷像突然遇到了克星似的，下意识地向后退着。
　　“李雷，你话中有话，什么篡权？什么结派？什么李么咋着？今天，你说不清楚，我就要厂保卫科的人把你扣起来，把你按私闯工厂扰乱工厂生产秩序、谩骂工作人员，制造谣言，扰乱人心罪名送往派出所；加上你以前的事，咱新账老账一齐算。说！”
　　原来，今年春节时，李雷串通伊水果品厂的一个门卫，从厂里盗走五箱桔子、苹果、猕猴桃罐头和两箱其它果品，被保卫科的魏明新当场抓获。李雷千求情，万求情，要魏明新饶了他，没把他的事抖出去，仅对那名门卫按照厂规撤了职。
　　李雷顿时乱了方寸，可他不甘心，加上已经收了人家的钱财，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哪里是欺软怕硬的货！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说：“别拿簸箩当帽子——压人。魏明新，我不怕你！刘世刚，他有啥德啥能夺张厂长的权？厂里那么多能人贤士，为啥不用？去请这请那？不是结党拉派是啥？李么咋啦？要清除他出厂，李么比有些人好得多。”
　　“李雷，这事你管不了。”
　　“我咋管不了？我偏要管！你滚开！兄弟们上！”他向魏明新推了一把，招乎兄弟们道。
　　他轮起手中的铡刀，几个兄弟吆喝着也跟在后面。此时，工人们已经捅挤到天井里许多人，各个瞪着愤怒的眼睛。
　　“李雷。”一位戴眼镜的瘦老头走出了会议室，走向李雷五兄弟，“我干不干厂长，刘世刚干不干厂长，是组织决定的，你们参和什么？这些年，我没把厂带好，已经办成了啥样子？你们清楚。我自愧不如，情愿下台，让贤能上台。我不说什么，你们来厂捣腾什么？”
　　这下，他完全没有了主意。心想：“咱们一心一意保他，他自己却这样说，还保啥？保住李么在厂算了。”他不解得对张儒斋说：“可，张厂长……。”
　　“可是什么？把他兄弟给我抓起来！”突然，一位大腹便便的人出现在伊水果品厂办公大楼的天井里，几个公安干警听他一声令下，赴上前，“咔嚓”、“咔嚓”将李雷兄弟带上了手铐。他就是君山县企业局局长马相臣。
　　昨晚，刘伯温派的人，向马相臣汇报了他们今天的行动计划，他听后面带愠色地呵斥道：“胡闹！这是经过县委县政府研究定下来的事，岂能这样胡来，这是自寻死路。”
　　可他看着天花板看了好一阵子，又说：“好吧，我明天一定去。”
　　来人，愣着神，没听懂他最后话的意思，可也不敢问，就走了。回来向刘伯温、郝为淑传话，也没敢漏“胡闹”那番话，只说“马局长，明天来”。
　　马相臣来伊水果品厂时，先到定远镇派出所联系一下，从派出所带了几名干警赶到了厂里。正赶上李雷兄弟手持凶器往办公楼里冲，几名干警想上去抓人，被他拦住了。后来，他看张儒斋站出来，才命令干警上前抓人。
　　李雷兄弟五人被公安干警们控制后，马相臣与刘世刚、张儒斋等人一一握手。然后，转向涌进天井里的工人和附近的群众说：“工友们，农民朋友们，刘世刚同志出任伊水果品厂厂长是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的，是党组织的决定，也是伊水果品厂如何向前发展的需要。刘世刚同志招贤纳士到伊水果品厂工作，这是政策许可的，这是振兴伊水果品厂，振兴君山县经济形势的需要，也是经过县委、县政府同意批准，并加以全力支持的。希望大家认清形势，优化组合，贤者上，平者让，庸者下。这是符合党中央改革开放政策的，希望工友们要做改革开放政策的优秀执行者，而不是绊脚石。至于，李么……”
　　“至于李么同志离开磅房工作，”刘世刚接着马相臣的话讲，“那是因为他不适应干那样工作。我看他对摆弄汽车很有一套的，我已经见他开过几次，虽然还不熟练，但我决定要他去学习。”他转向李么，“要你去开车行吗？”
　　这个决定，确实出乎李么的意外。他平时的确爱玩耍汽车，整天梦想着干驾驶员。他见刘厂长问，也就不再管张儒斋干不干厂长的事，认为刘厂长能如此对待他已经不错了，认为不能失去这次机会，喜出望外地说：“谢谢刘厂长的安排。我同意。”
　　刘世刚望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李雷兄弟，对马相臣说：“马局长，念在李么兄弟处于无知，不明真相，又是关心伊水果品厂今后的生存发展问题，才酿造出今天的蠢事。只要今后不再犯，请您给我个面子，这次饶了他们，不再带走，好吗？”
　　马相臣想了想，说：“好。如果今后谁再敢在伊水果品厂闹事，我决不轻饶！”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挤在人群中的刘伯温、郝为淑等人。郝为淑他们像泄了气的皮球，失去了威风。
　　刘世刚转向工人、群众说：“工友们，父老乡亲们，我出任伊水果品厂厂长，决不辜负大家的希望，一定在改革开放新形势下，与你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把厂里的事情办好，为振兴伊水果品厂，振兴君山县经济，做出自己的贡献。”
　　掌声，热烈的掌声。
　　工人和农民们开始信任这个厂长啦，开始支持这个厂长啦。掌声落后，刘世刚精神振奋地又说：“经济发展的春天已经到来，新的机遇已经到来。工友们，父老乡亲们，机遇就在我们面前。抓住它吧，尽情地发挥自己，发展自己，为伊水果品厂的振兴，为君山县经济的腾飞，为君山县三十万人民的富裕，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吧！”
　　掌声，掌声又起。
　　热烈，诚恳，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