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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影人影(上)

作品名称:黄金机遇      作者:大地琴韵      发布时间:2018-06-28 10:03:51      字数:3636

  一
  自从那天,郝为淑在厂门口与新上任的厂长刘世刚斗败后,回到家里,就再也没有到厂里去上班。
  她一千个不服气,一万个不认输。“刘世刚,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有何德何能,敢来夺老张的权!”
  她看见家里养的鸡不顺眼,看见家里养的狗也不顺眼。撵得鸡到处飞,打得狗“汪汪”叫。地也不扫,衣服也不洗,被子也不叠。看见碟碰碟,瞧见碗撞碗。
  张儒斋回到家里,更是她的出气桶:“哈哈儒,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老混蛋!老笨蛋!别人抢了你的饭碗,你也不管。别人割了你的脑袋,看你咋生活?”
  张儒斋知道与她论理不成,干脆一拍屁股离开家几天不回。她找了几次,未找到张儒斋也就不找了。
  她从娘肚子里出来,还没有输过谁。文化大革命,情况那么复杂,她都能把握住世事,乘风破浪,力挽狂澜,一步一步往上升。不信,小河沟里能翻了船,栽在一个混小子的脚下。
  但她也明白,通过那次较量,刘世刚确实不是省油的灯。若不抓住机会,也就是当今时髦的说法“机遇”,趁他立足未稳,将他赶下台,保住“哈哈儒”的宝座,今后想吃香喝辣,恐怕是石狮子屁股——没门。也就是农村说的“过这村,没这店;想吃这包子,没这馅”。
  于是,她平静了下来,认真考虑起对策。她明白,当年,自己漂亮的脸蛋,苗条的身影,如今已成黄河东流去,一去不复回。故伎重演,渴望获得的效应,只会是负值。
  她不得不郑重地再次到厂里去找张儒斋回家,找他好好谋划谋划。可就有工人给张儒斋通风报信,张儒斋就是不给她照面。
  “哈哈儒,你个老愚头!你不给老娘我照面,我也照样干!哼!”
  于是,她在云罩雾绕月明星稀的一个夜晚,把她在厂里的几个铁哥亲信找了来,围绕院里的大柳树,黑乎乎的,坐了一大片。
  她专门买了几个大西瓜,杀开,放在中间的石桌上;又给每个人递了把扇子,发了包香烟。然后,指着石桌上的西瓜说:“吃、吃,别光闲着。”
  “大家伙儿都忙了一天啦,都想早点睡。啥事?说吧。”一个嗡里嗡气、上了点岁数的人说。
  “哼,刘世刚当厂长,你们能睡得着?”
  “啊,厂长?人家已经干上啦。啊,还能把天再翻过来?”又一个上点年纪的人说。
  “你们就想寄人篱下呀?老张,才不干几天,你们就树倒猢狲散啊?我老郝,他老张平时待你们不薄,你们有良心没有?若不趁他刘世刚立足不稳,把他推下来,保住老张厂长的职务,你们还想有天日?还想花红叶绿的生活?你们就别想啦!”
  “郝婶说的一点没错。若保不住张厂长的职务。今后,咱们只有过暗无天日的生活啦。”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说。
  “嘿嘿,刘世刚想革新,想割咱们的脑袋,没那么容易。嘿嘿,这几天,我都在脑子捣腾这件事。不满大家说,心里已经有了谱啦。”一个阴森森的瘦矮个子说。
  “嘻嘻,还是咱们的‘刘伯温’有心计。快说说,啥谱?”郝为淑心中踏实了许多,认为平时对他们多“关心”点,没有白费,乐不可支地说。
  刘伯温甩掉手中的烟头,拿起西瓜啃起来。
  “他娘的,我最讨厌卖官子,有屁快放!”嗡声嗡气的老头骂道。
  刘伯温啃完一块瓜,又点燃了一支烟,说:“这得用用李么,那兄弟五个。”
  “用他们?”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对,为了先不暴露咱们自己,给咱们今后留条路。兵书上说,这叫‘借刀杀人’之计。”
  听刘伯温这么一说,这伙人立即来了精神。今晚郝为淑找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想来,怕被刘世刚的人看到,传到刘世刚的耳朵里,印象他们仍在与郝为淑背地搞阴谋,今后工作上给他们穿小鞋。可张厂长在位时,待他们确实不薄。不来,面子上过不去。现在,若要他们真的出面刀对刀,枪对枪的公开与刘世刚他们直接干,他们都有脑子,知道肯定是打不住狐狸,惹一溜臊气,说不定,饭碗也被弄丢了。当然,他们都想继续过张厂长在位时,他们有权有钱花花绿绿的生活。所以,听刘伯温有不暴露他们自己,又能与刘世刚对着干的妙计,为什么不干?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刘伯温。
  “啊,你说说‘借刀杀人’之计咋个用法。啊,让我们也捣咕、捣咕。”
  刘伯温装出一副熟读兵书、深谙世故的架势,说道:“古兵书《三十六计》,第一套胜战计中第三计云:‘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即为‘借刀杀人’。”
  “他娘的,这啥意思?你快给咱们解释解释。”嗡声嗡气的人,又骂。
  刘伯温解释道:“友未定,‘友’指军事人的盟者,也即除敌、我两方之外的第三者中,可以一时结盟而力的人、集团或国家。友未定就是说盟友对主战的双方,尚持徘徊,观望态度,其主意不明不定的情况。《损》出自《易经•损》卦:‘损:有孕,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孕,就是信用。元,就是大吉。贞,就是正。意思是,取抑省之道去行事,只要有诚心,就会有大的吉利,没有错失,合于正道这样行事就可一切如意。又卦有《象》曰:‘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意思指‘损’与‘益’的转化关系,借用盟友的力量去打击敌人,势必要使盟友受到损失,但盟友的损失正可换得自己的利益。”
  听了刘伯温“借刀杀人”之计的解释,他们有的听得糊里糊涂,有的似乎听得明白了些什么。但他们共同地认为是:此计整治刘世刚会管用。因为,在他们这伙人中,刘伯温的孬点子最多,也最管用。可又不知道这军事上的玩艺,如何用来整治刘世刚。他们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大气不喘地听下文。
  刘伯温一付诸葛亮再生的样子,说道:“因此,我们得……”几个人头全部聚在了一起,“如此如此。”
  “好,就这么办。”嗡声嗡气的人说。他环顾了一周,恶毒地说,“今晚的事,谁若出去漏了屁。我饶不了他小子!”
  郝为淑也用恶毒的目光扫了一圈,说:“这里敢出去漏屁的人,恐怕还没有出娘胎呢!刘伯温,你吩咐吧。“
  一朵云彩遮了月,很快又遮住了人。
  
  二
  第二天夜晚,李么放下碗就出了门。
  李么,矮个头,瘦得像一架骨架,道也细气气的。他有四个哥哥,大哥李雷,二哥李虎,三哥李豹,四哥李振。因为母亲生他是最后一个,家里父母都不识字,所以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李么。
  那个年代,家里实在太贫寒。父母就是骨头拧成扣,也难以维持好这个家庭不饥饿。没办法,大哥上到四年级失学,二哥上到三年级失学。三哥、四哥根本就没进学门;还是后来扫盲,三哥和四哥才斗大字识了几个。父母,本来也是不打算要李么上学的,可大哥坚决反对。他那个雷暴脾气,向父母“炸”了几次,父母忍受不了他的连续“轰炸”,也考虑到老大、老二都能干活啦,家里也不象过去那样生活真得过不下去,就同意李么上了学。可李么玩起来,捣腾什么都在行,就是在学习上榆木疙瘩脑子不开窍。结果,勉强把小学上毕业,父母说什么也不让他上学了。
  好歹,家里还算出了个“秀才”。是“秀才”就得给他找个吃“皇粮”的地方,若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修地球,与父母和四个哥哥脸上都没光。于是,大哥找队长三番五次的求情,托队长走郝为淑的“后门”挤进了伊水果品厂,堂而皇之地吃起了“皇粮”。郝为淑瞧着李么是当时公社书记夏右旺的外甥,才将他安排了个美差——到磅房过磅。
  那次,李么过磅,划错了磅单,差点使厂里损失一万多元。李么乖巧,嘴皮子灵活,加上平时主子郝为淑到磅房办事,他很能意会,干个瞒磅什么的,她占了不少便易。因此,郝为淑既没有撤他的职,也没有罚他的款。只是给他嗅骂了一顿,也就算了,过磅仍然过磅。他一直牢记着郝为淑夫妇的大恩,总想视机感恩图报。
  李么虽然叫“么”,可也总想往上爬,他总是想方设法,凭借自己的“精明机灵”优势。去察言观色,去办出一些超人的事,以示并不“老么。”可又往往,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晚,郝为淑的亲信刘伯温约他到厂外边的小河旁幽会。他机灵一动,认定是好事,吃罢晚饭,碗一推,就出了门。
  弯弯的月儿,在云朵里钻出,藏起;藏起,又钻出。
  秋田边,蛇身一样的陌路时儿明朗,时儿黑暗。
  李么的身影,像鬼影一样出现,隐没,又出现。
  “谁?”
  “嘿嘿,是我。”
  李么听出,是刘伯温的声音。他走到小河旁:“老哥,约小弟有何指教?”
  “嘿嘿,不是好事不找你。”刘伯温的影子向李么移了移,“郝婶说,她想提拔你到科室里去。”
  李么没急于追问,而是迅速起动“马达”:刘上,张下。郝斗刘,郝惨败。郝想干啥?李么拉了一下刘伯温的衣襟:“老哥,直说吧。”
  “嘿嘿,当前厂里的情况,你心给明镜样儿。刘用的人全是喝墨水的,张厂长要不能再上去,尤其像你这小‘秀才’,今后只有喝西北风。在刘立足未稳之时,郝婶的意思是……”刘伯温把嘴靠近李么的耳朵,“如此如此。”并把一包东西塞给了李么,“这是一半钱,给你与你几个哥哥的。事成之后,再给你们另一半。”
  李么的“马达”仍在急速地转:“刘上,百分之八十工人拥护。那天,郝斗刘,看得出工人们恨透了张、郝。能保张再上?可是:一、张郝对我有恩。二、如刘伯温所说,刘上,对我确实不利。三、无毒不丈夫,更何况有红包。四、刘上立足未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五、最重要的是张上,我可进科室。”
  李么抬起头,认真地问道:“老哥,张厂长与郝婶事成之后,真的能提拔我到科室?”
  “嘿嘿,郝婶,何时说话放过空?”刘伯温说。
  “那就这么办。”
  “嘿嘿,机遇在你面前,就看你啦。”
  “老哥,不是也在你面前吗?”
  “嘿嘿,我另有任务。”
  “我明白。”
  两个黑影,在小河旁悄悄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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