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岁月之八

　　11、年龄最小的高小生
　　半夜时分我又听到了爸妈的对话。妈妈说：“他爸，满伢子能够跳级，真的不简单，你怎么好像并不高兴。”爸爸答：“跳级，跳什么级？哼，路都冒走稳，就去跑，能不摔跤么？读书只有按部就班才行，基础冒打牢就跳级，只怕绊得更惨。还是文仔咯样靠得住些。”
　　我知道父亲从不喜欢正眼看我，但仍然没想到，父亲竟是如此厌恶我。无论我做什么，父亲都是从坏处着想，把我看得一片黑暗，一无是处。
　　我就如一棵在石头夹缝里生长的小草，虽然没有足够的土壤、充沛的水分和丰富的营养，可我还得顽强地茁壮地成长。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还认识了一门叫自然的新朋友。走进自然，一个崭新的天地呈现在眼前：山川锦绣，花香鸟语，春风浩荡，冬雪纷扬。它把我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鸟儿为什么能够飞，鱼儿为什么水里游，云儿为什么空中飘……我常常跑到旷野、山里，追踪山间飞舞的萤火虫，寻找漫天展翅的小蜻蜓，扑打花丛盘旋的蝴蝶，抓获活泼蹦跳的青蛙。我常常低头注视汹涌澎湃的江水向东奔流，我常常抬头仰望闪烁不定的灿烂星空，我的思绪随着江水起伏，随着星空闪烁。
　　大自然的美妙，激发了我对她的爱恋之情，面对如梦如烟、似真似幻、扑朔迷离、飘渺不定的大千世界，为了探索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底的绝妙办法，我如饥似渴地努力学习，痴痴地遨游于知识的海洋中。
　　体育课更是我的强项，老头师父教给我的功法，不仅给予了我强健的体魄，更使我获得奇异的功能。在一次学校的运动会里我这个小不点，凭着细细的身体、短短的小腿，为班上连获短跑、长跑两项金牌，足足地为班里很争了一回面子。
　　两位老师的精心培育，使我的学习进展极快，在短短的一年多里，我已经学完了四年级的全部课程。黄、张两位老师经过商量，设计了一套难度很大的试卷给我做。没想到我很快就将题目做完，不仅没错一题，而且交卷的时间比他们预料的时间要快得多。两位老师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对我参加初小毕业考试充满信心。
　　然而，还是出现了问题。主要是因为我的成绩并不突出，校长不同意我参加跳级考试。尽管我对于每门课程掌握得十分扎实，可是我的成绩从没有跃居班上前几名。原因是小时候张四的经历对我的触动很大，当年张四就因为争第一，最终导致了离家远走的厄运。因此，我对于考试所持的态度是，在班上不争前几名，保持中上等成绩，每次考试的成绩都略有所提高。我的理论基础是：反正父母并不将我放在心上，我没有必要考什么前几名。而班上那几人可把名次看得比命根子还重，有一次那个第一名考砸了，竟伏在桌上整整哭了两节课，据说回家还挨了一顿打。我想如果我将他的第一名夺走了，岂不会害得他连书也读不成了？夺了第二名、第三名的位置，同样会令他们坐立不安。
　　既然我是不是前几名对我来说无利无弊，而对他们至关紧要，我又何必去蹚这趟浑水，搅得他们不得安宁呢？何况我读书是为了学知识，不是为了考试。知识学到了，考试分数的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我每每考试之际，试卷到手，浏览一遍，便将试卷上的难题做完，尔后再作容易的题目，估计试卷可得九十分，便不再做了，立马交卷。常常试卷发到手，别人还没有审完题，我已经交卷了，监考老师以为我交了白卷，可拿起试卷一看，我居然做完了，而且难题也做对了；不过她看到前面有好几个题目没有做，便想叫我回来将题目做完，我一溜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想不到就因为我对考试分数无所谓的态度，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两位老师据理力争，再三要求，校长被逼不过，松了一口气说：“行，你说周斌如此聪明，这次统考如果考了好成绩，就可以让他参加初小毕业考试。”
　　两位老师兴冲冲地从校长办公室跑回来，将我叫到跟前，慎重其事地对我说：“周斌同学，你能不能参加初小毕业考试，关键就在你自己，你必须在这次考试中取得第一名。希望你不要辜负老师对你的殷切期望。”
　　听了老师的话，我的心一阵激动，我知道这次统考对我至关紧要。其实对于我，跳不跳级、参不参加初小毕业考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让两位老师为我辛辛苦苦付出的心血，最后像流水一样付诸东流。因此，我面对老师，坚定地点了点头。
　　统考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迫近，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终于还是如期而至。考试的前一晚，干妈特意将我叫到她家，为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并向我许诺，只要我考了第一名，干妈送我一套《十万个为什么》。我一听高兴得一蹦三尺，这套《十万个为什么》，可是我早就梦寐以求的，我曾经借别人的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看了半天，那里面的知识真是丰富，许多许多我苦思不得的知识，我从中都能找到答案，如果有一套这么好的书，我岂不是将一位知识渊博的老师请到了身旁？但是，我知道这套书价格很贵，几乎是干妈半个月的工资，我知道干妈非常爱我，可我不能让干妈为我太多的破费。我含着眼泪动情地说：“谢谢干妈，可我不能要干妈买书，那套书太贵了。”
　　干妈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说：“多么懂事的孩子，只要你争气，干妈花再多的钱，也心甘情愿。”
　　有了干妈的鼓励，我信心百倍。坐在考场上，我从容面对，心静如水。首先是算术考试，试卷发下我按照黄老师的吩咐，先将试卷过细地浏览一遍，这才提笔做题。其实，试卷上的题在我眼里十分容易，除了两道参考题，让我动了一下脑子外，其它的题基本上是不用思考就做了起来，不一会就将题目全部做完。我认真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将试卷合上，离开考场。
　　接着考语文，这对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我没费多少心思，已将习题做完。最后是一个看图说话的题，我记起了张老师的话：“这是考验学生综合知识和能力的题，也是可以自由发挥、充分显示学生才华的重要参考题，要想得高分，就必须抓住这题，尽情展示自己的思维空间，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尽情运用所学的知识，充分发挥想象力，写出感人作文。”
　　我知道时间充足，为了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和良好的状态，我默默地将老头师父教的功法运转一遍，这才审视试卷上的图画。试卷上是一个大人高扬着棍棒，一个小孩正捂着脸哭着，地下还散落着许多食物。
　　看着这副图，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高扬棍棒的大人，使我想起了常常对我挥棍打我的父亲，那伤心流泪的小孩似乎就是我的身影，那地下散落的食物呢？我尽情地放纵我的思绪，张开想象的翅膀。我想起那次出走时，在火车站的那对年轻夫妇，为心爱的儿子庆祝生日的情景；我想起班里那位好学生，因一次失误遭到父亲打骂的故事；还有在猴老大那里遇见的张四，就因为怕考不上第一名不得不离家出走的惨痛教训。我不由得暗自垂泪，一个凄凉的故事在纷繁的思绪中，渐渐构成。
　　我在试卷上写了一个题目：“《爸爸，请让我爱一次》我用沉闷的笔调，描写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学生十分爱自己的爸爸，这天是他爸爸的生日，为了表达他对父亲的爱，他用自己平时积攒的钱为爸爸买了一盒蛋糕。当他看到爸爸回到家里，便兴冲冲地将那盒蛋糕端上来，庆祝爸爸的生日，表示对爸爸的爱。
　　谁知他走近爸爸，却遭到爸爸的一顿打，他用尽心思买来的蛋糕被爸爸打落在地，摔得稀巴烂。原因是小孩这次考试失误，只得了九十五分，屈居第二名；就因为小孩丢失了第一名，因而遭到了爸爸的打骂。
　　小孩伤心地痛哭流涕，不是因为身痛而是因为心痛，他觉得爸爸打烂的不是一盒蛋糕，而是他的那颗对爸爸的爱心。
　　我对爸爸将分数看得高于一切的作法十分反感，我在文中写道：“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都会有它的优点和缺点。在大自然里，春风和煦使万物复生，也使细菌蔓延。阳光灿烂，使青草油绿，也将青草晒黄。白雪晶莹美丽，可是冷酷冰人。即便是天地万物之灵的人，也是有所不足。比如人与动物相比，不能像马那样跑得快，不能像鸟一样展翅高飞，不能像鱼那样在水中遨游，人的负重能力不如蚂蚁，皮厚不如牛，嗅觉不如狗，视觉不如猫。但是人依旧是主宰世界的主人，那是因为人具有思维能力、创新能力、合群能力，因此就能成为万物之灵。”
　　“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它自身的运行规律，要尊重它们，不能求全责备。我们不应该责怪牡丹为什么不香，梅花为什么那么小，葡萄为什么没有西瓜大，荷花为什么只开在水里，小草为什么不能长成参天大树，灵芝为什么不到处生长。”
　　“爸爸为什么不能体谅自己的儿子，不能理解儿子的心，不能给予儿子一个自由空间，不能宽容儿子的一丝过错，非要让儿子按照自己的意愿，从而扼杀儿子正常发展的生机呢？”
　　我在文中纵情挥洒，倾注深情，写着写着我的泪水双流。监考老师看见，还以为我做不出流泪呢。当她来到我的跟前，看到我写得密密麻麻的试卷，用那双吃惊的眼睛看着我。我的考试十分成功，不仅取得了全市的第一名，那篇作文还被作为优秀作文，登在报上。
　　不久，我理所当然成为了年龄最小的高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