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抚育

　　吴忠打工回家钱没挣多少，收获了人生的财富——领回家一位貌美媳妇，算是弥补了自己的精神失落。
　　吴忠的长相、性格和他父亲没有什么两样，遗传随父真切，巧活、手艺活不会，就会出个笨力，这符合有其父就有其子的俗言。吴忠在外地跑几个城市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他到省城郊区一个建筑工地当保安，无论工资多少算是落下了脚。他上班是两人轮换，吴忠和另外一个同事轮替值二十四个小时，休息二十四小时。吴忠白天不上班的时候，到街上走走转转。
　　一天下午吴忠走在一条小巷，看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蹲在小巷的路边抱头抽泣，许多从这里过往的人都不在意。吴忠走着走着，停下脚步看个究竟，这个女人一会停止了抽泣，缓缓抬起了头，她四周环顾，一会儿又低头抽泣。虽然街小，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连续不断，这时，正是下午的五点多钟，吴忠想趁机试试这个女人是不是自己的意中人。吴忠暗暗想：千里有缘丝引穿，巧合相遇成姻缘。
　　他轻步凑到这个女人身旁，站着不说话，女人抬头看见是个男的在身边站着，女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站我身边干啥？”吴忠听这女人说话似懂非懂。女人又低下了头，眼看着地非同凡响，一声不吭，右手不停地在地上画来画去，好像有什么不惑之事。吴忠在女人周围溜达几步，收住脚步站在离这个女人不远处呆立。这个女人警惕了，站起来拽拽折皱的衣服，准备迈步。
　　“哎——你往哪里走啊？”吴忠问女人。
　　其实这个女人她正走投无路，迈步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人说“女人心，秋天云，说变就变”。何况现在正是需要人帮助的时侯，眼看太阳就要落到山脚，当时夏秋之交，天渐渐变短。女人仰望天空，从小巷两边耸立的楼房空隙，望着高而远的天空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高矮错落的房子都被染上苍黄的色调，幽静的小巷寂然无声。女人低头看看自己，突然发现浑身被艳丽的晚霞所笼罩。女人预判夜幕即将降临，心里有点恐慌；她看吴忠外表土里土气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汉。当时女人没有多想，只顾自己只要人身安全有保障，她一个跨步到吴忠跟前，苦涩的声调：“大哥，你送我回家。”
　　“你家在哪儿啊？”吴忠问。
　　“大哥，你别管我家在哪儿，你只要安全地把我送回家，我这辈子不会忘你的恩。”
　　“我的意思是，你刚才蹲在那儿，我看见你哭了。你看——天快黑了，你家如果离这里太远，我也送不了你，我们工地老板为了职工的安全，晚上不允许工人随便外出。不过，你一个女人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很想帮帮你，我看你挺可怜的。”吴忠的话，好像一股暖流注入这个女人的体内。女人因为与她丈夫生气出来八天，当时因出门急带钱少，现在她身上分文没有，寸步难行的她，被困这个城市徘徊了三四天。
　　女人望着眼前忠厚、老实的吴忠，感觉就是自己心目想要的男人，她顿时感情冲动。双手紧紧抓住吴忠的手：“大哥，你要是有钱，先借给我几十块，你给我留个地址姓名，等我回到家之后，我一分不欠给你邮回来。我家里有个八岁的儿子，我放心不下……”
　　吴忠丝毫没有迟疑，大方回答：“不用留名，我给你就不要了。”吴忠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递向女人，“给——五百块，够不够？”
　　女人激动万分，连声说：“够、够，谢谢大哥。”
　　吴忠泰然自若：“谢什么，救一难事，善欲此心。”吴忠话语峰回路转，“大妹子，时间这么晚了，往你家的方向还有车吗？”
　　女人回头看看吴忠：“大哥，我去车站看看。”
　　“我告诉你，要注意安全，你如果走不成的话去住旅馆，千万注意安全！”
　　“哎——我走了，大哥再见——”女人向吴忠招手急忙去赶车。
　　人算不如天算，人不留天留。女人赶到长途汽车站，汽车站外面灯火辉煌，通明的大路上，行人和汽车稀稀散散。凡是往汽车站去的人，个个健步阔腿，急急匆匆，她走进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那里滞留的旅客。有的坐在连椅上吃东西，有的两手搭在行李上，脸贴在双手上打盹儿；有的两人互相拥搭已经熟睡，还有的干脆把行李放在椅子上，用头枕着呼呼大睡。
　　女人环顾候车室，第一反应车次发完，怎么办呢？自己犯了愁，还得等一宿只能回家。这时，女人感觉饿了，她找个地方简单吃点充饥，又回来准备在汽车候车室坐一夜，等天亮一早坐车回家。女人找个连椅空位坐下，由于一天不停地奔波，精神拧不过疲惫，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醒来抬头看，候车室墙上的大钟表，已是凌时两点多钟。她再次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孩子、丈夫在她脑子里开始过幕。
　　她与老公结婚近十年里，因丈夫是个性格不全，缺少心眼儿的男人，动不动对她拳打脚踢。丈夫脾气古怪，性情暴躁，夫妻拌嘴是正常的。她丈夫就是不让她辩驳，经常无明火地发脾气，拳头相加是常事，遍体鳞伤不见怪。头上的拳头像冰雹一样砸，身上黑一块，紫一块的不断。旧伤不愈添新伤。她为了儿子的成长，为了有一个完整的家，长年忍气吞声，盼望丈夫年龄大了会改掉恶性。没想到，丈夫越来越厉害，女人每次挨打跑出家门，都是死里逃生，如果不跑，不被打残也得被活活打死。女人与丈夫过了十年的夫妻生活，像在刀山火海上行走，像头枕铁棒睡觉，一次次丈夫打她的场景在她眼前呈现。她只当是脸蛋上爬个小昆虫，顺着脸蠢蠢蠕动，她用手轻轻一拍，泪水溅到另一只手上，她才知道自己又伤心落泪了。
　　她掏出一片纸抹去脸上的泪水，往四周看看，又往侯车大厅的玻璃窗外望望，啊——天蒙蒙亮了。她狠下心来，什么好女不把二男配？那是旧社会，现在妇女解放了，男女平等了，别人都不挨丈夫的揍，我经常挨丈夫的揍，我又没给他家败门风，为啥经常打我？甚至他每次打我，我逃出来，他一次也没找过我，都是我出去躲几天自己回家，你个狠心的狼——等吧。
　　她抬头长叹一口气，看看天早已大亮，她双手捏紧头天晚上买的汽车票，咬紧牙齿，使劲撕了几下，跑到垃圾箱旁，狠狠把撕碎的车票摔进垃圾箱。雪片一样的碎车票回旋砸落，她扭身便自言自语：“你个狠心的狼——让你这次等到的是，见到我的第二个男人，走——”自己不由自主小声说。
　　她走出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大厅，朝着前天下午见到吴忠他俩说话的地方去。大街上已是人如潮涌，车水马龙。她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大约走了有十里路，放慢脚步，因为前天与吴忠见面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她正东瞅西看，哎——正在建筑工地围墙的大门口，坐着那个男人不是昨天我见的那个人吗？她继续往前走，来到工地大门口探头看看，果然是他。女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纵然大声喊：“大——哥——”
　　吴忠举目一看，冲她笑着：“你咋没走啊？”
　　女人果断地：“我不走了。”
　　吴忠和这位女人经过几个月的交往，就是吴忠带家的这位女人，她叫关林英。
　　“妈，她叫关林英，是四川人，她以后就是我的……”
　　“忠啊，你出去两年多，就办这个事儿啊？你可别没事找事，人家肯定有男人有孩子。以后人家捉住你，肯定赖你是拐人家的媳妇，快让她走。”
　　“妈——现在都啥年代了，婚姻自由了，是她自愿跟我来的，又不是我抢她来的……”
　　关林英看着吴忠和他妈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呆呆发愣。
　　“忠儿，你要找个当地的女人，知根知底儿的，以后不会有麻烦。你看你，贸然领回一个外地女人，到时候人家男人来叫她，你能拉住她不让走？”
　　“妈，你好糊涂啊，咱家这么穷，当地女人谁找我？当初开新他妈俺俩订过亲一年多，因为咱家穷，差点吹了，你忘了？”
　　开新爷爷沉着脸指挥老伴：“别叨叨啦，快去做饭。”
　　吴忠开始打扫屋里，把积存屋里乱七八糟的破烂全扔出去，把脱皮的屋墙上，用几张报纸糊住，打扫干净后；靠着屋子的后墙铺一张大床，大床前的窗户下铺张小床，准备让开新晚上躺上睡。
　　吴忠母亲走到屋里看看，她先给吴忠打了泄气针：“忠儿，你准备得可好，看开新睡这儿不睡……”
　　尽管吴忠家的房子破旧，家庭成员上有老下有小，关林英来到当后妈，她不在乎这些，她认为吴忠是个忠厚，老实可靠的人。有前任丈夫的痛打，受尽了皮肉之苦，别说房子破，就是风餐露宿也是心甘情愿，喝口凉水也是甜似蜜。
　　关林英因在家与前任丈夫协议离婚了，所以她在这儿与吴忠过得心里踏实。据林英说，三年前她丈夫把她打成胳膊严重骨折，一年多无法劳动，林英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受到严重身体伤害，心疼得支持林英与丈夫协议离婚。但是，离婚后，她丈夫死皮赖脸向丈母娘又是承认错误，又是下保证，下次不再打林英，几次到林英娘家给林英母亲下跪，让林英母亲不由心软。林英母亲当时就和他讲明，林英回去跟你过日子，如果你再打林英，那就拔腿走人，因为当时没有办复婚手续，所以……
　　吃过晚饭，吴忠把正在外边玩耍的儿子吴开新叫过来：“开新——你知道这个是谁吗？”吴忠指着林英。
　　吴开新摇摇头：“不知道。”
　　“儿子，她就是我给你找的妈，以后她给你洗衣服、做饭，你想吃什么，她给你买什么。”吴忠为了让儿子认可这个后妈，他尽力在中间调和，使双方互相接受。
　　“儿子，你明年就该上小学一年级了，你该懂事了，我如果瞒你，是对你的伤害。你亲妈死了，她就是你的后妈。她有文化，以后你上学她会辅导你写作业……你要不要这个后妈？”吴忠让开新当面回答。
　　开新爽快说了声：“爸爸，我认。”
　　从此，吴开新有了妈，林英有了儿子。林英为了当好后妈，也下了功夫，像亲妈一样给开新买衣服、洗衣服、做饭……林英因为已经做过母亲，知道疼爱孩子。有林英的到来，吴忠母亲轻松多了，开新不用她照顾，全是林英抚育开新。
　　一天中午，开新邻居李超强家玩，超强看见开新穿一身崭新的衣服。
　　李超强好奇地问：“哟，你的衣服真好看。开新，谁给你买的呀？”
　　“我妈。”开新回答干脆。
　　“你妈，你妈不是死了？”超强顿时眉头锁起，感到希奇。
　　开新不吭声，蹲下两手托着下巴仰视超强。
　　李超强一只小手叉着腰，倾斜着身子站在开新面前：“开新啊，你这身衣服是不是你妈没死的时候给你买的，现在才拿出来穿？”
　　“不是，你不信你去我家看看，我爸爸给我找一个妈。”
　　“哦一——原来是你爸给你又找个新妈。”超强忽然明白。
　　“超强，让你妈也给你买新衣服呗。穿上新衣服去上学，同学们再也不说你是穷光蛋了。”
　　超强信心十足，告诉开新：“我不是吹牛，我妈要给我买衣服，比你妈买的好。买的多，你要知道，我妈是亲妈，你妈不是亲妈。”
　　“超强——去把你哥哥找回来快吃饭，吃完饭还要去上学呢。”超强奶奶的喊声，把超强和开新他俩的话冲散了。
　　“哎——我知道了奶奶。”超强冲出院内去找他哥哥李刚强，开新跟着超强，跑回自己的家。
　　吴开新是他吴家的第四代单传，他爷爷奶奶为了开新的健康成长，经常省吃俭用，把好的留给孙子吃。由于两口子老了，没啥能力挣钱，家里没有丰厚的收入，单靠那几亩薄沙地，解决温饱，想给开新增补营养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关林英来到这个穷了几辈的家，会不会呆久，这是个时间的考证。